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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靖儿,我试试你的开山掌练得怎样了。”郭靖道:“在这里吗?”全金发道:“不错
。在哪里都能遇上敌人,也得练练在小屋子里与人动手。”说着左手虚扬,右手出拳。
郭靖照规矩让了三招,第四招举手还掌。全金发攻势凌厉,毫不容情,突然间双拳“深
入虎穴”猛向郭靖胸口打到。这一招绝非练武手法,竟是伤人性命的杀手绝招,双拳出招狠
辣,沉猛之极。郭靖急退,后心已抵到蒙古包的毡壁。他大吃一惊,危急中力求自救原是本
性,何况他脑筋向来迟钝,不及转念,左臂运劲回圈,已搭住全金发的双臂,使力往外猛一
甩。这时全金发拳锋已撞到他的要害,未及收劲,已觉他胸肌绵软一团,竟如毫不受力,转
瞬之间,又被他圈住甩出,双臂酸麻,竟尔荡了开去,连退三步,这才站定。郭靖一呆之下
,双膝跪地,叫道:“弟子做错了事,但凭六师父责罚。”他心中又惊又惧,不知自己犯了
甚么大罪,六师父竟要使杀手取他性命。
柯镇恶等都站起身来,神色严峻。朱聪道:“你暗中跟别人练武,干么不让我们知道?
若不是六师父这么相试,你还想隐瞒下去,是不是?”郭靖急道:“只有哲别师父教我射箭
刺枪。”朱聪沉着脸道:“还要说谎?”郭靖急得眼泪直流,道:“弟子……弟子决不敢欺
瞒师父。”朱聪道:“那么你一身内功是跟谁学的?你仗着有高人撑腰,把我们六人不放在
眼里了,哼!”郭靖呆呆的道:“内功?弟子一点也不会啊!”
朱聪“呸”的一声,伸手往他胸骨顶下二寸的“鸠尾穴”戳去。这是人身要穴,点中了
立即昏晕。郭靖不敢闪避抵御,只有木立不动,哪知他跟那三髻道人勤修了将近两年,虽然
心不自知,其实周身百骸均已灌注了内劲,朱聪这指戳到,他肌肉自然而然的生出化劲,收
紧反弹,将来指滚在一旁,这一下虽然仍是戳到了他身上,却只令他胸口一痛,并无点穴之
功。朱聪这一指虽是未用全力,但竟被他内劲化开,不禁更是惊讶,同时怒气大盛,喝道:
“这还不是内功吗?”郭靖心念一动:“难道那道长教我的竟是内功?”说道:“这两年来
,有一个人每天晚上来教弟子呼吸、打坐、睡觉。弟子一直依着做,觉得倒也有趣好玩。不
过他真的没传我半点武艺。他叫我千万别跟谁说。弟子心想这也不是坏事,又没荒废了学武
,因此没禀告恩师。”说着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弟子知错啦,以后不敢再去跟他玩了。
”
六怪面面相觑,听他语气恳挚,似乎不是假话。韩小莹道:“你不知道这是内功吗?”
郭靖道:“弟子真的不知道甚么叫做内功。他教我坐着慢慢透气,心里别想甚么东西,只想
着肚子里一股气怎样上下行走。从前不行,近来身体里头真的好像有一只热烘烘的小耗子钻
来钻去,好玩得很。”六怪又惊又喜,心想这傻小子竟练到了这个境界,实在不易。原来郭
靖心思单纯,极少杂念,修习内功易于精进,远胜满脑子各种念头此来彼去、难以驱除的聪
明人,因此不到两年,居然已有小成。
朱聪道:“教你的是谁?”郭靖道:“他不肯说自己姓名。他说六位恩师的武功不在他
之下,因此他不能传我武功,并非是我师父。还要弟子发了誓,决不能跟谁说起他的形状相
貌。”六怪愈听愈奇,起初还道郭靖无意间得遇高人,那自是他的福气,不由得为他欢喜,
但那人如此诡秘,中间似乎另有重大蹊跷。朱聪挥手命郭靖出去,郭靖又道:“弟子以后不
敢再跟他玩了。”朱聪道:“你还是去罢,我们不怪你。不过你别说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郭靖连声答应,见众位师父不再责怪,高高兴兴的出去,掀开帐门,便见华筝站在蒙古
包外,身旁停着两头白雕。这时双雕已长得十分神骏,站在地下,几乎已可与华筝齐头,华
筝道:“快来,我等了你半天啦。”一头白雕飞跃而起,停上了郭靖肩头。郭靖道:“我刚
才收服了一匹小红马,跑起来可快极啦。不知它肯不肯让你骑。”华筝道:“它不肯吗?我
宰了它。”郭靖道:“千万不可!”两人手携手的到草原中驰马弄雕去了。
第六回 崖顶疑阵
帐中六怪低声计议。韩小莹道:“那人传授靖儿的是上乘内功,自然不是恶意。”全金
发道:“他为甚么不让咱们知道?又干么不对靖儿明言这是内功?”朱聪道:“只怕是咱们
相识之人。”韩小莹道:“相识之人?那么不是朋友,就是对头了。”全金发沉吟道:“咱
们交好的朋友之中,可没一个有这般高明的功夫。”韩小莹道:“要是对头,干么来教靖儿
功夫?”柯镇恶冷冷的道:“焉知他不是安排着阴谋毒计。”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朱聪道:
“今晚我和六弟悄悄蹑着靖儿,去瞧瞧到底是何方高人。”五怪点头称是。
等到天黑,朱聪与全金发伏在郭靖母子的蒙古包外,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郭靖说道:
“妈,我去啦!”便从蒙古包中出来。两人悄悄跟在后面,见他脚步好快,片刻间已奔出老
远,好在草原之上并无他物遮蔽,相隔虽远,仍可见到。两人加紧脚步跟随,只见他奔到悬
崖之下,仍不停步,径自爬了上去。这时郭靖轻身功夫大进,这悬崖又是晚晚爬惯了的,已
不须那道人援引,眼见他渐爬渐高,上了崖顶。朱聪和全金发更加惊讶,良久作声不得。过
了一会,柯镇恶等四人也跟着到了。他们怕遇上强敌,身边都带了兵刃暗器。朱聪说道郭靖
已上了崖顶,韩小莹抬头仰望,见高崖小半截没在云雾之中,不觉心中一寒,说道:“咱们
可爬不上。”柯镇恶道:“大家在树丛里伏下,等他们下来。”各人依言埋伏。韩小莹想起
十年前夜斗黑风双煞,七兄妹埋伏待敌,其时寒风侵肤,冷月窥人,四下里黄沙莽莽,荒山
寂寂,万籁俱静之中,远处偶尔传来几下马嘶,此情此景,宛若今宵,只是自那一晚后,张
阿生那张老是嘻嘻傻笑的肥脸,却再也见不到了,忍不住一阵心酸。
时光一刻一刻的过去,崖顶始终没有动静,直等到云消日出,天色大明,还是不见郭靖
和传他内功的奇人下来,又等了一个时辰,仍旧不见人影。极目上望,崖顶空荡荡的不似有
人。朱聪道:“六弟,咱们上去探探。”韩宝驹道:“能上去么?”朱聪道:“不一定,试
一试再说。”
他奔回帐去,拿了两条长索,两柄斧头,数十枚巨钉,和全金发一路凿洞打钉,互相牵
引,仗着轻身功夫了得,虽是累出了一身大汗,终于上了崖顶,翻身上崖,两人同时惊呼,
脸色大变。但见崖顶的一块巨石之旁,整整齐齐的堆着九个白骨骷髅头,下五中三顶一,就
和当日黑风双煞在荒山上所摆的一模一样。再瞧那些骷髅,每个又都是脑门上五个指孔。只
是指孔有如刀剜,孔旁全无细碎裂纹。比之昔年,那人指力显已大进。两人心中怦怦乱跳,
提心吊胆的在崖顶巡视一周,却不见有何异状,当即缒下崖来。
韩宝驹等见两人神色大异,忙问端的。朱聪道:“梅超风!”四人大吃一惊,韩小莹急
道:“靖儿呢?”全金发道:“他们从另一边下去了。”当下把崖顶所见说了。
柯镇恶叹道:“咱们一十八年辛苦,想不到竟是养虎贻患。”韩小莹道:“靖儿忠厚老
实,决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柯镇恶冷笑道:“忠厚老实?他怎地跟那妖妇练了两年武功,
却不透露半点口风。”韩小莹默然,心中一片混乱。韩宝驹道:“莫非那妖妇眼睛盲了,因
此要借靖儿之手加害咱们?”朱聪道:“必是如此。”韩小莹道:“就算靖儿存心不良,他
也不能装假装得这样像。”全金发道:“或许妖妇觉得时机未至,尚未将阴谋对他说知。”
韩宝驹道:“靖儿轻功虽高,内功也有了根底,但讲到武艺,跟咱们还差得远。那妖妇干么
不教他?”柯镇恶道:“那妖妇只不过是借刀杀人,她对靖儿难道还能安甚么好心?她丈夫
不是死在靖儿手里的吗?”朱聪明道:“对啦,对啦!她也要咱们个个死在靖儿手下,那时
她再下手杀了靖儿,这才算是真正报了大仇。”五人均觉有理,无不栗然。柯镇恶将铁杖在
地下重重一顿,低沉了声音道:“咱们现下回去,只作不知,待靖儿回来,先把他废了。那
妖妇必来找他,就算她功力已非昔比,但眼睛不便,咱六人也必应付得了。”韩小莹惊道:
“把靖儿废了?那么比武之约怎样?”
柯镇恶冷冷的道:“性命要紧呢,还是比武要紧?”众人默然不语。南希仁忽道:“不
能!”韩宝驹道:“不能甚么?”南希仁道:“不能废了。”韩宝驹道:“不能将靖儿废了
?”南希仁点了点头。韩小莹道:“我和四哥意思一样,总得先仔细问个水落石出,再作道
理。”全金发道:“这事非同小可。要是咱们一念之仁,稍有犹豫,给他泄露了机密,那怎
么办?”朱聪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要对付的是妖妇梅超风,可不是旁人。”柯
镇恶道:“三弟你说怎样?“
韩宝驹心中模棱两可,决断不下,见七妹泪光莹莹,神色可怜,就道:“我在四弟一面
。要杀靖儿,我终究下不了手。”这时六人中三人主张对郭靖下杀手,三人主张持重。朱聪
叹道:“要是五弟还在,咱们就分得出哪一边多,哪一边少。”韩小莹听他提到张阿生,心
中一酸,忍住眼泪,说道:“五哥之仇,岂能不报?咱们听大哥吩咐罢!”柯镇恶道:“好
,回去。”六人回到帐中,个个思潮起伏,心绪不宁。柯镇恶道:“待他来时,二弟与六弟
挡住退路,我来下手。”那晚郭靖爬上崖去,那道人已在崖顶等著,见他上来,便向巨石旁
一指,悄声道:“你瞧!”郭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