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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醉仙楼上有人凶杀恶斗,生怕王爷遇险,是以急急赶到。
丘处机哼了一声,道:“好啊,好啊!贫道恕不奉陪了!这件事咱们没完没了。”手托
铜缸,大踏步走向梯口。
柯镇恶站起身来,叫道:“丘道长,您可别误会。”丘处机边走边道:“我误会?你们
是英雄好汉,干吗要约金兵来助拳?”柯镇恶道:“我们可没有约。”丘处机道:“我又不
是瞎子!”柯镇恶眼睛盲了,生平最忌别人讥讽他这缺陷,铁杖一摆,抢上前去,喝道:“
瞎子便怎样?”丘处机更不答话,左手一抬,啪的一掌,打在一名金兵的顶门上。那金兵哼
也没哼一声,登时脑浆迸裂而死。丘处机道:“这便是榜样!”袍袖一拂,径自下楼。
众金兵见打死了同伴,一阵大乱,早有数人挺矛向丘处机后心掷下。他头也不回,就似
背后生着眼睛,伸手一一拨落。群金兵正要冲下,完颜洪烈忙喝住,转身对柯镇恶道:“这
恶道无法无天,各位请过来共饮一杯,商议对付这策如何?”柯镇恶听得他呼喝金兵之声,
知他是金兵头脑,喝道:“他妈的,滚开!”完颜洪烈一愕,韩宝驹道:“咱大哥叫你滚开
!”右肩一耸,正撞在他左胯之上,完颜洪烈一个踉跄,退开数步。江南七怪和焦木和尚一
拥下楼。
朱聪走在最后,经过完颜洪烈身旁时,伸扇又在他肩头一拍,笑道:“你拐带的女子卖
掉了么?卖给我怎样?哈哈,哈哈!”说着急步下楼。朱聪先前虽不知完颜洪烈的来历,但
在客店之中看到他对待包惜弱的模样,已知他二人不是夫妇,又听他自夸豪富,便盗了他金
银,小作惩戒。此刻既知他是金兵头脑,不取他金银,那里还有天理?
完颜洪烈伸手往怀里一摸,带出来的几锭金银果然又都不翼而飞。他想这些人个个武功
惊人,请那矮胖子去做马术教头之事那也免开尊口了,若再给他们发现包氏娘子竟在自己这
里,更是天大祸事,幸得此刻丘处机与七怪误会未释,再不快走,连命也得送在这里。当下
赶回客店,带同包惜弱连夜向北,回金国的都城燕京而去。
原来那日丘处机杀了汉奸王道乾,在牛家村结识郭啸天、杨铁心两人,又将前来追捕的
金兵和衙役杀的一个不剩,心下畅快,到得杭州后,连日在湖上赏玩风景。西湖之北的葛岭
,乃晋时葛洪炼丹之处,为道家胜地。丘处机上午四处漫游,下午便在葛岭道观中修炼内功
,研读道藏。
这日走过清河坊前,忽见数十名官兵在街上狼狈经过,甩盔曳甲,折弓断枪,显见是吃
了败仗逃回来的。他心下奇怪,暗想:“此时并没有和金国开仗,又没听说左近有盗贼做乱
,不知官兵是在哪里吃了这亏?”询问街上百姓,众人也都茫然不知。他好奇心起,远远跟
随,见众官兵进了威果第六指挥所的营房。
到了夜间,他悄悄摸进指挥所内,抓了一名官兵出来,拖到旁边小巷中喝问。那官兵正
睡得胡里胡涂,突然利刃加颈,那敢有丝毫隐瞒,当即把牛家村捉拿郭、杨二人的事照实说
了。丘处机不迭声的叫苦,只听那兵士说,郭啸天已当场格毙,杨铁心身受重伤,不知下落
,多半也是不活了;又说郭杨二人的妻子倒是活捉了来,可是走到半路,不知如何,竟有一
彪人马冲了出来,胡里胡涂的打了一场,官兵却吃了老大的亏。丘处机只听得悲愤不已,但
想那小兵奉命差遣,实是身不由己,当下也不拿他出气,只问:“你们上官是谁?”那小兵
道:“指挥大人他……他……姓段……官名……官名叫天德。”丘处机放了小兵,摸到指挥
所去找那段天德,却是遍寻不获。
次日一早,指挥所前的竿子上高高挂出一颗首级,号令示众。丘处机一看,赫然便是新
交朋友郭啸天的头颅,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气恼,心道:“丘处机啊丘处机,这两位朋友是
忠义之后,好意请你饮酒,你却累得他们家破人亡。你若不替他们报仇雪恨,还称得上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想到愤恨之处,反手一掌,只把指挥所前的旗杆打得石屑纷飞。
好容易守到半夜,他爬上长竿,把郭啸天的首级取了下来,奔到西湖边上挖了一坑,把
首级埋了,拜了几拜,不禁洒下泪来,默默祝祷:“贫道当日答允传授两位后裔的武艺,贫
道生平言出必践,如不将你们的后人调教为英雄人物,他日黄泉之下,再无面目和两位相见
。”心下盘算,首先要找到那段天德,杀了他为郭杨两人报仇,然后去救出两人的妻子,安
顿于妥善之处,天可怜见生下两个遗腹子来,好给两位好汉留下后代。
他接连两晚暗闯威果第六指所,却都未能找到指挥使段天德。想是此人贪图安逸、不守
军纪,不宿在营房之中与士卒同甘共苦。第三是辰牌时分,他迳到指挥所辕门之外,大声喝
道:“段天德在那里,快给我滚出来!”。
段天德为了郭啸天的首级被窃,正在营房中审讯郭啸天的妻子李萍,要她招认有什么大
胆不法的朋友,忽听的营外闹成一片,探头从窗口向外张望,只见一个长大道士威风凛凛的
手提两名军士,横扫直劈,只打的众兵士叫苦连天。军佐一叠连声的喝叫:“放箭!”仓卒
之际,众官兵有的找到了弓,寻不着箭,有的拿着箭,却有不知弓在何处。
段天德大怒,提起腰刀,直抢出去,喝道:“造反了吗?”挥刀向丘处机腰里横扫过去
。丘处机见是一名军官,将手中军士一抛,不闪不架,左手一探,已抢前抓住了他手腕,喝
道:“段天德那狗贼在哪里?”
段天德手上剧痛,全身酸麻,忙道:“道爷要找段大人么?他……他在西湖船里饮酒,
也不知今天会不回来。”丘处机信以为真,松开了手。段天德向两名军士道:“你们快带领
这位道爷,到湖边找段指挥去。”两名军士尚未领悟,段天德喝道:“快去,快去,莫惹道
爷生气。”两名军士这才会意,转身走出。丘处机跟了出去。段天德那里还敢停留,忙带了
几名军士,押了李萍,急奔雄节第八指挥所来,那指挥使和他是酒肉至交,一听之下,正要
点兵去擒杀恶道,突然营外喧声大起,据称一个道士打了进来,想必带路的军士受逼不过,
将段天德的常到之处说了出来。
段天德是惊弓之鸟,也不多说,带了随从与李萍便走,这次是去投城外的全捷第二指挥
所。那指挥所地处偏僻,丘处机一时找他不到。段天德惊魂稍定,想起那道人在千百军士中
横冲直撞的威势,真是不寒而栗。这时手腕上又开始剧痛,越肿越高,找了个军营中的跌打
大夫来一瞧,腕骨竟是给捏断了两根。上了甲板敷了药之后,当晚不敢回家,便住在全捷第
二指挥所内。睡到半夜,营外喧扰起来,说是守岗的军士忽然不见了。
段天德惊跳起床,心知那军士定是被道士掳了去逼问,自己不论躲在何处军营,他总能
找上门来,打是打不过,躲又躲不开,那可如何是好?这道士已跟自己朝过了相,只冲着自
己一人而来,军营中官兵虽多,却未必能保护周全。正自惶急,突然想起自己伯父在云栖寺
出家,他武功了得,不如投奔他去,又想那道士找自己为难,定与郭啸天一案有关,如把李
萍带在身边,危急时以她为要挟,那恶道便不敢贸然动手,当下逼迫李萍换上军士装束,拉
着她从营房后门溜了出去,黑暗中七高八低的往云栖寺来。
他伯父出家已久,法名枯木,是云栖寺的主持,以前本是个军官,武功出自浙闽交界处
仙霞派的嫡传,属于少林派的旁支。他素来不齿段天德的为人,不与交往,这时见他夤夜狼
狈逃来,自是十分诧异,当下冷冷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段天德知道伯父一向痛恨金兵,要是说了实情,自己如何会同金兵去捕杀郭杨二人,只
怕伯父立时便杀了自己,因此在路上早已想妥了一套说辞,眼见伯父神色不善,忙跪下磕头
,连称:“侄儿给人欺负了,求伯父作主。”
枯木道:“你在营里当官,不去欺负别人,人家已谢天谢地啦,又有谁敢欺负你啦?”
段天德满脸惭容,说道:“侄儿不争气,给一个恶道赶得东奔西逃,无路可走。求伯父看在
我过世的爹爹面上,救侄儿一命。”枯木听他说得可怜,问道:“那道人追你干什么?”
段天德知道越是将自己说得不堪,越是易于取信,当下连称:“侄儿该死,该死。前日
侄儿和几个朋友,到清冷桥西的瓦子去玩耍……”枯木鼻中哼了一声,脸色登时大为不愉。
原来宋朝的妓院称为“瓦舍”,或称“瓦子”,取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意思是
说易聚易散。
段天德又道:“侄儿有个素日相好的粉头,这天正在唱歌陪侄儿饮酒,忽然有个道士进
来,说听她曲子唱得好,定要叫她过去相陪……”枯木怫然不悦,道:“胡说!出家人又怎
会到这种下流地方去?”段天德道:“是啊,侄儿当下就出言嘲讽,命她出去。那道人凶恶
得紧,反骂侄儿指日就要身首异处,却在这儿胡闹。”枯木道:“什么身首异处?”段天德
道:“他说金兵不日渡江南下,要将咱们大宋官兵杀得干干净净。”
枯木勃然怒道:“他如此说来?”段天德道:“是。也是侄儿脾气不好,跟他争吵,说
道金兵若是渡江,我们拚命死战,也未必便输了。”这句话好生迎合枯木的心意,只听得他
连连点头,觉得这个侄儿自出得娘胎,唯有这句话最象人话。段天德见他点头,心下暗喜,
说道:“两人说到后来,便打将起来,侄儿却不是这恶道的对手。他一路追赶,侄儿无处逃
避,只得来向伯父求救。”枯木道:“我是出家人,不来理会你们这般争风吃醋的丑事。”
段天德哀求道:“只求伯父救我一命,以后决不敢了。”
枯木想起兄弟昔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