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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惨叫声一**传来,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在她的脚下,他们的头磕在地上,对着她放声大哭。就在几天前,他们还高举着拳头对她宣誓效忠,大声高呼着“自由万岁”的口号,现在,他们却在恳求她,恳求她回去跟燕洵认罪。
现实是如此冷酷,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她的眼睛干涩一片,已然流不出泪来,苦涩的味道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命运将她逼到了绝望的深渊,似乎每走一步,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大人。”贺萧走过来,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担忧地望着她,那眼神里似乎隐约可见心疼和怜悯,“大人”他想要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切都是那般荒诞和滑稽,世界那么大,可是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贺萧。”楚乔低低地叹息,一时间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她绝望得想要就地死去,却还强撑着发出简短的号令,“传令全军,我们”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秀丽军的战士们迅速回头,只见大夏的战旗狰狞而至,赵飏率领着大军再一次折杀回来!
“传令全军!跟我抵抗夏敌!”生平第一次,楚乔觉得大夏的军队竟这般可爱。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她只是像个鸵鸟一样想要逃离此地,大夏攻来了,一切都不能再顾及,她必须回头作战!但是她还是在心底悄悄地感谢老天没让她在此时做出那个痛彻心扉的决定,虽然为此,她可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殿下!全军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不必了!”赵飏淡淡说道,“我们只是转一圈就走。”
“啊?”他的部下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
赵飏久久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地望着浓浓的黑夜,许久,才低声说道:“不能让她回到燕北。”
这样来回拼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大夏像是将龙吟关当成了一个游乐场,没一会儿就要来转上一圈。直到太阳驱散漫长的黑夜,大雪停止的时候,终于吹响了撤军的号角。
楚乔带着疲惫的军队回到营地,却看到了数不清的百姓沉默的眼睛。一排排尸体整齐地摆在军队前面,那些昨日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好似一条条离水的鱼,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大雪覆盖住了他们的眉眼脸孔,积起一个个小小的雪坡。
见战场平息,渐渐地,有人缓缓离去。人流渐渐扩大,从溪涧变成泉水,从泉水变成小河,再从小河变成一片黑压压的汪洋大海,他们没有走向龙吟关,没有走向燕北,而是向着大夏的雁鸣关缓缓而去。
“回来!”平安站在楚乔身边,突然大声叫道,他试图去拉扯那些人,却被人家推了个大马趴。他趴在地上大声地叫:“都回来!别去!”
可是没有人理他。
人们渐渐远去,走到了赵飏的军队面前,高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反复强调着自己只是平民。
赵飏的军队中有队伍走出来,让他们跪下,成千上万的百姓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高举着双手,慌乱地磕着头。远远地,压抑的痛哭声和夏兵得意的大笑声传了过来,秀丽军的战士们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人在默默地流泪,但是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该说什么?是鼓励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跟敌人厮杀,还是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会将他们救出去?
大雪再一次从天而降,楚乔的心冰冷得好似冰层下的顽石,她目光空洞地看着这一切。战旗飞舞,红云如火,天地萧索一片,七七八年的冬天,欢迎光临。九月二十五,风急,大雪如棉絮般飞舞。
地宫内外都被大雪掩盖,露在地面上的乾陵也早早地挂起了纯白的灯笼。行走的宫人侍女都穿着麻布白衣,帷幔纷飞,白纱翻卷,轻轻扫过地面上的微尘。
殿内并没有掌灯,只有一行行白烛静静地燃着,发出惨白的光,汇成一道道深深的烛影。
偌大的灵堂之上,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暗影里,灯火好似穿不透他身侧的黑暗,只留下一片昏昏的光圈,看不清眉目,只见旁边的小几上,杯盏半倾,酒浆四溢。
他是从来不喜饮酒的,可是如今,他已经在乾陵里独酌了整整三日。
三日,乾陵大殿上酒气弥漫,空坛堆积如山,可是为何不曾有一丝醉意?
门外狂风横扫,大雪纷飞,殿内烛影深深,幽静沉寂。他静静独坐,耳边却仿若听到了边关的隆隆战鼓,听到战士们举着马刀冲进冷风中厮杀劈砍,听到百姓们于冷风中呼唤故乡的惨叫悲号,鲜血蜿蜒地弥漫上来,淹没了龙吟关的巍巍城墙,淹没了燕北的萧萧牧草,更淹没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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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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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不曾醉,他一直如此清醒,清醒地看到了自己的沉沦。全文字阅读。
时间转瞬而过,岁月像是无情的手,轻而易举地淹没了他们曾经的那些回忆和誓言。
他抬起头来,面前是他父母亲人的衣冠冢,高高的灵堂,巍峨的陵寝,占地千顷,里面埋葬的却只是他们生前的几件衣裳和遗物。他们的头颅,至今还在大夏圣庙的罪臣殿里搁置着,而身体,早就在乱世的战火中让野狼果腹了。
他拿起酒盏,辛辣的烈酒自他的喉间滑下,像是滚烫的炭。有低沉的风吹进宽阔的大殿,帷幔轻轻地摇曳,像是戏台上女子轻舞的水袖,缠缠绵绵。燕洵的视线仍旧是清明的,他容颜清俊,略带戚色,脸颊瘦削,眼底好似有重重的雾霭。仔细看去,那双鬓之间似乎隐藏了几缕银丝,在幽幽的烛火之下,银光闪闪,略带几分沧桑。
不过是两年之间,他就已经如此疲累了,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一条歧途上行走,每一步都有无穷无尽的岔路。渐渐地,身边的人各自上路,虽是同时结伴出发,却有着各自的方向。
“父亲。”止水般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两个字,像是一块石头,轻轻地打碎了平静的湖面,“父亲,你欺骗了我。”
燕洵仰着头,看着灵台上的画像,父亲的面目,栩栩如生,他看着自己儿时最崇拜的亲人,静静地说:“你说燕北是人间乐土,是普天之下最自由富庶的地方,你说你所做的一切,是在为后世子孙开辟千年万载的不世功业,可是你错了,你错得离谱。你将燕北毁了,将自己毁了,也将燕氏一脉都毁了。在真煌的那八年,我是沉浸在对你的信任和幻想中才生存过来的,可是当我九死一生回到燕北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失望。”
燕洵面无表情,大殿幽深沉寂,他静静地望着父亲的画像,沉声说道:“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到处都是冷血寒霜,父亲你却偏安一隅,在夹缝中修筑自己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你可知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所以皇帝不容你,天下不容你,就连你的部下也背叛了你,只因为你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做不到连帝王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父亲,我杀了乌先生和羽姑娘,只因他们仍在秉承你的遗志,成了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给过他们机会,可惜他们不愿意珍惜;我杀了缳缳,只因大同想要拥立她为主,只要她还在,大同就不会死心;我杀了你的那些老部将,只因他们目光短浅,却还占据着重权高位。我杀了很多人,我离我的梦想更近了。”
燕洵仰头饮下一杯烈酒,又倒了一杯,平举身前浇在地上,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父亲,我必不会像你一样。”
燕洵长身而立,转身离去,衣衫的下摆扫过大殿上细小的尘埃。他步伐矫健,沉着冷静,每一步都是那样坚定,烛火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那么那么长的影子。在他身后,是燕北历代忠烈的灵位,有他的父母兄长,也有列祖列宗,更有对燕北做出贡献的忠臣将领,乌先生、羽姑娘、小和、缳缳、边仓、兮睿、阿都,甚至还有为保北朔而亡的秀丽军将领,乌丹俞、风汀
那么多双眼睛,在烛光深处静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大殿,一步一步离开这死者的安眠之所。
他的步伐是那么稳健,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
迎面的风冷冷吹来,燕洵的眼睛漆黑如墨,他想起了离开真煌的那一晚,阿楚义无反顾地回去营救被围困在帝都内的西南镇府使全体官兵,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今日的结局。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理想和信仰,无法调和,所以必然会渐行渐远,走上不同的道路。
任何梦想的达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无力的感觉一丝丝蔓延上来,他却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狠狠地压了下去。
阿楚,当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一生注定不能跟随于我,你是注定要行走在光明之中的,而我将终生脱离不了这尸山血海。我无法伴你高飞,所以便想要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身侧。如今,我终于还是失败了。
“阿楚”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缓缓响起,像是冷冽北风中穿梭的一丝白气。男人站在大殿门口,森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诡异的苍白。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表情那般平静,眉心却淡淡蹙起,隆起一汪雾霭般的沉寂。
“阿楚啊你还回来吗”
冷月如霜,被云层轻飘飘地掩住半边,回回高绝,飞鸟难渡。他站在山巅之上,缥缈的目光扫过整片燕北大地。他静静地想:也许,她是不会回来了。
“陛下!”阿精一把推开了侍卫的阻拦,踉跄奔来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陛下,救救姑娘吧,龙吟大雪封门,大夏围困已有多日,姑娘快要撑不住了。”
燕洵没有说话,望着眼前巍峨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陛下,姑娘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