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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
他突然欺身向前,从身后取出一把银白色的匕首顶在我的脖颈上,“我打算着,如果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放了你;如果你给了我一个救国的计策,我便一刀杀了你。只是我没想到,你短短几句话竟能将三个大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的人,我实在是留你不得!”
他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我苍白的面庞,悲伤,无奈,恐惧,绝望,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冰寒的刀刃划开了我的皮肤,剧痛,有温暖的液体顺着脖子慢慢流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预期的死亡并没有降临,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覆上我的眼睛,随后有温暖湿润的东西紧紧地压在我的嘴唇上。我惊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一颗心狂跳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摘了面具,吻了我!
我的眼睛被他结结实实地捂住,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和那隐隐约约熟悉的香味。
“别睁开眼睛,我怕我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他沙哑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你不杀我?”他的手从我的眼睛上轻轻地移开,我紧闭双目冷声问道。
“以后喝了酒不要一个人躺在树下睡觉了,没人会再抱你回房了。”说完他脚步一响,我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色身影立在高墙之上,很快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脖子上那道深深的血痕,我会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酒醉后的一场幻境。我轻抚着伤口坐在床上,脑中思绪纷纷。他这一刀如果再深一点,我就已经死了。可他最后为什么又改主意了?又为什么要吻我?
正当我想得一头雾水,胖丫推门走了进来:“贵女,看,我带谁来了!”
我抬眼一看,只见四儿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袄子俏生生地站在晨光里。
“四儿——”我来不及穿上鞋袜,赤着脚就从床上跑了出去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家里出了点事,回来的路上又遇上大雪封山,所以才晚了。快,让我看看你,可是没好好吃饭又瘦了?”四儿笑着抬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她那明媚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了?脖子又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问我这才反应过来,拿镜子一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眼睛肿得像杏子,脖子上凝了一长条的血痕,难怪会把四儿当场吓傻。
“我没事。”我揉了揉眼睛,尴尬地笑道。
“都是百里府那个庶出的贵女害的,好好的,非在大家面前说我们家贵女是山鬼变的,还骂贵女是贱民。”胖丫忍不出在旁边数落起来。
“胖丫,快别在这里添堵了,你去帮我看看隔壁的两个小丫头,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醒?”我努了努嘴推了胖丫一把,示意她先出去。
“贵女,你脖子上怎么了?天啊,你不是昨夜寻了短吧!我就知道我不该回府,你可不能啊——”胖丫见了我脖子上的伤痕吓得脸都青了,嚎叫声震得我头痛欲裂。
“我没想死,你先出去,别乱说话。”我把胖丫推了出去,又转身把门合上。
第55章 春祭遇劫(一)()
四儿的脸色很不好看,为了让她宽心,我只能从头到尾把太子府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连伍封把我骗进百里府,我借酒浇愁的事也说了透彻。
“我都说完了,你就别难过了,现在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嘛!”
四儿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浸了点昨夜喝剩下的烧酎,轻轻地擦拭着我脖子上的伤口:“这酒太烈,我们不是说好以后都不喝的吗?将军那儿可能另有安排,你也别急着难过,好歹以后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嗯。”我咬牙忍着疼,轻声问,“你家里出什么事?家宰可跟你一道回来了?”
“大哥被征了兵,大嫂子很快就跟人跑了,爷爷气得旧病复发,所以在家里多待了一段日子。但现在已经大好,你不用担心。”
“你大哥被征兵?征到谁的军队里去了?”
“不知道。”四儿摇了摇头从我的绣盒里取了一条红色的绢带绑在我的伤口上,“上次公子利送来的膏药还留了些在府里,我待会儿回去拿,可千万别留了疤。”
“我皮肉好得快,你就别麻烦了。”
“我们俩打小就说好了,生病的那个要听话。现在你得听我的。”四儿语气强硬,我也就不再逞强。
“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了。”
等四儿走了,隔壁的两个小丫头还是没有醒,估计是昨晚着了那兽面男子的道。
此时,我的眼睛已经去了肿,便拿了个新绣好的香囊,去拜见那位红药贵女。
去的路上胖丫告诉我,昨夜红药贵女下令杖毙了一名侍奉阿芷的婢子。听说,是那不长眼的小婢子私自带了男人进府,在院中私会时,又刚好被路过的红药撞上。结果,男的跑了,女的却没跑掉。
胖丫说的时候唏嘘不已,直说天下男人都不可信。可我却在心中暗叹,那可怜的小婢子应该是不小心撞见了红药与楼少康的情事,又因着她是庶女阿芷的人,才被红药下了杀手。
穿过几间院落,我和胖丫行至红药屋前。有婢子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袭湘色襦裙的红药就领着一个样貌还算可人的绿衣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看着有些眼熟,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她原来就是楼大夫的嫡女,楼少康的幺妹——绢。当日,在太子府寿宴之时,依稀记得便是她在府门口山鬼山鬼地叫我。
“我今年十八,绢今年十六,妹妹是我们三个中最小的。”红药执了我的手坐在窗前的毛毡上,微笑道:“伍将军怎么舍得这么早就把妹妹嫁出去?”
还没等我回话,一旁的绢便插了进来:“姐姐你不知道,我们这位阿拾妹妹和公子利早就情意相投。因着她年纪太小不便出嫁,公子还特意到国君面前求了好几回。现在,连君夫人都知道,伍家有个让公子倾心爱慕的贵女。”绢的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挑拨之心昭然若揭。
“是吗?我说呢,妹妹如今都不满十五,公子这也太着急了。”红药脸色一僵,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我的手。
原来我要嫁的人是他
这些年,公子利待我一直很好,除了平常差人送些新鲜玩意予我把玩之外,上次我被箭簇伤到了额头,他也是一罐罐地往府里送药。可是,好归好,我待他却没有这个心思,现在突然说要嫁他为妾,心里只觉得荒唐。
“妹妹怎么都不说话,可是高兴坏了?”绢满脸堆着笑,殷勤地给我递了一枚干果。
“阿拾年纪尚小,情啊爱啊,我还不懂。”我低头轻声回道。
“果然还是个孩子。”红药拍了拍我的手笑道,“公子温柔体贴,情爱两字再过几年你就懂了。”
晒着暖阳,吃着干果,三个人东拉西扯地又聊了一会儿。我陪着笑,装着傻,最后实在觉得心累,便起身告退。
临走前红药送了我几丈罗绢,又嘱咐婚期定在五月之后,让我早做准备,给自己绣些喜庆的用物,到时候一同带到公子府去。
我一一应下,带着胖丫退了出来。
如果这件婚事成了,那伍封、公子利、百里大夫就在秦国朝中结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同盟。楼大夫临时插一脚,硬把女儿送进来,无疑是太子抗争此事的手段。
其实,我跟在伍封身边多年,不是不知道此间的厉害关系。如果联姻之事对他真的那么重要,他大可以当面告诉我。也许为了他,我即便心中苦痛,也会心甘情愿地出嫁。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三个月之后他会回来接我。
莫非他另有苦衷?
这一天夜里,我的脑中突然萌发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要离开雍城,我要走到西北去,我要亲口听他告诉我原因。
日升日落,时间在我指间飞逝而过,转眼我已经在百里府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除了按例给几位贵妾请安,陪红药做女红外,大部分时间都在计划着自己的西北之行。
这一日,我得空带着四儿回了一趟将军府,打点了些东西交给无邪保存,预备着两个月后,伍封如果没有回来,我就带上四儿和无邪自己找到边关去。
另一头,公子利为了避嫌,自太子府匆匆一面之后就没有再找过我。可等我这次回了府才发现,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竟陆陆续续派人送了二十几个礼盒。从玉件配饰到锦帛布匹,从各色干果到珍贵香料,七七八八堆满了我的房间。
在这些东西中,我意外地发现了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环,那半掌多宽的玉环之上俨然暗刻着一只奔跑于祥云之中的九尾兽。
“这玉环的颜色好奇怪,绿得有些泛蓝,像你的眼睛。”四儿见我望着手中的玉环发呆便凑过来看了一眼,“小兽雕的也挺可爱,看来公子利对你还真不错,要不你就嫁他算了。”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把玉环小心地揣进怀里,“这东西和我也许有些渊源,等下次见到公子再问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下次见他,恐怕得是成婚当日了。”四儿凑到我耳边调笑了一句,然后迅速地逃开了。
“算你跑得快!”我冷哼了一声不去理睬她。
“哎呀,这恶心玩意儿你怎么还留着啊?”四儿见床铺底下露出一小块黑乎乎的皮毛,便用两个指头捏住往外用力一扯,“这可是老鼠皮做的袄子啊,又脏又破又臭,你怎么还拿它当宝啊!”
“差点忘了,你把它给我收好,一起带到百里府去!”四儿手中捏着的是一件小小的鼠皮袄子,自我记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