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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哦”
“不过。”他突然说。
小姑娘诧异地看过来,终于晃眼看清了埃迪的表情,心头不明地颤了一下。
他是在笑,金色的眼里却闪烁着冰寒的冷意,连带着让人觉得,这个慢慢在扩大的笑容里,明显深藏着血腥的气息。
“我揍了他一顿。虽然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变,但是,不揍一顿实在是没法顺气啊。”
事情就是这样,只不过在细节上略有省略。
重物撞击到身后的墙壁,还有**碰撞发出的闷响,在这被欢呼之声淹没的角落,显得并不突兀。
只有就在这里的两个男人听得见。
但是,无论是两人中的谁,都没有回头或是额外去关注的意思。
他们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进行了仅相隔一米远的对视,这一刻,像是有人额外在他们的瞳孔深处点燃了火,油桶也被踹了一脚,让燃料倾撒了一地,势不可挡。
——你在开玩笑?妈的,是认真的?吉尔伽美什,你他妈居然是认真的?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确实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闪去过后,回到现实,又没有丝毫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不需要说,他只需要用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让大抵是脑子灌了铅的笨蛋回神就行了。
于是,城也不用进了,直接换了个地方。
来吧,赤手空拳。对于他们来说,**的激烈碰撞才是真正意味上的宣泄途径。
他最先将拳头砸来,毫无疑问的,没有半分留情,宛如有千斤之力,破开空气时似乎还带起了湍急的风声,男人体内所蕴含的爆发般的能量也毋庸置疑。
而“狮子”也根本没有闪躲,接住他的拳,也将自己的拳头挥出。
彼此都捏住了对方的拳,两方开始对抗,这就是最纯粹的力量的抗争。
然而——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埃迪之前站都站不稳了,力气自然锐减,跟几乎是全盛状态的男人没有可比之处。但他一点也没有泄气,更不可能就这样服输。
即使是在一时脱力、被人抓住双臂转到另一个方向,以紧紧扣住咽喉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将他压在地上——陡然间坠入弱势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善罢甘休。
也是一瞬间,
也是用尽全力的最后爆发。
埃迪根本不管喉间的窒息感,他扣住吉尔伽美什的头发,反而将吉尔伽美什狠狠地摁在自己身下,顿时将局势逆转。
虽然在这之后,他的手因为彻底脱力不住地颤抖,大颗大颗的冷汗流下,他眼前一阵发黑,不知是不是让愤怒和剧烈的疼痛混在了一起。
最开始支撑身体的双手滑了一下,好不容易直起的腰差点软下,但他咬紧牙关,又勉强地坚持了下去。
还是要这样做。
还是要这样,重重地给这家伙一拳!
“不要把我当做你那些随手就能摆弄的收藏,也不要再用这样,让人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换成从未被如此压制过、如此羞辱过的那位王的角度,映入他眼中的,应当是相当美妙的画面吧。
被从他眼中浮现出的毫无掩饰的占有、侵略、相对之下不那么明显的爱恋彻底激怒的男人,即使被这般冒犯、已经如此愤怒了,却还是那么信任他,因而难以压抑地失望的男人。
对此,王作出了什么反应,又说了什么呢?
他竟然没有生气。
血从头顶被磕破的地方涌出,男人又抓起他的头发让他把头抬起,艳红的血流便涓涓流下,打湿了王的眼角,却掩不住他大笑时更显得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似乎只说了那一句话,埃迪也只记得一句话。
就是那句话,让埃迪一时间更加生气。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啊,就算狼狈成这样,也不愿屈服于我身下。
——没关系。想要离开吗?我会找到这世上最牢固的锁链,从此把你锁住。
回忆就到这里吧,想起的全是不愉快的东西。
埃迪想喝酒也喝不了,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满心烦躁地跑到这里来。
以前——恩奇都还活着的时候。
他,恩奇都,吉尔伽美什,时不时会来这个酒馆喝酒。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而他,在解决完乌鲁克的旱灾问题后,也要离去。
“埃迪哥哥,你要走了吗?”
俏生生的嗓音又在旁边响起,小姑娘的神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不安。
她小心地拽了拽埃迪的袖子,轻声道:“可以不要走吗,我还有大家,都希望你留下呀。”
“埃迪哥哥来了之后,城里的笑声都变多了。在这之前,大家虽然都很辛苦,但都乐观地想着,等埃迪哥哥你醒过来,和王一起站在我们面前,什么困难都不会把我们打倒。嗯嗯,王也是,真的真的很希望你留下!”
“啊!对了,埃迪哥哥,卢卡斯去哪里了呀?好久好久没看到它了,它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玩了吗?”
“”
埃迪的神色就在这时晦暗了一瞬。
不过,他下一刻就恢复了过来。小姑娘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不为所动地起身,只在真的走出这里之前,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我就是要去找卢卡斯啊。不听话的家伙,现在就在那个地方乖乖地等着我去找它。”
他要走了。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与人结缘、也是第一次将要远离让他得到如此深厚情感的地方,但告别就免了吧。
这次离去,大概不会再回来。
不仅仅是去找卢卡斯,他的心中,还有更火热、更坚定的目标势必要去追寻。
还要再强一些才行啊。
这样的程度。不够。还要更强。
唔对了。
不算告别的话,倒是可以留下。
“西杜丽,帮我做件事吧。”
“下次,你再见到你们的笨蛋王的时候,就代替我盯着他,不要让他再做什么蠢事了。”
他和他,本来不会有下一次见面。
但是
算了。
“下一次”,是在多少年后。
统治乌鲁克数十年,让这个国家越加富饶强盛的贤王,最后死去之时。
吉尔伽美什要去冥界。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不用多说,埃迪便与他同去。
哦
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此行不是为了斩除凶兽,也省去了热血沸腾的英雄愤慨。
他们是将恩奇都的尸体带去冥界安葬。
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尸体”了。
恩奇都是由泥土做成的人偶,他此番死去,也是回归了泥土的本源,无法再拼凑起人的形状。
可即使如此,对待这散乱的土壤,被留下的挚友们仍然如宝物般珍重。
冥界,顾名思义,是死者灵魂的归宿,位于深层的大地之下,接受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的统治。
埃迪的世界没有“冥界”,类似的传说更不曾有。
以活人的身份进入死物的领地,本应该是一个令人畏惧的禁忌,因为,活着的人若是得不到冥界女神的允许,便将永无回归地面的机会。
冥界是阴冷的,人世间流传的与冥界有关的传说同样流露出冰寒的气息。
就比如埃列什基伽勒,人们都说她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古怪女神。人类的灵魂被她关在骨笼中肆意玩弄,饱受比死亡还要难言的折磨,对于误入冥界的生者,更是手段残酷。
“真可怕啊。王,埃迪大人,请你们三思”
就算被这么苦苦劝说,乌鲁克之王和他仅剩的挚友仍不为所动,执意前去。
在他们看来,冥界的“恐怖”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只因为恩奇都的“遗体”不能留在人界,无人能前往、居住在天上的众神同样不愿涉及的冥界,才是最佳的安魂之处,他们才会到这里来。
而且——
冥界女神并不是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
跟接受人类的信仰和供奉的那些神相比,她可以算是“仁慈”的了。
从吉尔伽美什和埃迪进入冥界,一直到他们将恩奇都埋葬,都没有遭到阻拦。
“恩奇都。”
恩奇都位于冥界的坟墓无比简陋,吉尔伽美什并没有给此生独一无二的挚友立碑。
他像是到了现在才总算明白了过来,对着已经听不到声音、给不出回应的恩奇都自语时,面上的神情尤为复杂。
“你这家伙,说你狡猾还真的没错,直到最后都要故意捉弄本王一下。”
“不过,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竞争’”
后面的话吉尔伽美什没有说下去,复杂的目光落到伫立在身旁的另一个男人身上,眼中竟滑过了一丝比阴戾更深的阴影。
轮到埃迪了。
很奇怪,从进入冥界——或者更早,从他与吉尔伽美什将恩奇都的泥土收殓的那一刻起,男人就莫名地安静。
他始终都没有开口,面对恩奇都的坟墓,也只是抬手,再松开手指,将自己从城外摘来的一捧野花洒落在埋葬友人的土壤之上。
都是些小小的花,娇小的花瓣拥挤地簇拥在一起,才让艳丽的颜色更加显眼。
它们从埃迪的指缝间滑落,零零散散地,如彩色的星光一般坠落,没有溅起丝毫的声音。
冥界的阴冷很大程度都体现在色调上,除了黑,就是仿佛没有任何生命因素的暗沉。
冥界的土壤更不可能开出鲜花,所以,埃迪为恩奇都带来的花,就成了点亮整个阴暗世界的光彩。
太亮了。
以至于,本来不打算到这里来,更不打算现身的“幽灵”都没能抵御住诱惑,悄悄地躲在了一边。
没错,虽然躲在一旁偷偷地看,但她还是没有现身的打算。只想着这两个闲的没事的人类赶紧滚出冥界,让她可以离得更近一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