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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一个白骨骷髅头,头骨上五个指孔,正是梅超风的标记。
郭靖与黄蓉知她早晚必来,见了并不在意。陆庄主却是面色大变,颤声问道:“这……
这是谁拿来的?”说着撑起身来。陆冠英早知这骷髅头来得古怪,但他艺高人胆大,又是太
湖群豪之主,也不把这般小事放在心上,忽见父亲如此惊惶,竟是吓得面色苍白,倒是大出
意料之外,忙道:“刚才有人放在盒子里送来的。庄丁只道是寻常礼物,开发了赏钱,也没
细问。拿到帐房打开盒子,却是这个东西,去找那送礼的人,已走得不见了。爹,你说这中
间有甚么蹊跷?”陆庄主不答,伸手到骷髅顶上五个洞中一试,五根手指刚好插入。陆冠英
惊道:“难道这五个洞儿是用手指戳的?指力这么厉害?”陆庄主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
道:“你叫人收拾细软,赶快护送你妈到无锡城里北庄暂住。传令各寨寨主,约束人众,三
天之内不许离开本寨半步,不论见归云庄有何动静,或是火起,或是被围,都不得来救。”
陆冠英大奇,问道:“爹,干甚么呀?”陆庄主惨然一笑,向郭靖与黄蓉道:“在下与两位
萍水相逢,极是投缘,本盼多聚几日,只是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
寻仇。非是在下不肯多留两位,实是归云庄大……大祸临头,要是在下侥幸逃得性命,将来
尚有重见之日。不过……不过那也是渺茫得很了。”说着苦笑摇头,转头向书僮道:“取四
十两黄金来。”书僮出房去取。陆冠英不敢多问,照着父亲的嘱咐自去安排。
过不多时,书僮取来黄金,陆庄主双手奉给郭靖,说道:“这位姑娘才貌双全,与郭兄
真是天生佳偶。在下这一点点菲仪,聊为他日两位成婚的贺礼,请予笑纳。”
黄蓉脸上飞红,心道:“这人眼光好厉害,原来早已看出了我是女子。怎么他知道我和
靖哥哥还没成亲?”郭靖不善客套,只得谢了收下。陆庄主拿起桌旁一个瓷瓶,倒出数十颗
朱红药丸,用绵纸包了,说道:“在下别无他长,昔日曾由恩师授得一些医药道理,这几颗
药丸配制倒化了一点功夫,服后延年益寿。咱们相识一番,算是在下一点微末的敬意。”
药丸倒出来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黄蓉闻到气息,就知是“九花玉露丸”。她曾相帮父
亲搜集九种花瓣上清展的露水,知道调配这药丸要凑天时季节,极费功夫,至于所用药材多
属珍异,更不用说,这数十颗药丸的人情可就大了,便道:“九花玉露丸调制不易,我们每
人拜受两颗,已是极感盛情。”陆庄主微微一惊,问道:“姑娘怎识得这药丸的名字?”黄
蓉道:“小妹幼时身子单弱,曾由一位高僧赐过三颗,服了很是见效,因是得知。”陆庄主
惨然一笑,道:“两位不必推却,反正我留着也是白饶。”黄蓉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不
再说,当即收下。陆庄主道:“这里已备下船只,请两位即速过湖,路上不论遇上甚么怪异
动静,千万不可理会,要紧要紧!”语气极为郑重。郭靖待要声言留下相助,却见黄蓉连使
眼色,只得点头答应。黄蓉道:“小妹冒昧,有一事请教。”陆庄主道:“姑娘请说。”黄
蓉道:“庄主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明知不敌,何不避他一避?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
亏。”陆庄主叹了口气道:“这两人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二十
年来,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他们自行赶上门来,不管怎样,定当决死
一拚。再说,他们得罪了我师父,我自己的怨仇还在其次,师门大仇,决计不能罢休。我也
没盼望能胜得他两人,只求拚个同归于尽,也算是报答师父待我的恩义。”黄蓉寻思:“他
怎么说是两人?嗯,是了,他只道铜尸陈玄风尚在人间。但不知他怎样与这两人结的仇?这
是他的倒霉事,也不便细问,另一件事却好生奇怪。”当下问道:“陆庄主,你瞧出我是个
女扮男装,那也不奇,但你怎能知道我和他还没成亲?我不是跟他住在一间屋子里么?”陆
庄主给她这么一问,登时窘住,心道:“你还是黄花闺女,难道我瞧不出来,只是这话倒难
以说得明白。你这位姑娘诗词书画,件件皆通,怎么在这上头这样胡涂?”正自思量如何回
答,陆冠英走进房来,低声道:“传过令啦。不过张、顾、王、谭四位寨主说甚么也不肯去
,说道就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也要在归云庄留守。”陆庄主叹道:“难得他们如此义气!你
快送这两位贵客走罢。
黄蓉、郭靖和陆庄主行礼作别,陆冠英送出庄去。庄丁已将小红马和驴子牵在船中。郭
靖在黄蓉耳边轻声问道:“上船不上?”黄蓉也轻声道:“去一程再回来。”陆冠英心中烦
乱,只想快快送走客人,布置迎敌,哪去留心两人私语。郭黄二人正要上船,黄蓉一瞥眼间
,忽见湖滨远处一人快步走来,头上竟然顶着一口大缸,模样极为诡异。这人足不停步的过
来,郭靖与陆冠英也随即见到。待他走近,只见是个白须老头,身穿黄葛短衫,右手挥着一
把大蒲扇,轻飘飘的快步而行,那缸赫然是生铁铸成,看模样总有数百斤重。那人走过陆冠
英身旁,对众人视若无睹,毫不理会的过去,走出数步,身子微摆,缸中忽然泼出些水来。
原来缸中盛满清水,那是更得加上一二百斤的重量了。一个老头子将这样一口大铁缸顶在头
上,竟是行若无事,武功实在高得出奇。陆冠英心头一凛:“难道此人就是爹爹的对头?”
当下顾不得危险,发足跟去。郭、黄二人对望了一眼,当即跟在他后面。郭靖曾听六位师父
说起当日在嘉兴醉仙楼头与丘处机比武之事,丘处机其时手托铜缸,见师父们用手比拟,显
然还不及这口铁缸之大,难道眼前这老人的武功尚在长春子丘处机之上?那老者走出里许,
来到了一条小河之滨,四下都是乱坟。陆冠英心想:“这里并无桥梁,瞧他是沿河东行呢还
是向西?”他心念方动,却不由得惊得呆了,只见那老者足不停步的从河面上走了过去,身
形凝稳,河水只浸及小腿。他过了对岸,将大铁缸放在山边长草之中,飞身跃在水面,又一
步步的走回。黄蓉与郭靖都曾听长辈谈起各家各派的武功,别说从未听过头顶铁缸行走水面
,就是空身登萍渡水,那也只是故神其说而已,世上岂能真有这般武功?此刻亲眼见到,却
又不由得不信,心中对那老者钦佩无已。
那老者一捋白须,哈哈大笑,向陆冠英道:“阁下便是太湖群雄之首的陆少庄主了?”
陆冠英躬身道:“不敢,请教太公尊姓大名?”那老者向郭、黄二人一指道:“还有两个小
哥,一起过来罢。”陆冠英回过头来,见到郭、黄跟在后面,微感惊讶。原来郭、黄二人轻
功了得,跟踪时不发声响,而陆冠英全神注视着老者,竟未察觉两人在后。
郭、黄二人拜倒,齐称:“晚辈叩见太公。”那老者呵呵笑道:“免了,免了。”向陆
冠英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坐坐。”陆冠英心下琢磨:“不知此人到底是
不是我爹爹对头?”当即单刀直入,问道:“太公可识得家父?”那老者道:“陆庄主么?
老夫倒未曾见过。”陆冠英见他似非说谎,又问:“家父今日收到一件奇怪的礼物,太公可
知道这件事么?”那老者问道:“甚么奇怪礼物?”陆冠英道:“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头
顶有五个洞孔。”那老者道:“这倒奇了,可是有人跟令尊闹着玩么?”陆冠英心道:“此
人武功深不可测,若要和爹爹为难,必然正大光明的找上门来,何必骗人撒谎?他既真的不
知,我何不邀他来到庄上,只要他肯出手相助,再有多厉害的对头也不足惧了。”想到此处
,不觉满脸堆欢,说道:“若蒙太公不弃,请到敝庄奉茶。”那老者微一沉吟道:“那也好
。”陆冠英大喜,恭恭敬敬的请那老者先行。
那老者向郭靖一指道:“这两个小哥也是贵庄的罢。”陆冠英道:“这两位是家父的朋
友。”那老者不再理会,昂然而行,郭、黄二人跟随在后。到得归云庄上,陆冠英请那老者
在前厅坐下,飞奔入内报知父亲。
过不多时,陆庄主坐在竹榻之上,由两名家丁从内抬了出来,向那老者作揖行礼,说道
:“小可不知高人驾临,有失迎迓,罪过罪过。”那老者微一欠身,也不回礼,淡淡的道:
“陆庄主不必多礼。”陆庄主道:“敢问太公高姓大名。”老者道:“老夫姓裘,名叫千仞
。”陆庄主惊道:“敢是江湖上人称铁掌水上飘的裘老前辈?”裘千仞微微一笑,道:“你
倒好记性,还记得这个外号。老夫已有二十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只怕别人早忘记啦!”“
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早二十年在江湖上确是非同小可。陆庄主知道此人是湖南铁掌帮的帮主
,本来雄霸湖广,后来不知何故,忽然封剑归隐,时日隔得久了,江湖后辈便都不知道他的
名头,见他突然这时候到来,好生惊疑,问道:“裘老前辈驾临敝地,不知有何贵干?若有
用得着晚辈之处,当得效劳。”裘千仞一捋胡子,笑道:“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总是老夫
心肠软,尘缘未尽……嗯,我想借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做会功夫,咱们晚间慢慢细说。”陆庄
主见他神色间似无恶意,但总不放心,问道:“老前辈道上可曾撞到黑风双煞么?”裘千仞
道:“黑风双煞?这对恶鬼还没死么?”陆庄主听了这两句话心中大慰,说道:“英儿,请
裘老前辈去我书房休息。”裘千仞向各人点点头,随了陆冠英走向后面。
陆庄主虽没见过裘千仞的武功,但素仰他的威名,知道当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论剑,也曾邀他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