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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矮个子男子则说:“阿炮,给我一点面子,原谅他一回,他确实不懂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那个叫阿炮的男子仍然怒火烧胸地骂道:“别耍什么花招,证件、手机、现钞和首饰各放在一起。那些东西不管有没有用,都要物归原主放在一起。三字经,你负责教教这个卵仔怎么清点、怎么挣钱!”
叫三字经的男子拉过一张椅子,坐到苏世创身旁,说:“这手机虽然破旧,可也可以卖给那些回收手机的人,不要扔掉。还有,这些钱包虽说掏空了,可集中起来后,还可以卖给皮具老板。老板只要上上油漆、抛抛光,还可以卖个价钱的。你看,这些钱包都是名牌的,老板稍微加工一下,一转手,就有得赚了。你看”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钱包。再拉出另一只纸箱,里面则放着一些包包、盒子、口红等物品。盒子都很精美,是女士专用的化妆盒。
三字经又说:“每次我们搞得一些东西回来,都要物尽其用。主人被偷了钱包,一般来说,他们都不在意里面的现金,而是希望拿回一些证件。他们很讨厌补办证件,宁愿用花高价钱赎回来,也不愿意去各个部门排队挂失、登报、申请。因此,每次我们弄到钱包,都要搜罗里面的纸条、名片等信息,只要这些东西显示与主人有关,我们就打电话给主人,说我们在路边捡到他的钱包,里面有证件,如果想要,可以跟我们联系。有时候,我们还得装成一个好心市民,物归原主,不收酬劳。失主过意不去时,就会买水果等礼品,或付点钱酬谢我们”
苏世创道:“想不到这些东西还有价值。”
三字经得意扬扬道:“跟着我们,有得你学。”
“别啰嗦,快点清理东西。”阿炮扬着枯黄的眉毛,不满地说。突然,他从一个钱包里取出一叠钞票、一张驾驶证与行驾证。
三字经把钱抢了过来,说:“谁那么笨卵,居然把这么多的钱放在车上。”他数了数钞票,一共有5000多元,狂叫道:“是个有钱人,我们得敲一敲他。”
苏世创凑到阿炮跟前,想瞧一瞧那驾驶证和行驶证上面的名字。刚一凑近,就听得阿炮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惊叫起来:“我的妈呀,我们把事情搞大了!”
苏世创好生奇怪,这家伙怎么像遇到鬼一样,脸色吓得全都白了。平日见他倒凶狠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如果在行窃时遇到反抗的主儿,他还掏出身上的尖刀要威胁事主。这回咋冒出冷汗来了,手上拿着的那两份证件,都快拿不住了。
证件上的主人名字,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名叫巴吉。主人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脸带微笑。就是这相片、这名字,让阿炮犹似被魔鬼摘走了心叶一样,浑身震颤不已。
三字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有些骂骂咧咧道:“你癫痫病发作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以往,你只要见到搞到钞票,就很兴奋。现在看看你这德行,跟死了亲娘一样。”
阿炮说:“死定了!死定了!”
“什么呀。”三字经取过阿炮手上的两张证件,一看,也是惊悸不已,脸色煞白,惴然道:“怎么办?”
苏世创当然不知道巴吉是谁了,见他们都如此害怕此人,他想此人可能就是他们的克星了。
苏世创问:“他是谁?”
“巴爷。”三字经恐惧地说。
苏世创问:“巴爷是谁?”
三字经说:“他在得天宾馆的最高处开有场子,刚才我们也是急昏了头,胡乱闯了进去,偷中了巴爷的车子。”
苏世创说:“我们又不知道是他的车子。他那么有钱,何不趁机敲敲他,狠狠弄他的钱来花。”
阿炮大骂:“找死呀!他的毒辣,在沙井镇开赌场的天叔都比不上他。出来混,有几个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危哥,二个是天叔,三个是巴爷,四个是狗仔,五个是姜锋,六个是庞得成。这六个人各成一个帮派,互有往来,又各自为政。现在,我们得罪了巴爷,他迟早会叫人把我们剁成肉酱扔到河里去喂鱼的。”
苏世创说:“那总不能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吧?”
三字经说:“对,我们赶紧把这东西送回他的车上,省得他知道了麻烦来了。”
阿炮又破口大骂:“蠢猪!我们前脚一走,那里被盗的事情早已炸锅了。”
苏世创说:“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偷的,干脆将错就错,找个人给他打电话,说捡到他的东西,狠心敲他。他开着场子,有的是钱。”话虽这样说,但他也是一副沮丧的神色。这些天来,他满以为跟三字经偷东西,就可以慢慢把赌债还清了。没想到刚一出手,就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三字经认为苏世创言之有理,遂把征求的目光投向阿炮。阿炮想想之后,说:“归还东西给巴爷也是死,敲他一笔也是死。既然都是死,我们还是冒一次险。”说着,他把现金平分了。至于那些首饰、手机等,他则放进一个袋子,说换成钱后再一起分赃。
三字经见阿炮这回听他的话,不禁喜形于色。
原来,阿炮既是三字经的师傅,也是他的铁哥们。小的时候,他们是在同一条街道上混的。相对而言,阿炮比三字经入行早。三字经还在菜市里东偷西摸时,阿炮已跟锁王学习开锁技术,并用之于偷盗。
阿炮不像阎王一样专门入室盗开保险箱之类,而是对各种汽车驾驶室下手,凡能换钱的东西,他一概不会放过。而三字经呢,早晚只知在菜市等处“凑热闹”,用镊子、刀片、衣服作为作案工具,扒窃别人的钱物。后来,三字经加入阿炮盗窃汽车的团伙中。
与阿炮相同的是,三字经也是单亲家庭。三字经的父母都是进城的农民,多是在建筑工地打工。初来桃源市时,其父母是在郊外一个叫燕子岭的山坡下,与同样是外来的众多民工搭起简易房子度日。
那个山坡乱糟糟的,养猪、养鸡、养鸭、酿酒、炼潲水油、炼地沟油,山上山下,俨然一个“非洲村”。甚至有些还是超生游击队的家庭,还有的是身负案子的。后来,政府下气力整治那儿,把那里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在政府开发那儿之前,三字经就与阿炮在山坡上认识了。
“非洲村”自发形成一条“街道”,两旁是乱搭乱盖的简易民房。有些外来人员为了养家糊口,也同时为了家人有一份“职业”,以便补贴家用,他们就在自家门前开起一些代销店。街道不长,也就两三百米,相当热闹,一点儿也亚于乡镇的集市。三字经的家就在街道上,与阿炮家相对。两人自幼就在一起玩。到了六岁,两家都发生了巨变。
所谓巨变,一是政府来拆除那儿违章建筑,把外来人员全部劝离山坡,二是他们的父母都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在那个时候离婚了。一个是为了一个经常出入工地的三陪女而离弃结发妻子,一个是经不住寂寞的袭击而红杏出墙。三字经跟着母亲离开燕子岭后,到另外一个山坡去居住;阿炮呢,则跟着他父亲住进了工地。后来,三字经的母亲嫁给了一个早已退休且手脚不便的城里人,并把他们的户口迁入城里。用他母亲的话说,不能再让这个娃仔到处流浪,学坏了。
事实上,三字经早就学坏了。在“非洲村”居住的时候,他已与阿炮等人干盗窃的勾当了。在那个乱哄哄的地方,没有学校,也没有托儿所,父亲早出晚归,心里还装着一个非常风骚的三陪女,哪里有时间管他;母亲呢,只知看守着代销店——盗贼太多,稍一转身什么的,就会被偷走东西,根本没有时间带小孩,反正小孩也会走路了,也会认得回家的路,随便他去玩吧,只要他不被人贩子拐走就可以了。
都六岁了,三字经还不知道学校的门口在哪里。他母亲也想送他上学,可公立的学校却不愿意接收外来民工子女,就算肯接收了,那个费用也不是他们这种家庭所能承受得了的。就在这种环境下,三字经慢慢学坏了,跟阿炮等人在山上山下瞎混,小偷小摸,再后来就到居民区和生活区行窃。
三字经的母亲对他是管教的,只要一有空,她就翻出一本从垃圾堆拣出来的三字经教他念上一段文字。母亲是有点文化,若三字经不跟着念,她就拿起扫把对他一番殴打。
三字经哪里有心思学习,只知道跟小伙伴们去玩。在这种环境下,小孩的心理早已异化,反正不就是一个外来人员嘛,非工非商非农,以靠打工挣钱度日,说不准哪天得“班师回朝”,继续在那个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上生活。不用说城里人歧视他们,就是报纸、电视等媒体上,也大肆批评这种有损市容市貌的现象,称他们为“非洲人”,要把他们赶出城市。口诛笔伐的样子,就好像这个城市的发展根本就不是外来人员建造的一样。如果没有大量的民工涌进城里,那些高楼大厦能建得起来么?曾有人在报纸上呼吁,妥善安排外来人员,鼓励民间资本开办私立学校,以便安置农民工子女,但这类声音收效不大。
多年之后,全国各地这种呼声多了起来,政府部门认真思考农民工的进城问题,解决了他们的一些实际问题;除了城里人的偏见之外,村里的那些有钱人,也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他们,说他们不是在城里混么,咋也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来,日子咋过得紧巴巴的?
三字经尽管从三岁起就在母亲的督促下念起三字经,可对于一个正需要进学校吸收知识的人而言,这些东西是满足不了他的。这一时期的小孩,也急需学校老师的心理引导。而他父母却不把送进学校,附近也没有学校给他向往,那么他就会如此乱如一锅粥的环境下失去信心,心理就会畸形。
直至现在,三字经还能一溜一溜地把三字经从头至尾背得一字不漏,可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