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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是代替临时出门的父亲守着酒馆生意的,这会儿十分热情地跳下了凳子;要去给大哥哥拿消肿的伤药。
“啧;回来回来;你那药没用。”
埃迪的嘴角抽了抽,没办法,要不是这是个小姑娘,他早就把人提到跟前修理一顿了。头疼,只好让小姑娘回来。
“为什么没用?”
埃迪:“”
“这是被狗啃的。”他把还剩了大半的杯子随手丢到了桌上,任由酒沫摇晃着顺着杯身流下:“还是特别凶恶的狮子狗,知道吗,金闪闪的,还完全不讲道理的——妈的!一想更生气了。”
跟他自己的不讲道理还不一样。
埃迪自认为自己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别人的话大多时候会听,虽然听了照不照做是另一回事儿。
好吧,再怎么也不能用狗来形容那个混蛋,就说成“狮子”吧。
那只狮子,将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狂傲又彰显了出来,就在他的面前。
不与其说是收敛,说成“隐藏,沉淀,爆发”更贴切。
跟为了乌鲁克的忍耐不同,对于自己已然确定下来的“猎物”,身为万王之王的雄狮只会傲慢地将他按在自己的爪牙之下。
小姑娘坐了回来,此时酒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她的疑惑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多了:“不知道但是,埃迪哥哥这么厉害,怎么会被狗狗咬到呢?”
“啊,我大意了。也实在是没想到,那家伙”
酒馆内的灯光还是比较暗淡,以小姑娘的阅历,也看不出被她叫做“埃迪哥哥”的男人单手托着下巴,银发懒散地从耳边垂落,笼上一层浅浅阴影的神色除了愤愤之意,更有几分理不清的复杂。
“那后来呢?”小姑娘又问。
埃迪淡淡道:“还有什么后来,难道我还要咬回去一口么。”
“对哦”
“不过。”他突然说。
小姑娘诧异地看过来,终于晃眼看清了埃迪的表情,心头不明地颤了一下。
他是在笑,金色的眼里却闪烁着冰寒的冷意,连带着让人觉得,这个慢慢在扩大的笑容里,明显深藏着血腥的气息。
“我揍了他一顿。虽然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变,但是,不揍一顿实在是没法顺气啊。”
事情就是这样,只不过在细节上略有省略。
重物撞击到身后的墙壁,还有肉体碰撞发出的闷响,在这被欢呼之声淹没的角落,显得并不突兀。
只有就在这里的两个男人听得见。
但是,无论是两人中的谁,都没有回头或是额外去关注的意思。
他们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进行了仅相隔一米远的对视,这一刻,像是有人额外在他们的瞳孔深处点燃了火,油桶也被踹了一脚,让燃料倾撒了一地,势不可挡。
——你在开玩笑?妈的,是认真的?吉尔伽美什,你他妈居然是认真的?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确实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闪去过后,回到现实,又没有丝毫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欲望。
不需要说,他只需要用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让大抵是脑子灌了铅的笨蛋回神就行了。
于是,城也不用进了,直接换了个地方。
来吧,赤手空拳。对于他们来说,肉体的激烈碰撞才是真正意味上的宣泄途径。
他最先将拳头砸来,毫无疑问的,没有半分留情,宛如有千斤之力,破开空气时似乎还带起了湍急的风声,男人体内所蕴含的爆发般的能量也毋庸置疑。
而“狮子”也根本没有闪躲,接住他的拳,也将自己的拳头挥出。
彼此都捏住了对方的拳,两方开始对抗,这就是最纯粹的力量的抗争。
然而——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埃迪之前站都站不稳了,力气自然锐减,跟几乎是全盛状态的男人没有可比之处。但他一点也没有泄气,更不可能就这样服输。
即使是在一时脱力、被人抓住双臂转到另一个方向,以紧紧扣住咽喉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将他压在地上——陡然间坠入弱势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善罢甘休。
也是一瞬间,
也是用尽全力的最后爆发。
埃迪根本不管喉间的窒息感,他扣住吉尔伽美什的头发,反而将吉尔伽美什狠狠地摁在自己身下,顿时将局势逆转。
虽然在这之后,他的手因为彻底脱力不住地颤抖,大颗大颗的冷汗流下,他眼前一阵发黑,不知是不是让愤怒和剧烈的疼痛混在了一起。
最开始支撑身体的双手滑了一下,好不容易直起的腰差点软下,但他咬紧牙关,又勉强地坚持了下去。
还是要这样做。
还是要这样,重重地给这家伙一拳!
“不要把我当做你那些随手就能摆弄的收藏,也不要再用这样,让人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换成从未被如此压制过、如此羞辱过的那位王的角度,映入他眼中的,应当是相当美妙的画面吧。
被从他眼中浮现出的毫无掩饰的占有、侵略、相对之下不那么明显的爱恋彻底激怒的男人,即使被这般冒犯、已经如此愤怒了,却还是那么信任他,因而难以压抑地失望的男人。
对此,王作出了什么反应,又说了什么呢?
他竟然没有生气。
血从头顶被磕破的地方涌出,男人又抓起他的头发让他把头抬起,艳红的血流便涓涓流下,打湿了王的眼角,却掩不住他大笑时更显得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似乎只说了那一句话,埃迪也只记得一句话。
就是那句话,让埃迪一时间更加生气。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啊,就算狼狈成这样,也不愿屈服于我身下。
——没关系。想要离开吗?我会找到这世上最牢固的锁链,从此把你锁住。
回忆就到这里吧,想起的全是不愉快的东西。
埃迪想喝酒也喝不了,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满心烦躁地跑到这里来。
以前——恩奇都还活着的时候。
他,恩奇都,吉尔伽美什,时不时会来这个酒馆喝酒。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而他,在解决完乌鲁克的旱灾问题后,也要离去。
“埃迪哥哥,你要走了吗?”
俏生生的嗓音又在旁边响起,小姑娘的神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不安。
她小心地拽了拽埃迪的袖子,轻声道:“可以不要走吗,我还有大家,都希望你留下呀。”
“埃迪哥哥来了之后,城里的笑声都变多了。在这之前,大家虽然都很辛苦,但都乐观地想着,等埃迪哥哥你醒过来,和王一起站在我们面前,什么困难都不会把我们打倒。嗯嗯,王也是,真的真的很希望你留下!”
“啊!对了,埃迪哥哥,卢卡斯去哪里了呀?好久好久没看到它了,它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玩了吗?”
“”
埃迪的神色就在这时晦暗了一瞬。
不过,他下一刻就恢复了过来。小姑娘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不为所动地起身,只在真的走出这里之前,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我就是要去找卢卡斯啊。不听话的家伙,现在就在那个地方乖乖地等着我去找它。”
他要走了。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与人结缘、也是第一次将要远离让他得到如此深厚情感的地方,但告别就免了吧。
这次离去,大概不会再回来。
不仅仅是去找卢卡斯,他的心中,还有更火热、更坚定的目标势必要去追寻。
还要再强一些才行啊。
这样的程度。不够。还要更强。
唔对了。
不算告别的话,倒是可以留下。
“西杜丽,帮我做件事吧。”
“下次,你再见到你们的笨蛋王的时候,就代替我盯着他,不要让他再做什么蠢事了。”
*****
他和他,本来不会有下一次见面。
但是
算了。
“下一次”,是在多少年后。
统治乌鲁克数十年,让这个国家越加富饶强盛的贤王,最后死去之时。
她当然没有死,好歹是神,还是一个高等的神,刺体而出的冰锥再锋利也要不了她的命,就只是看上去尤为狼狈而已。
但是——
这份屈辱,从此开始再也无法洗清!
就结果而言,没有任何改变。
人不可能战胜神,伊什塔尔确实立于上风,而那个人类,若不是因为他那特殊的体质,早就应该死了。
可在五脏六腑被烧了个干净,被声嘶力竭的女神从岌岌可危的山巅击落之时,无知而狂妄的人类竟然还在嘲笑她!
让她不喜的那双金眸的光芒没有丝毫黯淡,反而更加炽烈,就好像:
他的字典里还是没有“恐惧”二次,他将所有的愤恨聚集起来,这股力量甚至强大到可以让伊什塔尔不自禁地在心头买下惊惧的影子。
“不行”
冰锥全都破碎,血迹斑斑的伊什塔尔怒喝道:“不可能放过你——就算死不了,我也要让你享尽残酷的折磨!”
伊什塔尔想要追上去,然而,之前暗中帮了她一把的风神却在这时现身,严肃地阻止她:“够了!伊什塔尔,你难道忘了你父神说过的话?”
不要去管他,不要注视他,把这个人类漠视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伊什塔尔怎么听得进去,她的尊严完全被践踏了,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她又拉开了弓,冰冷的目光投向下方,正好望见一只黑鹰飞来,接住了随着山石一同坠落的主人,就要朝远处逃离。
一声铮鸣。
金芒所化的光箭带着极大的气势破空而去,一瞬过去,眼看着便要射中那一只鹰——
“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不仅只发出了这一次攻击,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