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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此人的所在,这便要去找他报仇,只可惜孤掌难鸣,只怕不易成事,信口胡说,却
叙述得真切异常。郭靖在隔室听得明明白白,心中一片惘然。华筝听到后来,拔出腰刀,就
要横刀自刎,刀至颈边,转念一想,挥刀砍在桌上,叫道:“不给郭靖安答报仇,誓不为人
。”杨康见狡计已成了一半,心中暗暗喜欢,低下头来,兀自假哭,瞥眼见到欧阳克从黄蓉
手里夺来的竹棒横在地下,晶莹碧绿,迥非常物,心知有异,走过去拾在手中。黄蓉不住叫
苦,却是无计可施。众军送上酒饭,拖雷等哪里吃得下去,要杨康立时带领去找杀郭靖的仇
人。杨康点头答允,拿了竹棒,走向门口,回头招呼穆念慈同行。穆念慈微微摇头。杨康心
想机不可失,儿女之事不妨暂且搁下,当下自行出店。众人随后跟出。郭靖低声道:“那段
天德不是早在归云庄上给他打死了吗?”黄蓉摇头道:“我也想不出其中道理。用刀刺你的
,难道不是他自己么?这人诡计多端,心思难测。”忽听得门外一人高吟道:“纵横自在无
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咦,穆姑娘,怎么你在这里?”说话的却是长春子丘处机。穆
念慈还未答话,杨康刚好从店中出来,见是师父,心中怦怦乱跳,此时狭路相逢,无处可避
,只得跪下磕头。丘处机身旁还站着数人,却是丹阳子马钰、玉阳子王处一、清净散人孙不
二,以及丘处机的弟子尹志平。
上一日尹志平被黄药师打落半口牙齿,忙去临安城禀告师父。丘处机又惊又怒,立时就
要去会黄药师。马钰却力主持重。丘处机道:“黄老邪昔年与先师齐名,咱七兄弟中只王师
弟在华山绝顶见过他一面。小弟对他是久仰的了,早想见见,又不是去跟他厮打,大师哥何
必拦阻?”马钰道:“素闻黄药师性子古怪,你又是霹雳火爆的脾气,见了面多半没有好事
。他饶了志平性命,总算是手下留情啦。”丘处机坚执要去,马钰拗不过他,恰好全真七子
此时都在临安附近,于是传出信去,一起约齐了,次日同赴牛家村来。全真七子齐到,自然
是声势雄大,但他们深知黄药师十分了得,是友是敌又不分明,丝毫不敢轻忽,由马钰、丘
处机、王处一、孙不二、尹志平五人先行进村。谭处端、刘处玄、郝大通三人在村外接应。
哪知黄药师没见到,却见了穆念慈和杨康。丘处机见杨康磕头,只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尹
志平道:“师父,那桃花岛主就在这家小店之中欺侮弟子。”他本来叫黄药师为黄老邪,被
马钰呵责过几句,只得改口。丘处机向内朗声说道:“全真门下弟子马钰等拜见桃花岛黄岛
主。”杨康道:“里面没人。”丘处机顿足道:“可惜,可惜见他不着!”转头问杨康道:
“你在这里干甚么?”杨康见了师父师叔,早已吓得心神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华筝已向
马钰凝望了半晌,这时奔上前来,叫道:“啊,你是那位给我捉白雕儿的、头发梳成三个髻
儿的伯伯,你瞧,那对小雕儿这么大啦。”纵声呼哨,白雕双双而下,分停在她左右两肩。
马钰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也来南方玩儿?”华筝哭道:“道长,郭靖安答给人害死啦,
你给他报仇。”马钰吓了一跳,用汉语转述了。丘处机和王处一都大惊失色,忙问端的。华
筝指着杨康道:“他亲眼所见,你们问他便是。”杨康见华筝与大师伯相识,怕他们说话一
多,引起疑窦,要骗过几个蒙古蛮子是不费吹灰之力,对着师父与师伯师叔,可不能这般信
口开河,于是向拖雷、华筝道:“你们在前面稍待片刻,我跟这几位道长说几句话,马上赶
来。”拖雷听了军官的传译,点了点头,与众人离村北去。
丘处机厉声道:“郭靖是谁害死的,快说!”杨康寻思:“郭靖明明是我刺死的,嫁祸
于谁好呢?”心下一时盘算未定,忽然想起:“我且说个厉害人物,让师父去寻他,自行送
了性命,那就永无后患。”于是恨恨的道:“那便是桃花岛黄岛主。”全真七子早知黄药师
在追杀江南六怪,郭靖死于他手,原是理所当然,竟无丝毫疑心。丘处机便即破口大骂黄老
邪横蛮毒辣,决计不能跟他干休。马钰和王处一心下伤感,黯然无言。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
一阵哈哈大笑,跟着是如破钹相击般的铿铿数响,其后又是一人轻声呼叫,声音虽低,却仍
是听得清清楚楚。三般声音在村外兜了个圈子,倏忽又各远去。马钰又惊又喜,道:“那笑
声似是周师叔所发,他竟还在人间!”只听得村东三声齐啸,渐啸渐远。孙不二道:“三位
师哥追下去啦。”王处一道:“听那破钹般的叫声和那低呼,那两人似乎是在追逐周师叔。
”马钰心中隐然有忧,道:“那二人功夫不在周师叔之下,不知是何方高人?周师叔以一敌
二,只怕……”说着缓缓摇头。全真四子侧耳听了半晌,声息全无,知道这些人早已奔出数
里之外,再也追赶不上。孙不二道:“有谭师哥等三个赶去相助,周师叔便不怕落单了。”
丘处机道:“就只怕他们追不上。周师叔若知咱们在此,跑进村来那就好啦。”黄蓉听他们
胡乱猜测,心中暗自好笑:“我爹爹和老毒物只是和老顽童比赛脚力,又不是打架。若真打
架,你们这几个臭牛鼻子上去相帮,又岂是我爹爹和老毒物的对手?”她适才听丘处机大骂
自己爹爹,自是极不乐意,至于杨康诬陷她爹爹杀了郭靖,反正郭靖好端端的便在身边,她
倒并不在乎。马钰摆了摆手,众人进店堂坐定。丘处机道:“喂,现下你是叫完颜康呢,还
是叫杨康哪?”杨康见到师父一双眼精光闪烁,盯住了自己,神色严峻,心知只要一个应对
不善,立有性命之忧,忙道:“若不是师父和马师伯、王师叔的指点,弟子今日尚自蒙在鼓
里,认贼作父。现下弟子自然姓杨啦。昨晚弟子刚与穆世妹安葬了先父先母。”
丘处机听他如此说,心中甚喜,点了点头,脸色大为和缓。王处一本怪他和穆念慈比武
后不肯应承亲事,此对见二人同在一起,料来好事必谐,也消了先前恼怒之心。杨康取出刺
杀欧阳克的半截枪头,说道:“这是先父的遗物,弟子一直放在身边。”丘处机接了过来,
反复抚挲,大是伤怀,叹了几口气,说道:“十九年前,我在此处与你父及你郭伯父相交,
忽忽十余年,两位故人都已归于黄土。他二人之死,实是为我所累。我无力救得你父母性命
,尤为终生恨事。”
郭靖在隔室听他怀念自己父亲,心中难过:“丘道长尚得与我父论交,我却是连父亲之
面也不得一见。杨兄弟能和他爹爹相会,可又胜于我了。”
丘处机又问黄药师如何杀死郭靖,杨康信口胡诌一番。马丘王三人句郭靖有旧,均各叹
息不止。谈论了一会,杨康急着要会见拖雷、华筝,颇有点心神不宁。
王处一望望他,又望望穆念慈,道:“你俩已成了亲么?”杨康道:“还没有。”王处
一道:“还是早日成了亲罢。丘师哥,你今日替他们作主,办了这事如何?”黄蓉与郭靖对
望了一眼,均想:“岂难道今日又要旁观一场洞房花烛?”黄蓉又想:“穆姊姊性子暴躁,
跟那位程大小姐大不相同,她洞房花烛之前,说不定还得跟那姓杨的小子来一场比武招亲,
打上一架,那倒也热闹好看。”只听杨康喜道:“全凭师尊作主。”穆念慈却朗声道:“须
得先依我一件事,否则决不依从。”丘处机听了,微微一笑,道:“好,是甚么事,姑娘你
说。”穆念慈道:“我义父是完颜洪烈那奸贼害死的。他须得报了杀父之仇,我方能与他成
亲。”丘处机击掌叫道:“瞧啊,穆姑娘的话真是说到了老道心坎中去。康儿,你说是不是
?”杨康大感踌躇,正自思索如何回答,忽听门外一个嘶哑的嗓子粗声唱着“莲花落”的调
子,又有一个尖细的嗓子夹着叫道:“老爷太太行行好,赏赐乞儿一文钱。”穆念慈听声音
有些耳熟,转过头来,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乞丐,一个肥胖,一个矮瘦,那胖大的总有矮小的
三个那么大。这两人身材特异,虽然相隔多年,穆念慈仍记得是自己十三岁那年给他们包扎
过伤口的两丐,洪七公喜她心好,因此传过她三天武艺。她要待上前招呼,但两丐进门之后
,目光不离杨康手中的竹棒,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走到杨康跟前,双手交胸,躬
身行礼。
马钰等见了两丐的步履身法,就知武功不弱,又见每人背上部负着八只麻袋,知这二人
是丐帮中的八袋弟子,班辈甚高,但他们对杨康如此恭敬,却是大为不解。那瘦丐道:“听
弟兄们说,有人在临安城内见到帮主的法杖,我们四下探访,幸喜在此得见,却不知帮主现
下在何处乞讨?”杨康虽然拿棒在手,但对竹棒来历却全然不晓,听了瘦丐的话,不知如何
回答,只是随口“嗯”了几声。丐帮中规矩,见了打狗棒如见帮主本人,二丐见杨康不加理
睬,神色更是恭谨。那胖丐道:“岳州之会,时日已甚紧迫,东路简长老已于七日前动身西
去。”杨康越来越是胡涂,又哼了一声。那瘦丐道:“弟子为了寻访帮主法杖,耽搁了时日
,现下立即就要赶路。尊驾如也今日上道,就由弟子们沿途陪伴服侍好了。”杨康心中暗暗
称奇,他本想尽早离开师父,也不管二丐说些什么,既有此机会,便向马钰、丘处机等拜倒
,说道:“弟子身有要事,不能随侍师尊,伏乞恕罪。”马钰等皆以为他与丐帮必有重大关
连,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帮主洪七公是与先师王真人齐名的高人,自是不能拦阻。当着
二丐之面,不便细问,即与胖瘦二丐以江湖上仪节相见。二丐对全真七子本就仰慕,知他们
是杨康师执,更是谦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