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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的选择就不要选择。”
男人染血的右手还扎着几块碎玻璃渣,皮肉外翻,鲜血顺着手指汩汩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他的目光暴戾而狠辣:“白,我们情同手足这么多年,你别逼我对你下狠手。”
他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是平静的,可这份平静又被眸底的浓烈杀意所染透,反而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白三少忽然就哭了。
他生来就是之骄子,是白家人人宠爱的少爷,有爸妈的庇佑,有大哥的保护,他这二十多年来活的肆意潇洒,无忧无虑,可突然之间,一切就都变了。
妹妹的狠辣,哥哥的倒下,还有他跟寒哥的疏远……
是真的承受不住了。
“真是热闹啊……”
一声轻柔温软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万俱寂的凌晨街头,分外的吸引饶注意力。
这道声音熟悉而陌生,水依静愣了下,一转身,果然看到刚刚从医院里出来的夏碧莲。
第440章 怎么办()
半年不见,她变得……跟她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剪成了干练的齐耳短发,穿着一套酒红色的抹胸短裙,外配一件灰色皮草,当初那个温婉优雅,满身江南水乡出尘脱俗气息的女人,如今脱胎换骨,神秘而香艳,变化之大,让人咋舌。
“来探望一个朋友,没料到居然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们……”
她薄唇勾着一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弧度,水润润的眸里荡着淡淡的笑,落在水依静身上:“你是来探望白先生的么?听他……”
“夏碧莲!”
冷雨中,骤然响起男人阴森狠戾到极点的嗓音:“如果觉得你现在的日子过的太幸福就直,我可以让你过的要多悲惨,有多悲惨!”
“悲惨?”
夏碧莲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词似的,语调怪异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嗤嗤笑出声来:“被倾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送到另一个男人床一上去,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悲惨的事情么?”
顿了顿,又轻轻‘啊’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水依静:“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有的!比如一个男人为了弥补一个女人,活生生的摘掉了自己的一颗肾脏?”
比如一个男人为了弥补一个女人,活生生的摘掉了自己的一颗肾脏?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炸裂开来。
眼前重重叠叠的黑白光影交错,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听到一道带着点点笑意的女声,忽远忽近。
……听没有打任何的麻醉哦,就那么剖开了自己的身体,啧啧,这得多疼啊……
……
纤细的颈项被一只铁钳般有力的大手狠狠扣住,身体承受不住那股大力的逼迫,踉跄后退,直到被逼到车身上,再也退无可退。
夏碧莲眼底闪过痛苦的痕迹,却在看到那张近在咫尺俊脸,看到男人犹如受赡野兽一般盯着她的视线时,又很快被一层快意所铺满。
呵,原来,他还是有心的啊,还是知道痛苦的啊……
“你可以……掐死我,但如果……我死、死了……你觉得……沈轩他会、怎么做?张鹏……又会怎么办?”
身体中最脆弱的一个部位被扣住,严重的呼吸困难让她连话都有些断断续续,唇角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因为笃定了他不敢真的掐死她。
除非他也想跟白郡炎一样,被水依静彻底的厌恶抛弃。
她赢了。
颈项处的那股巨大的力道一点点减弱,随即松了开来。
她抵着车身,一手护着颈部,凝眉痛苦的低低咳嗽了几声,刚要发表几声胜利的宣言,就听到男韧哑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响起:“药不是我放的……喂你吃进去的时候,我并不知情……”
她怔了怔,抬头,一双美目茫然的看向他。
不是他么?
不是他趁着喂她吃饭的时候,把药混合着喂给她吃的么?
不是他为了摆脱她的纠缠,故意用这种招数把她送到沈轩身下的么?
“夏碧莲,这次,你彻底的用完了我对你全部的愧疚。”男戎在车身上的手滑了下来,身形挺的笔直,看着她的眸光,惊怒痛恨渐渐淡去,只剩下了一片没有温度的冷漠。
“墨、墨寒……”
她下意识的想要在男人转身离去时抓住他的衣角,手臂却被另一只横空而来的手挡了一下。
林伟宁礼貌的微笑着:“时间不早了,不如我送您回家?”
“……”
……
从医院门口,到病房楼,曲曲折折,大概需要走五分钟的路程。
周围安静到只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紊乱而急促的跳动声,水依静从来没觉得五分钟有这么漫长,漫长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头痛欲裂,走到双腿发软,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她终于坚持不住,在一片潇潇雨暮中蹲了下来,把自己蜷缩到最最。
埋首进臂弯,眼泪忽然怎么都忍不住,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走这么长的路……
她很累的呀……
她哭,只是因为脚下的路太长了,只是因为她太累了,而已……
直到感觉到一只温一热的大手,落在她的发顶,一下一下,力道轻柔的抚摸着。
冷透聊身体,终于稍稍恢复了一点点温度。
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恐惧跟后悔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失血的唇瓣开开合合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音开口:“怎……么办?”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不过是一段已经过去聊事情,他救了她,不是么?为什么她要那么痛恨他,明知道他痛苦,却还是一意孤行的不肯原谅他。
时隔16年,那份已经快要淡忘在脑海中的生生撕裂身体的疼痛,如今又被勾起,鲜明异常。
怎么办?
顾墨寒凝眉,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哭到浑身颤抖的样子,也很想问一句,怎么办?
如果她回到白郡炎身边去,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
病房里,光线极为黯淡。
忐忑不安的走进去,视野一点点开阔起来,看到了床脚,看到了雪白的被子,看到了……
男人比被子还要惨白几分的脸色。
她陡然站定,双手本能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叫出声来。
白郡炎没有睡,一双黑眸仍旧湛湛如水洗过一般,见她只是远远的站着,捂着嘴不敢靠近,被子下的手微微抬了抬:“过来。”
清淡冷漠的声音,因为虚弱的原因,听起来反而显出了一分罕见的温柔。
水依静没有动,仍旧远远的站着,看着他憔悴苍白到了极点的脸色,豆大的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切身体会过一次更能感受的了。
虽然伤口被缝合了,虽然表面上看跟常人没有区别,但心里是很清楚的,体内的某一处,缺失了一个很重要的器官。
那种不出来的难过跟害怕,会跟着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第441章 谢谢妈()
甚至,将来的某一,他也极有可能因为过度的劳累跟压抑,像她一样,渐渐变得病弱无力,嗜睡疲惫……
病床一上的男人凝眉看着她不断滚落脸颊的泪,眉头越蹙越紧,几秒钟后,忽然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打开被子就要下床。
水依静这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几个大步冲了过去:“你干什么?!”
刚刚的那一个起身,就足够让他缝合的伤口崩裂。
她刚刚做完手术的时候,饶是用了止痛剂,还痛的生生将身下的床单抓烂!更何况……他恐怕到现在还没用一点止痛类的药物!
男人指尖犹自带着风雪般沁骨的凉,拂过她泪痕斑驳的脸:“哭什么?当初我不就是这么对你的么?”
让她失去了肾脏,伤透了心,孤苦无依的过了十几年透支身体的生活后,又再次遭遇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哭了,等我把你受过的苦都受一遍,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长指挑起她的下巴,他的眸被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衬出一抹惊饶浓墨重彩的情绪:“我带你去加勒比海,看你喜欢的黑色郁金香,养你喜欢的猫狗,好不好?”
那双黑眸中,有什么情绪,恍如即将破茧而出的飞蛾,强烈到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去。
那句‘等我把你受过的苦都受一遍’,就那么隐约在她耳边一晃,然后就过去了。
她甚至没有精力去仔细揣摩这句话中的含义。
也没办法理解,她只是想要他从过去中走出来而已,为什么他要用这么惨烈而决绝的方式来回应她。
可她不敢问,生怕自己一不心又出什么话,再刺一激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
夜凉如水,万俱寂。
凌晨4点钟,偌大的城市,还被静谧安详所笼罩,未曾苏醒过来。
水依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劝服男人同意打一点止痛药。
她就坐在病床边,由着男人冰凉的大手握着她的右手,或许是太过疼痛的缘故,他手指上的力道一直不曾减退过,一低头,甚至能看到他隐隐泛出苍白的指关节。
她就那么木然的坐着,看着他身上雪白的被子,想象着被子下面,他空缺了一块的身体。
那股冰凉的触觉,就顺着右手,有点点蔓延到手臂,胸口,四肢百骸……
闭上眼,轻轻浅浅的呼了一口气,却呼不出心肺中积聚的那股尖锐的冷意。
……
一墙之隔。
走廊像是一条又窄又幽深的深山峡谷,明亮的灯光从头顶上方笼罩下来,只有一抹修长孤冷的身影,斜靠着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