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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都江叹息一声,向她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宣纳夕进来。”
络平氏微愣了一下,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默默地向殿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泪眼汪汪地向阿都江望着。
“大汗,”她哽咽,“别忘了,格尔齐平才是您的亲生骨肉。”
阿都江深深地看她一眼,垂下眼帘道:“我知道,你下去吧。”
络平氏拭干泪,低头走出殿外。一抬眼,却见二皇子纳夕负着手立在门旁。一身大红色如意云纹的锦袍外,罩着银狐镶边的雪青色坎肩。袍角下,微露一双鹿皮厚底靴。俊美绝伦的脸庞上,带着高傲而迷离的的微笑。在他的身旁,立着阿都江的大妃——纳夕的生母颂琦氏,此时的她,低垂着眼帘,端丽的面容间不见一丝情绪。
络平氏心中一紧,脸上却也不愿露出什么,只是淡淡地朝颂琦氏俯身一拜,然后对纳夕道:“大汗让你进去。”
纳夕清澈的眸子一闪,如同夏夜天空中最亮的两颗流星。
“遵旨。”
他欠了欠身,便要迈步向前,却不料被颂琦氏一把拖住了手臂。
他回过头,有些迷惑地望着母亲眼中一掠而过的忧虑。
“纳夕……”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纳夕伸手拢住了母亲攥在袖间的手,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她凝望他良久,终于含笑松开了手:“好,娘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纳夕自信地一笑,径自转身而去。
寝殿内,弥漫着浓重而呛人的药气。
纳夕皱起眉,慢慢地向阿都江的床榻迈进。此时的他,仰头躺在枕上,面色枯槁、头发蓬乱,再也不复见往日精明干练的摸样。一颗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焦黄的面颊滑落下来,一直流到干裂的唇边。
纳夕定定地望着他,心中百味翻涌,脑海中乱成一片。
父亲过世的那年,他才只有九岁。眼前的这个男人,凭着亲王的身份,不付吹灰之力地得到了父亲的一切。他娶了父亲的女人、住进了父亲的宫殿、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汗位……
他叫了他十年的父汗,心中,却深深地埋藏着恨意。多少个不眠的深夜,他一次次地在心中起誓——终有一天,他要为父亲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苦待一朝头角就(二)()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起,却是躺卧着的他欠起身来,喘得老泪纵横。
纳夕叹息一声,一步冲上前去扶住他,将一个毡绒靠垫塞到他的背后。
阿都江平静了下来,伸手拍拍纳夕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多谢你了,孩子。”
纳夕垂下眼,轻声道:“父汗请多保重。”
阿都江静静地看着他,昏黄的眸子闪烁着,唇角微微勾起:“这一声父汗,你叫了十年。心中……想必有不甘吧?”
纳夕眼皮一跳,抬起头来笑道:“父汗何出此言?”
阿都江将头靠在枕上微闭了眼,口中淡淡地道:“我抚养了你十年,视你如同己出。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道?”
“如同己出?”纳夕勾唇而笑,“如同己出的是瓦砾,真正己出的才是宝石。想必在父汗心目中,纳夕是永远比不上五弟格尔齐平了?”
阿都江闻言忽然睁开眼,眸中闪过光华如电:“若果真如此,你又当怎样?”
纳夕挑起长眉,痞痞地朝他一笑:“我能怎样?自然力求自保,不让人给吞吃了。”
“哦?”阿都江眼底含着浓厚的兴味,“说说看,你要如何自保?”
纳夕垂下眼,唇边的笑意丝毫未退:“儿臣只是随便一说,心里哪里有过什么谋划?”
阿都江和颜悦色地道:“是吗?那辛汶虎的军队这几日在城内戒备森严、日夜操练,倒是与你无关了?”
纳夕修眉一跳,面上不露声色:“儿臣不知道此事。”
阿都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道:“哦,父汗也是这样猜想,此事定不是你的授意。不过,边疆的络平大将军倒是并不放心父汗的身体,上表说要率军回京探望……”
纳夕心内暗自吃惊,不知不觉间脸上的笑容已然僵硬。
耳边听得阿都江轻轻地叹息一声道:“唉,他是父汗幼时的好友,自从驻守边关之后,倒是有多年未见了,父汗也想念他啊。”
纳夕抬起头,眼中浮起了一丝讥嘲:“天启吴铁关的三十万雄兵堵在他的背后,他竟然无所顾忌?”
“顾忌一定会有的……”阿都江眯起眼,“可惜,你娶的只是一位郡主,若是真正的公主,倒是可以制约天启的大军。”
明显的怒意升腾在纳夕的眼底,他攥紧了拳,尽力使自己的语气不显得过于激动。
“呵呵,当初父汗之所以答应让儿臣随大相远赴天启求亲,便是算准了我娶不到公主吧?”
阿都江不答,只是用眼静静地望着他。良久,他枯黄的双颊上泛起了一层光彩。
“父汗之所以答应让你去天启求亲……为的是让你坐稳这个汗位。”
纳夕睁大了眼睛:“汗位?”
“是的。”阿都江点头,从枕下掏出一个锦盒递给纳夕:“拿着吧,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纳夕接过锦盒,颤抖的手几次解不开盒扣。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起,却是躺卧着的他欠起身来,喘得老泪纵横。
纳夕叹息一声,一步冲上前去扶住他,将一个毡绒靠垫塞到他的背后。
阿都江平静了下来,伸手拍拍纳夕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多谢你了,孩子。”
纳夕垂下眼,轻声道:“父汗请多保重。”
阿都江静静地看着他,昏黄的眸子闪烁着,唇角微微勾起:“这一声父汗,你叫了十年。心中……想必有不甘吧?”
纳夕眼皮一跳,抬起头来笑道:“父汗何出此言?”
阿都江将头靠在枕上微闭了眼,口中淡淡地道:“我抚养了你十年,视你如同己出。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道?”
“如同己出?”纳夕勾唇而笑,“如同己出的是瓦砾,真正己出的才是宝石。想必在父汗心目中,纳夕是永远比不上五弟格尔齐平了?”
阿都江闻言忽然睁开眼,眸中闪过光华如电:“若果真如此,你又当怎样?”
纳夕挑起长眉,痞痞地朝他一笑:“我能怎样?自然力求自保,不让人给吞吃了。”
“哦?”阿都江眼底含着浓厚的兴味,“说说看,你要如何自保?”
纳夕垂下眼,唇边的笑意丝毫未退:“儿臣只是随便一说,心里哪里有过什么谋划?”
阿都江和颜悦色地道:“是吗?那辛汶虎的军队这几日在城内戒备森严、日夜操练,倒是与你无关了?”
纳夕修眉一跳,面上不露声色:“儿臣不知道此事。”
阿都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道:“哦,父汗也是这样猜想,此事定不是你的授意。不过,边疆的络平大将军倒是并不放心父汗的身体,上表说要率军回京探望……”
纳夕心内暗自吃惊,不知不觉间脸上的笑容已然僵硬。
耳边听得阿都江轻轻地叹息一声道:“唉,他是父汗幼时的好友,自从驻守边关之后,倒是有多年未见了,父汗也想念他啊。”
纳夕抬起头,眼中浮起了一丝讥嘲:“天启吴铁关的三十万雄兵堵在他的背后,他竟然无所顾忌?”
“顾忌一定会有的……”阿都江眯起眼,“可惜,你娶的只是一位郡主,若是真正的公主,倒是可以制约天启的大军。”
明显的怒意升腾在纳夕的眼底,他攥紧了拳,尽力使自己的语气不显得过于激动。
“呵呵,当初父汗之所以答应让儿臣随大相远赴天启求亲,便是算准了我娶不到公主吧?”
阿都江不答,只是用眼静静地望着他。良久,他枯黄的双颊上泛起了一层光彩。
“父汗之所以答应让你去天启求亲……为的是让你坐稳这个汗位。”
纳夕睁大了眼睛:“汗位?”
“是的。”阿都江点头,从枕下掏出一个锦盒递给纳夕:“拿着吧,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纳夕接过锦盒,颤抖的手几次解不开盒扣。
苦待一朝头角就(三)()
“慢慢来,别急。”阿都江柔声说着,眼中荡漾着慈爱。
盒盖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灵兽印玺。璀璨的金色照亮了纳夕寒玉般的双眸,那里面映出的,分明是难抑的惊喜和感动——为了这个象征无上权利与尊荣的汗王金印,他与罗臻措算尽机关,谋划良久,没想到它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父汗……”他嚅喏,内心中翻腾着万千感慨。
阿都江欠起身,将枯瘦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父汗把它交给你,为的是不忍心在我死后,花剌境内因为争夺汗位而燃起战火。你自幼聪慧过人,胜过格尔齐平许多。把花剌江山交还到你的手中,父汗心中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要答应父汗两个条件。”
纳夕的心砰然而跳,他抬起头,神色中带着几分犹疑:“什么条件?”
阿都江笑了,笑得苍凉而平和:“不用害怕,我的条件不是吃人的猛兽……第一,我要你把南部的达津草原赐给格尔齐平和他的母妃,保证他们一生荣华安乐。第二……”他顿了一顿,眼眸中忽地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苗,“我要你向我保证,一定率领我花剌大军灭掉天启,为我死去的兄长报仇!”
纳夕身子蓦地一震,瞪大双眼呆呆地望着他:“父汗……”
阿都江回望他,目光精亮,双颊涌动着虚弱的红潮:“在我心目中,他是草原的狮王、他是雄伟的阿拉尔雪山、是我一生膜拜的英雄。本想……在我有生之年,率军杀过边境去,手刃天启的皇帝和那个狗贼吴铁关,为他报仇……可我,没能做到,我愧对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