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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时代,从现在开始,已经结束了。”
西杜丽最后的喃喃自语被风吹散,渐渐地化为虚无。
已经远去的埃迪早就听见了。
熟悉又陌生的乌鲁克城被他抛在身后,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野。
起先,他的步伐十分平稳。
但走远之后,途经如今早已变为山石堆砌的废墟的神山,庞大的碎石间,还能够找到被苔藓覆盖的神殿的遗骸。
埃迪站在这里,眼中映入一片狼藉。
原本淡漠的神色就从此刻开始改变,眼中阴戾浮现,在吉尔伽美什面前都没有展现出的莫大的愤怒、在西杜丽面前更不可能展现出的晦涩,都在此刻尽数涌出。
“消失了?”
“终结了?”
“跑得还真是干脆啊。”
一觉醒来,伤势恢复,当他攀登上这里最高的山峰,欲要再去寻找神迹重新复仇之时,茫然降临。
不仅是伊什塔尔——他什么都没找到。
就像是顷刻间,在人间飞扬跋扈的神明都退回了天空的最高层,并且隐了更深、人类无法触及的位面。
让他的一腔憎恶无处发泄,这怎么可以允许呢?
那一日的记忆直到如今还无比鲜明,并且,就算过去比几十年更长的时日,也注定不可能忘记。
被伊什塔尔偷袭,胸膛被贯穿的时候,埃迪想,不行啊,果然差得太多了。
巨石下,抚摸着卢卡斯仅剩的那只翅膀时,埃迪想,不行啊,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从没有失去过自己重要的东西。
人类的范围内,他是最强的。
但若是遇到远超人类范畴的存在呢?他又算得上什么。
所以说,即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面上,这个男人还是无比耀眼的,好像什么挫折都不可能把他压倒。
但实际上,埃迪还是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他得细细品尝,牢牢地铭记在心,并以此作为让自己绝不妥协、一定还要再往前进的动力。
——还要变强。
于是,他的血液,他的骨和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如此激烈的情感的带领下,将他朝着所期望的方向推进。
最后,确实变强了。
虽然他觉得还不够。
可变得更加强大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欣喜,他体内的所有细胞都在嘶鸣,沸腾的血肉也在咆哮。就算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一定要将过去的愤恨洗清才行。
然后,第二次意想不到的打击就来了。
完全无法逃避,连另辟蹊径都没办法,直接把他砸懵了。
报复的对象都不见了,他还报什么仇?!
可恶。
可恶。
可恶!!!
此时的埃迪就处于愤怒到了极点还无法发泄的状态,他满心不甘,只觉得这里的神基本上都是要跟他作对的。
“妈的。”
他咬牙切齿。
因为愤怒,冰霜自脚下扩散,顷刻间就把这附近的土地都变成了冰面。
而埃迪再一次离去之前,却是挥手,用一根冰锥刺穿了散落在地的那一尊破碎的伊什塔尔雕像。
冰锥穿刺过后,只剩下头部的雕像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在飞散的过程中,又凝结成冰,再一次破碎时,便连些毫灰尘都未能留下。
“这里没有,我就去别的地方再找。”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要把‘神’,从他们的地盘揪出来!”
埃及,被法老统治的这片广袤土地,正如旭日一般,萌发着璀璨生机。
这是无比平凡的一日,又恰逢午后,排布整齐的街道间行走之人最多的时候。
孩童绕开只用一匹布铺在地面而成的各式摊位,大叫着在屋舍与行人组成的缝隙里穿梭,笑声却没能盖过街上热闹的气氛。
这里也拥有如今的时代最鼎盛的王朝,来自异邦的商人捕获到了商机,自然从远道而来,混迹其中。与当地人截然不同的肤色、发色、瞳色,在人群间显眼,却又不那么突兀。
当然了,人群中响起的不止是欢笑,还有涉及到许多方面的要事或是繁杂小事的交谈声。
“那个消息,你知道了么?”
“当然。回来了,回来了!神保佑我们战无不胜的法老。”
“听说前天,王子押解着俘虏从街上浩浩荡荡地走过,结果我那天出了门,没有看到那一幕,实在是太遗憾了。”
谈论的内容可以大致地总结。
才登基一年的法老拉美西斯逝世,他壮志勃勃的儿子塞提即位,成为了统治整个埃及的新任法老。
法老便是埃及的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这位新任法老不打算放弃即位前远征叙利亚的行动,刚成为法老的第一年,便继续了远征的行动,并且,在不日前顺利归来。
关于那段话中的“王子”,还得再多做一番解释。
法老塞提的膝下有两子两女,其中,长子很早便因病而死,仅剩的次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位的继承人。
王子名为奥兹曼迪亚斯,虽然养尊处优地长大,但他无愧为深受父亲喜爱的继承人,自小就展现出足以胜任法老之位的优秀素养。
年轻的王子从小便接受法老的教育,十岁进入军队任职,如今刚过十三岁的他,就接过了押解俘虏回到都城的任务,向未来将归属于他的子民们展现自己同样不容小觑的身姿。
也就是说,不仅是刚登基的法老,这位年纪轻轻的王子也给人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他们期待他的成长,颂扬他的机敏和勇敢,也对王子心怀期待。
穿过繁杂的平民区,都城的中间地区是军队的驻扎地和官员住宅区,更深的地方,屹立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和神庙。
那些平民的私下谈论根本无法穿透那般遥远的距离,传递到真正尊贵之人耳里。
所以
谁也没想到,因为一个意外,或者说失误,王子的完美形象差点就要在平民们的眼前打破。
事情是这样的。
初战告捷,随着俘虏一起从异国的土地押解而来的战利品无比丰厚,其中就包括了一匹骏马。
单说是马还不对,那理应是一匹神骏。
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浑身的毛发同样乌黑油亮,它的体态组合更是完美,每一块肌肉都似乎蕴含着力量,奔腾起来,就如一阵乌云般的疾风。
然而,最重要的是,据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驯服这匹马,只能强行用人力压制,将它关在笼子里,而不是让它载着人飞驰。
这个笼子漂泊多里,最终运到了底比斯。
塞提让人唤来王子,本是想要让他来瞧一瞧这匹不得了的马,但奥兹曼迪亚斯踏入宫殿,看到神骏的第一眼,便笑了出来。
“父亲,这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奥兹曼迪亚斯虽然在问,但从那闪动着的目光,已经能够明了他那笃定一般的心思。
塞提愣了一下,没想到奥兹曼迪亚斯开口就这么说。
不过,思绪一转,他并没有解释,而是顺着王子的话道:“如果你能够驯服它,那么,它就是你的坐骑了。”
“没问题。”奥兹曼迪亚斯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笼子前,与神骏似是赤红颜色的双目对峙。马像是知道眼前这个还没有它高、身材也并不显强壮的人类想要驯服自己,鼻孔喷出了粗气,定然蕴藏着极大力量的前蹄也在不安地刨动。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若是换一个人,此时就算没有被吓得后退一步,也要被怔住一下。
可奥兹曼迪亚斯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现,当即就要人打开笼门。
塞提在这时提醒他:“不要逞强。这匹神骏让十几个奴隶耗尽了力气,才勉强把它抓住,奥兹曼迪亚斯,就算收服不了他,也不能算作你的无能。”
“神骏?不过是被冠上了一个神字,本质还是一只牲畜而已。难道法老之子,我奥兹曼迪亚斯连区区牲畜都不能降服么!”王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从这里就能看出,机敏勇敢是奥兹曼迪亚斯的优点,但在现在的他身上,还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最不可或缺的傲气。
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可言,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笼门被猛地打开,迅疾的黑影如狂风般掠过,几乎无法捕获到身形。
然而,年轻王子的动作同样敏捷。他在刹那之间抓住了挂在马的脖颈之间的缰绳,被神骏拉扯了出去,根本无法稳定住身体。
神骏在皇宫中横冲直撞,下一刻就冲出了皇宫的正门,穿越外层的官员住宅区,卫兵根本追赶不上。
向后倒退的疾风在此时变作一道道利刃,毫不留情地在没有任何遮挡的皮肤表面冲刷。
即使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奥兹曼迪亚斯也没想到这牲畜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双脚已经被拖到了地上,还在不停地因为方向陡转而反复颠簸,想来肯定碰撞出了无数伤口。
“可——恶!”
奥兹曼迪亚斯拼命拽紧缰绳,顶着刺骨的寒风睁开眼,从紧咬的牙关边漏出绝不放弃的执着。
“想把我甩开是么,那就”
他猛地一撑,竟是抓住神骏从房屋边缘经过的机会,抬脚在墙壁上借力,顿时间翻身跨上了神骏的背脊。
这算是他的小小进步,但在颇为严峻的方面,就成了彻底激怒黑马的导火线。
一时之间,没给出任何适应的空隙,那几乎要把人全身的骨头都抖散架的颠簸加大程度后又到来了。
奥兹曼迪亚斯险些真的被甩出去,他从马背滑下,狠狠地撞到了墙上,但好在还是没有松手。
这时若是叫旁人来看,绝对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褐发少年是高贵的王子——啊,前提是,不能看他那双因为愤怒和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