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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说道:“江南七侠?是柯镇恶一伙么?他们怎能传你全真派的内功?”郭靖道:“丹阳
真人马道长传过弟子两年内功,不过未曾令弟子列入全真派门墙。”
那老人哈哈一笑,装个鬼脸,神色甚是滑稽,犹如孩童与人闹着玩一般,说道:“这就
是了。你怎么会到桃花岛来?”郭靖道:“黄岛主命弟子来的。”那老人脸色忽变,问道:
“来干甚么?”郭靖道:“弟子得罪了黄岛主,特来领死。”那老人道:“你不打诳么?”
郭靖恭恭敬敬的道:“弟子不敢欺瞒。”那老人点点头道:“很好,坐下罢。”郭靖依言坐
在一块石上,这时看清楚那老人是坐在山壁的一个岩洞之中。那老人又问:“此外还有谁传
过你功夫?”郭靖道:“九指神丐洪恩师……”那老人脸上神情特异,似笑非笑,抢着问道
:“洪七公也传过你功夫?”郭靖道:“是的。洪恩师传过弟子一套降龙十八掌。”那老人
脸上登现欣羡无已的神色,说道:“你会降龙十八掌?这套功夫可了不起哪。你传给我好不
好?我拜你为师。”随即摇头道:“不成,不成!做洪老叫化的徒孙,不大对劲。洪老叫化
没传过你内功?”郭靖道:“没有。”那老人仰头向天,自言自语:“瞧他小小年纪,就算
在娘肚子里起始修练,也不过十八九年道行,怎么我抵挡不了箫声,他却能抵挡?”一时想
不透其中原因,双目从上至下,又自下至上的向郭靖望了两遍,右手伸出,道:“你在我掌
上推一下,我试试你的功夫。”
郭靖依言伸掌与他右掌相抵。那老人道:“气沉丹田,发劲罢。”郭靖凝力发劲。那老
人手掌略缩,随即反推,叫道:“小心了!”郭靖只觉一股强劲之极的内力涌到,实是抵挡
不住,左掌向上疾穿,要待去格他手腕,哪知那老人转手反拨,四指已搭上他腕背,只以四
根手指之力,便将他直挥出去。郭靖站立不住,跌出了七八步,背心在一棵树上一撞,这才
站定。那老人喃喃自语:“武功虽然不错,可也不算甚么了不起,却怎么能挡得住黄老邪的
《碧海潮生曲》?”
郭靖深深吸了口气,才凝定了胸腹间气血翻涌,向那老人望去,甚是讶异:“此人的武
功几与洪恩师、黄岛主差不多了,怎么桃花岛上又有这等人物?难道是‘西毒’或是‘南帝
’么?”一想到“西毒”,不禁心头一寒:“莫要着了他的道儿?”举起手掌在日光下一照
,既未红肿,亦无黑痕,这才稍感放心。那老人微笑问道:“你猜我是谁?”郭靖道:“弟
子曾听人言道:天下武功登峰造极的共有五位高人。全真教主王真人已经逝世,九指神丐洪
恩师与桃花岛主弟子都识得。前辈是欧阳前辈还是段皇爷么?”那老人笑道:“你觉得我的
武功与东邪、北丐差不多,是不是?”郭靖道:“弟子武功低微,见识粗浅,不敢妄说。但
适才前辈这样一推,弟子所拜见过的武学名家之中,除了洪恩师与黄岛主之外确无第三人及
得。”那老人听他赞扬,极是高兴,一张毛发掩盖的脸上显出孩童般的欢喜神色,笑道:“
我既不是西毒欧阳锋,也不是段皇爷,你再猜上一猜。”郭靖沉吟道:“弟子会过一个自称
与洪恩师等齐名的裘千仞,但此人有名无实,武功甚是平常。弟子愚蠢得紧,实在猜不到前
辈的尊姓大名。”那老人呵呵笑道:“我姓周,你想得起了么?”
郭靖冲口而出:“啊,你是周伯通!”这句话一说出口,才想起当面直呼其名,可算得
大大的不敬,忙躬身下拜,说道:“弟子不敬,请周前辈恕罪。”
那老人笑道:“不错,不错,我正是周伯通。我名叫周伯通,你叫我周伯通,有甚么不
敬?全真教主王重阳是我师兄,马钰、丘处机他们都是我的师侄。你既不是全真派门下,也
不用罗里罗唆的叫我甚么前辈不前辈的,就叫我周伯通好啦。”郭靖道:“弟子怎敢?”
周伯通在桃花岛独居已久,无聊之极,忽得郭靖与他说话解闷,大感愉悦,忽然间心中
起了一个怪念头,说道:“小朋友,你我结义为兄弟如何?”
不论他说甚么希奇古怪的言语,都不及这句话的匪夷所思,郭靖一听之下,登时张大了
嘴合不拢来,瞧他神色俨然,实非说笑,过了一会,才道:“弟子是马道长、丘道长的晚辈
,该当尊您为师祖爷才是。”
周伯通双手乱摆,说道:“我的武艺全是师兄所传,马钰、丘处机他们见我没点长辈样
子,也不大敬我是长辈。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你儿子,又分甚么长辈晚辈?”正说到这
里,忽听脚步声响,一名老仆提了一只食盒,走了过来。周伯通笑道:“有东西吃啦!”那
老仆揭开食盒,取出四碟小菜,两壶酒,一木桶饭,放在周伯通面前的大石之上,给两人斟
了酒,垂手在旁侍候。
郭靖忙问:“黄姑娘呢?她怎不来瞧我?”那仆人摇摇头,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自己
的口,意思说又聋又哑。周伯通笑道:“这人耳朵是黄药师刺聋的,你叫他张口来瞧瞧。”
郭靖做个手势,那人张开口来。郭靖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他口中舌头被割去了半截。
周伯通道:“岛上的佣仆全都如此。你既来了桃花岛,若是不死,日后也与他一般。”郭靖
听了,半晌做声不得,心道:“蓉儿的爹爹怎么恁地残忍?”周伯通又道:“黄老邪晚晚折
磨我,我偏不向他认输。昨晚差点儿就折在他的手里,若不是你助我一臂,我十多年的要强
好胜,可就废于一夕了,来来来,小兄弟,这里有酒有菜,咱俩向天誓盟,结为兄弟,以后
有福共享,有难共当。想当年我和王重阳结为兄弟之时,他也是推三阻四的……怎么?你真
的不愿么?我师哥王重阳武功比我高得多,当年他不肯和我结拜,难道你的武功也比我高得
多?我看大大的不见得。”郭靖道:“晚辈的武功比你低得太多,结拜实在不配。”周伯通
道:“若说武功一样,才能结拜,那么我去跟黄老邪、老毒物结拜?他们又嫌我打他们不过
了,岂有此理!你要我跟这又聋又哑的家伙结拜?”说着手指那老仆,双脚乱跳,大发脾气
。郭靖见他脸上变色,忙道:“弟子与前辈辈份差着两辈,若是依了前辈之言,必定被人笑
骂。日后若是遇到马道长、丘道长,弟子岂不惭愧之极?”周伯通道:“偏你就有这许多顾
虑。你不肯和我结拜,定是嫌我太老,呜呜呜……”忽地掩面大哭,乱扯自己胡子。郭靖慌
了手脚,忙道:“弟子依前辈吩咐就是。”周伯通哭道:“你被我逼迫,勉强答应,那也是
算不了数的。他日人家问起,你又推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你是不肯称我为义兄的了。”郭靖
暗暗好笑,怎地此人如此为老不尊,只见他拿起菜碟,向外掷去,赌气不肯吃饭了。那老仆
连忙拾起,不知为了何事,甚是惶恐。郭靖无奈,只得笑道:“兄长既然有此美意,小弟如
何不遵?咱俩就在此处撮土为香,义结兄弟便是。”周伯通破涕为笑,说道:“我向黄老邪
发过誓的,除非我打赢了他,否则除了大小便,决不出洞一步。我在洞里磕头,你在洞外磕
头罢。”郭靖心想:“你一辈子打不过黄岛主,难道一辈子就呆在这个小小的石洞里?”当
下也不多问,便跪了下去。周伯通与他并肩而跪,朗声说道:“老顽童周伯通,今日与郭靖
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若是违此盟誓,教我武功全失,连小狗小猫也打不过
。”
郭靖听他自称“老顽童”,立的誓又是这般古怪,忍不住好笑。周伯通瞪眼道:“笑甚
么?快跟着念。”郭靖便也依式念了一遍,两人以酒沥地,郭靖再行拜见兄长。周伯通哈哈
大笑,大叫:“罢了,罢了。”斟酒自饮,说道:“黄老邪小气得紧,给人这般淡酒喝。只
有那天一个小姑娘送来的美酒,喝起来才有点酒味,可惜从此她又不来了。”郭靖想起黄蓉
说过,她因偷送美酒给周伯通被父亲知道了责骂,一怒而离桃花岛,看来周伯通尚不知此事
呢。郭靖已饿了一天,不想饮酒,一口气吃了五大碗白饭,这才饱足。那老仆等两人吃完,
收拾了残肴回去。周伯通道:“兄弟,你因何得罪了黄老邪,说给哥哥听听。”郭靖于是将
自己年幼时怎样无意中刺死陈玄风、怎样在归云庄恶斗梅超风、怎样黄药师生气要和江南六
怪为难、自己怎样答应在一月之中到桃花岛领死等情由,说了一遍。周伯通最爱听人述说故
事,侧过了头,眯着眼,听得津津有味,只要郭靖说得稍为简略,就必寻根究底的追问不休
。待得郭靖说完,周伯通还问:“后来怎样?”郭靖道:“后来就到了这里。”周伯通沉吟
片刻,道:“嗯,原来那个美貌小丫头是黄老邪的女儿。她和你好,怎么回岛之后,忽然影
踪不见?其中必有缘由,定是给黄老邪关了起来。”郭靖忧形于色,说道:“弟子也这样想
……”
周伯通脸一板,厉声道:“你说甚么?”郭靖知道说错了话,忙道:“做兄弟的一时失
言,大哥不要介意。”周伯通笑道:“这称呼是万万弄错不得的。若是你我假扮戏文,那么
你叫我娘子也好,妈妈也好,女儿也好,更是错不得一点。”郭靖连声称是。周伯通侧过了
头,问道:“你猜我怎么会在这里?”郭靖道:“兄弟正要请问。”周伯通道:“说来话长
,待我慢慢对你说。你知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论剑较艺的事
罢?”郭靖点点头道:“兄弟曾听人说过。”周伯通道:“那时是在寒冬岁尽,华山绝顶,
大雪封山。他们五人口中谈论,手上比武,在大雪之中直比了七天七夜,东邪、西毒、南帝
、北丐四个人终于拜服我师哥王重阳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你可知道五人因何在华山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