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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额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喝了杯中一半酒水,然后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格日勒图会劝杭高和托克博归降大汗,如果两人从命,恳请大汗不要伤害土默特人的性命”
“如果他们不从呢?”额哲的声音有些冷。这些是蒙古部落内部事务,翟哲凭什么指手划脚,难道他还以为是他当初在草原的时候吗?
“晋王当年抢走乌兰公主,对俄木布汗心中歉疚,如果有一线希望,晋王希望能救回俄木布汗,再把土默特部落还给他”
“是吗?”额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不喜欢别人强迫他做决定,无论那个人是皇太极还是翟哲。
王义在谄笑。但是,他没有妥协的意思。
额哲盯着他看,确定这是一个不可妥协的条件。
“翟哲是想保证土默特部落完整,好,我答应他的条件”
王义松了口气。
额哲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刚才躲在大帐中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晋王支持额哲在蒙古起兵,但保持住土默特部落的完整是晋王的底限。
汗帐骑兵四处奔走,大汗杀死大妃的消息在几天间传遍草原。
皇太极限定了蒙古各部的游牧区,禁止蒙古人随意迁徙。察哈尔牧民分成大大小小近百个部落分布在土默川草原和张坝草原。当年额哲兼并了车臣汗的部落,投降满清后,他们又被皇太极强行拆开,那些人重新被安置回漠北阿穆尔回到朵颜草原聚集部落骑兵匆匆向张坝草原进发。他没有急于去土默川与额哲的汗帐汇合,而是驻扎草原在通往张家口的入口处。
他常在张家口集市做生意,熟悉这里的道路和来往的人物。
蒙古骑兵封锁住道路,不许牧民进入张家口,也不许张家口的商队踏足草原。
第三天,一大批蒙古人出现在张家口外的草原。
那些都是察哈尔人,很多察哈尔人,被阿穆尔拦住了道路。
一个身材瘦长,声音洪亮的部落头目催马上来交涉,道:“阿穆尔,你可以来张家口做买卖,这里是察哈尔的地盘,你只能在朵颜草原放牧。”
阿穆尔催马上前,答道:“多古拉,我现在重返察哈尔了,属于察哈尔部落”
“重返察哈尔?摄政王同意了吗?”
“大汗同意了”阿穆尔催马转了个圈,道:“我前日接到大汗的征召令,命察哈尔各部落去土默川与大汗汇合,多古拉你这是去哪啊?”
多古拉脸色微变。
阿穆尔继续逼问:“察哈尔的部落难道也不听大汗的召令了吗?”
多古拉催马上前,尖声道:“是你,是你杀死了大妃,你想让察哈尔灭亡吗?”
“我可以当我没有听见这句话”阿穆尔神色骤然变得冷漠,“如果你不去土默川觐见大汗,我保证你会在察哈尔之前灭亡。”
多古拉咬紧牙根。
阿穆尔身后的骑兵张弓搭箭。
阿穆尔道:“汗帐骑兵很快会来巡逻,我可以当自己没见过你”
多古拉调转马头离去。他身后,那些松散的牧民开始向西迁徙。
这个季节,无论那里,水草都很丰美。
阿穆尔在这里坚守了六天,挡回去数千部众。
有些人逃向漠东草原,也有些人逃入漠北深处,逃避是不愿遵从大汗命令部落唯一的选择。
七天后,土默川聚集了察哈尔人两万六千骑兵,比额哲预料要少四千人。阿穆尔率三千五百骑兵来投。
拥有三千五百骑兵的部落在草原已属一个大部落,阿穆尔麾下的骑兵多数穿上了简陋的胸甲,弓箭和弯刀配备齐整。
汗帐中。
乌力罕跪在额哲面前,道:“察哈尔的骑兵聚齐了,还有十几个在朵颜边缘游牧的部落逃向漠东了“七年,不过七年,察哈尔人也有不愿意再为我效力了”额哲感慨。
他没有很愤怒,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阿穆尔偷眼看大汗的表情。之前,他有些失望,大汗固执而狂妄,不听他的劝告。现在,他觉得额哲比他的父亲林丹汗要强上一点。
“该来的都来了,不愿来的就让他们在漠东看着吧”额哲挥手下令,“出兵”
三万察哈尔骑兵浩浩荡荡杀向归化城。
王义随汗帐骑兵同行,躲藏在额哲身边。这几天,他通过商队与格日勒图保持联系。
土默川离归化只有一天多的路程,三万察哈尔骑兵到达归化城时,土默特八成的部众已经躲入归化城中。
城头树立着大清的旗帜。
俄木布汗被囚禁后,严格意义上,土默特部落已经不存在了。
归化仍然是漠南草原的明珠,这几年,女真人重新修筑了这座城市,使这里足以抵挡几万骑兵的攻击。
三万察哈尔骑兵在归化城东门和南门外驻扎。
额哲匆忙招来王义,问:“怎么样,土默特人愿意投降吗?”
王义脸色阴霾,道:“只怕要靠大汗动手了”
阿穆尔脸色不悦,问:“要强攻归化城吗?”
现在土默特只剩下万骑,但城内还有三千女真人。蒙古人没有攻城器械,强行攻打归化城,他担心会伤亡过大。而且,现在的察哈尔部众人心不齐,不能打硬仗。
王义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的声调,道:“格日勒图可为我们打开归化城门,但大汗决不能杀戮土默特人”
额哲点头,道:“我答应”
“晋王视土默特为家人,如果大汗食言,恐怕……”王义欲言又止。
额哲右手抚左胸,道:“我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言”
☆、第593章 骑虎难下
高邮城摇摇欲坠。
多少日来,一直是这样,摇摇欲坠。
陈明遇用火神点燃鸟铳后端的引线,“砰”一声响,铅子撞在青石砖上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火花。
他没有击中那个攀上城头的女真人。就在他身前三丈开外,他亲眼目睹那个女真人挥刀砍翻了两个士卒,如果他刚才瞄准一点,那两个士卒就不会丧命。
陈明遇眼眶快要裂开了,他手指灵活,如商号中管了十年账目的账房先生在拨动算珠,重新装好铅子和火药,他正要再次点燃引线。
“轰”一声巨响,一阵黑烟在他眼前腾起。
那个身穿重甲的女真人从胸口道头颅血肉模糊,血洞如蜂巢般密集。一门虎蹲炮空洞的炮口指向阴云密集的天空“冲啊,快要下雨了”汉人夹杂在女真人的队列中呼喊冲锋。
天空的阴云就像压在头顶。
陈明遇在心中祈祷:“诸佛保佑,千万别下雨,千万别下雨”
“轰”一声巨响。
如炮声,但威势远胜过炮声,好像来自头顶
“咕隆隆”
豆大的雨点落在陈明遇的头上。
“下雨了”陈明遇扔下鸟铳,拔出腰间的戚刀,冲到城墙边缘往外探出身子,呼喊道:“杀啊,不杀光清虏,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雨点越来越大,睁不开眼睛,看不见鲜血。
陈明遇只能看清楚十几步远,只有清虏爬上云梯,他才知道又有人上来了。戚刀锋利,除非身披重甲的死士,他挥刀下必能砍翻攀爬清虏。
也不知道多少时候,他好像歇息了许久再没有见到清虏的往上爬的身影。
城头站满了大明的士卒,他们都是江阴人。
一个时候后,豆大的雨点变成蒙蒙细雨,城墙下三三两两散布着死尸。一个红膛脸大汉站在城楼上,振臂高呼:“江阴人,不怕死”
陈明遇拖动疲倦的双腿坐过去,坐在阎应元身边的石头上,用沙哑的声音道:“求援吧”
“晋王说,没有援兵”阎应元声音生硬。
“我们支撑不住了,每一天都有可能破城”
阎应元问:“我们能突围吗?”
陈明遇轻轻摇头,道:“高邮城离艾陵湖四十多里,清虏骑兵多,突围死路一条。”
“既然无路可走,还有什么念想”
陈明遇迟疑着问:“大将军,大将军是不是抛弃了我们”
阎应元看向运河方向,雨幕中隐约有几艘小船在那里游动。
“我们不是大将军的嫡系,大将军让我守孤城,又无援军”陈明遇一声叹息。
“惑我军心者,斩”阎应元掉头下城。
他不愿责怪陈明遇,因为这场守城战打得太惨。他熟读兵法,难道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吗?
江阴人反剃发令时在清虏数十万雄兵环绕下没有投降,所以绝不会在这里投降。
外无援军,城内粮草、兵器充足,他们除了与清虏继续磨下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高邮城外。
满人的兵营连绵不绝,在朦胧春雨中,一眼看不见边际。
京城的急报才送入大营,多尔衮心中如一万头野马奔腾践踏而过。
“察哈尔额哲叛乱,攻下归化城,挟裹土默特呼啸漠南草原,北方告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撕碎手中急件。前几日从江南传来的消息让他乱了心弦,今日的急报让他夜不能寐。
“咳咳咳”他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右边的胸口钻心般的疼痛。入关以来,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去年征讨姜镶回京后,身体越来越虚弱,渐渐连对女色也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性而为。
蒙古人不复当年之勇,如果额哲急于攻向关内,以蒙古人的装备和攻城能力,一定会遭遇惨败。但是,让他忧心的是,察哈尔人好像不那么着急。
“王爷”
多尔衮摆摆手,命侍卫退去。
江淮一战,不能再拖下去了。额哲在草原还有些名望,察哈尔与土默特合流,漠东蒙古诸部未必是对手,如果额哲在草原击败了漠东蒙古,那才是灭顶之灾。
雨水滴滴答答,北方虽然有雨季,但从来没有这样拧不于的天气。
衣服似乎一直是潮湿的,大军驻扎在野外,环境比城内要恶劣的多。每当遇见倾盆大雨时,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清虏斥候骑兵踩着潮湿的草地往南查探,明军龟缩在城中或者是艾陵湖的兵营里。清虏骑兵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多尔衮低头在中军大帐中处理事务,他人在高邮,清廷朝中事情还需经过他的手来处置。
这几日清兵调动频繁,对高邮城的攻势渐渐缓下来。
中军营外传来呼叫声,声音粗犷。
侍卫进门禀告:“启禀王爷,鳌拜求见”
鳌拜?多尔衮抬起头,“让他进来”
鳌拜的脚步如大牯牛的蹄子一样重,进门后跪拜行礼,道:“王爷,末将有要事禀告。”
“何事?”
“末将听说明贼十日后要在扬州城外举行祭祀典礼,超度死在扬州的百姓,其中有活人祭祀,全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