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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右手力挣,想挣脱他的擒拿。陆庄主足不着地,身子重量全然放在完颜康这手腕之上,
身在半空,右掌快如闪电,瞬息之间连施五六下杀手。完颜康奋起平生之力,向外抖甩,却
哪里甩得脱?飞腿去踢,却又踢他不着。众人又惊又喜,望着两人相斗。只见陆庄主又是举
掌劈落,完颜康伸出五指,要戳他手掌,陆庄主手肘突然下沉,一个肘锤,正打在他“肩井
穴”上。完颜康半身酸麻,跟着左手手腕也已被他拿住,只听得喀喀两声,双手手腕关节已
同时错脱。陆庄主手法快极,左手在他腰里一戳,右手在他肩上一捺,已借力跃回木榻,稳
稳坐下。完颜康却双腿软倒,再也站不起来。众寨主看得目瞪口呆,隔了半晌,才震天价喝
起彩来。陆冠英抢步走到榻前,问道:“爹,您没事吧?”陆庄主笑着摇摇头,随即脸色转
为凝重,说道:“这金狗的师承来历,得好好问他一问。”两名寨主拿了绳索将完颜康手足
缚住。张寨主:“在那姓段的兵马指挥使行囊之中,搜出了几副精钢的脚镣手铐,正好用来
铐这小子,瞧他还挣不挣得断。”众人连声叫好,有人飞步去取了来,将完颜康手脚都上了
双重钢铐。完颜康手腕剧痛,额上黄豆大的汗珠不住冒出来,但强行忍住,并不呻吟。陆庄
主道:“拉他过来。”两名头领执住完颜康的手臂,将他拉到榻前。陆庄主给他装上手腕关
节,又伸手在他尾脊骨与左胸穴道各点了一指。完颜康疼痛渐止,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惊奇
,还未开言,陆冠英已命人将他押下监禁。众寨寨主都退了出去。
陆庄主转身对黄蓉与郭靖笑道:“与少年人好勇斗狠,有失斯文,倒教两位笑话了。”
黄蓉见他的掌法与点穴功夫全是自己家传的一路,不禁疑心更盛,笑问:“那是甚么人?他
是不是偷了宝庄的东西,累得庄主生气?”陆庄主呵呵大笑,道:“不错,他们确是抢了大
伙儿不少财物。来来来,咱们再看书画,别让这小贼扫了清兴。”陆冠英退出书房,三人又
再观画。陆庄主与黄蓉一幅幅的谈论山水布局、人物神态,翎毛草虫如何,花卉瓜果又是如
何。郭靖自是全然不懂。中饭过后,陆庄主命两名庄丁陪同他们去游览张公、善卷二洞,那
是天下胜景,洞中奇幻莫名,两人游到天色全黑,这才尽兴而返。晚上临睡时,郭靖道:“
蓉儿,怎么办?救不救他?”黄蓉道:“咱们在这儿且再住几天,我还摸不准那陆庄主的底
子。”郭靖道:“他武功与你门户很近啊。”黄蓉沉吟道:“奇就奇在这里,莫非他识得梅
超风?”两人猜想不透,只怕隔墙有耳,不敢多谈。睡到中夜,忽听得瓦面上有声轻响,接
着地上擦的一声。两人都是和衣而卧,听得异声,立即醒觉,同时从床上跃起,轻轻推窗外
望,只见一个黑影躲在一丛玫瑰之后。那人四下张望,然后蹑足向东走去,瞧这般全神提防
的模样,似是闯进庄来的外人。黄蓉本来只道归云庄不过是太湖群雄的总舵,但见了陆庄主
的武功后,心知其中必定另有隐秘,决意要探个水落石出,当下向郭靖招了招手,翻出窗子
,悄悄跟在那人身后。跟得几十步,星光下已看清那人是个女子,武功也非甚高,黄蓉加快
脚步,逼近前去,那女子脸蛋微微一侧,原来却是穆念慈。黄蓉心中暗笑:“好啊,救意中
人来啦。倒要瞧瞧你用甚么手段。”只见穆念慈在园中东转西走,不多时已迷失了方向。黄
蓉知道依这庄园的方位建置,监人的所在必在离上震下的“噬嗑”之位,《易经》曰:“噬
嗑,亨,利用狱。”“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她父亲黄药师精研其理,闲
时常与她讲解指授。她想这庄园构筑虽奇,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哪及得上桃花岛中阴阳变
化、乾坤倒置的奥妙?在桃花岛,禁人的所在反而在乾上兑下的“履”位,取其“履道坦坦
,幽人贞吉”之义,更显主人的气派。黄蓉心想:“照你这样走去,一百年也找不到他。”
当下俯身在地下抓了一把散泥,见穆念慈正走到歧路,踌躇不决,拈起一粒泥块向左边路上
掷去,低沉了声音道:“向这边走。”闪身躲入了旁边花丛。穆念慈大吃一惊,回头看时,
却不见人影,当即提刀在手,纵身过去。黄蓉与郭靖的轻身功夫高她甚远,早已躲起,哪能
让她找到?穆念慈正感彷徨,心想:“这人不知是好心坏心,反正我找不到路,姑且照他的
指点试试。”当上依着向左走去,每到歧路,总有小粒泥块掷明方向,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阵
子,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粒泥块远远飞去,撞在一间小屋的窗上,眼前一花,两个黑影从身
边闪过,倏忽不见。穆念慈心念一动,奔向小屋,只见屋前两名大汉倒在地下,眼睁睁的望
着自己,手中各执兵刃,却便是动弹不得,显已给人点了穴道。穆念慈心知暗中有高人相助
,轻轻推门进去,侧耳静听,室中果有呼吸之声。她低声叫道:“康哥,是你么?”完颜康
早在看守人跌倒时惊醒,听得是穆念慈的声音,又惊又喜,忙道:“是我。”穆念慈大喜,
黑暗中辨声走近,说道:“谢天谢地,果然你在这里,那可好极了,咱们走罢。”完颜康道
:“你可带有宝刀宝剑么?”穆念慈道:“怎么?”完颜康轻轻一动,手镣脚铐上发出金铁
碰撞之声。穆念慈上去一摸,心中大悔,恨恨的道:“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我不该给了黄
家妹子。”黄蓉与郭靖躲在屋外窃听两人说话。她心中暗笑:“等你着急一会,我再把匕首
给你。”
穆念慈甚是焦急,道:“我去盗铁铐的钥匙。”完颜康道:“你别去,庄内敌人厉害,
你去犯险必然失手,无济于事。”穆念慈道:“那么我背你出去。”完颜康道:“他们用铁
链将我锁在柱上,背不走的。”穆念慈急得流下泪来,呜咽道:“那怎么办?”完颜康笑道
:“你亲亲我罢。”穆念慈跺脚道:“人家急得要命,你还闹着玩。”完颜康悄声笑道:“
谁闹着玩了?这是正经大事啊。”穆念慈并不理他,苦思相救之计。完颜康道:“你怎知我
在这里?”穆念慈道:“我一路跟着你啊。”完颜康心中感动,道:“你靠在我身上,我跟
你说。”穆念慈坐在地下草席上,偎倚在他怀中。
完颜康道:“我是大金国钦使,谅他们也不敢随便伤我。只是我给羁留在此,却要误了
父王嘱咐的军国大事,这便如何是好?妹子,你帮我去做一件事。”穆念慈道:“甚么?”
完颜康道:“你把我项颈里那颗金印解下来。”
穆念慈伸手到他颈中,摸着了印,将系印的丝带解开。完颜康道:“这是大金国钦使之
印,你拿了赶快到临安府去,求见宋朝的史弥远史丞相。”穆念慈道:“史丞相?我一个民
间女子,史函相怎肯接见?”
完颜康笑道:“他见了这金印,迎接你都还来不及呢。你对他说,我被太湖盗贼劫持在
这里,不能亲自去见他。我要他记住一件事:如有蒙古使者到临安来,决不能相见,拿住了
立即斩首。这是大金国圣上的密旨,务须遵办。”穆念慈道:“那为甚么?”完颜康道:“
这些军国大事,说了你也不懂。只消把这几句话去对史丞相说了,那就是给我办了一件大事
。要是蒙古的使者先到了临安,和宋朝君臣见了面,可对咱们大金国大大不利。”穆念慈愠
道:“甚么‘咱们大金国’?我可是好好的大宋百姓。你若不说个清楚,我不能给你办这件
事。”完颜康微笑道:“难道你将来不是大金国的王妃?”穆念慈霍地站起,说道:“我义
父是你亲生爹爹,你是好好的汉人。难道你是真心的要做甚么大金国王爷?我只道……只道
你……”完颜康道:“怎样?”穆念慈道:“我一直当你是个智勇双全的好男儿,当你假意
在金国做小王爷,只不过等待机会,要给大宋出一口气。你,你真的竟然会认贼作父么?”
完颜康听她语气大变,喉头哽住,显是气急万分,当下默然不语。穆念慈又道:“大宋的锦
绣江山给金人占了一大半去,咱们汉人给金人掳掠残杀,欺压拷打,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么
?你……你……”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把金印往地下一掷,掩面就走。完颜康颤声叫
道:“妹子,我错啦,你回来。”穆念慈停步,回过头道:“怎样?”完颜康道:“等我脱
难之后,我不再做甚么劳什子的钦使,也不回到金国去了。我跟你隐居归农,总好过成日心
中难受。”穆念慈叹了口长气,呆呆不语。她自与完颜康比武之后,一往情深,心中已认定
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豪杰。完颜康不肯认父,她料来必是另有深意;他出任金国钦使,她又
代他设想,他定是要身居有为之地,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为大宋扬眉吐气。岂知这一
切全是女儿家的痴情呆想,这人哪里是甚么英雄豪杰,原来直是个贪图富贵的无耻之徒。她
想到伤心之处,只感万念俱灰。完颜康低声道:“妹子,怎么了?”穆念慈不答。完颜康道
:“我妈说,你义父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还没能问个清楚,他们两人就双双去世,我一直心
头胡涂。这身世大事,总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就此定局。”穆念慈心下稍慰,暗想:“原来
他真的还未明白自己身世,那也不能太怪他了。”说道:“拿你金印去见史丞相之事,再也
休提。我去找黄家妹子,取了匕首来救你。”
黄蓉本拟便将匕首还她,但适才听了完颜康一番话,气他为金国谋干大事,心道:“我
爹爹最恨金人,且让他在这里关几天再说。”完颜康却问:“这庄里的道路极为古怪,你怎
认得出?”穆念慈道:“幸得有两位高人在暗中指点,却不知是谁。他们始终不肯露面。”
完颜康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