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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在深宫中,还有什么可怕?
也许是李自成进北京后的兵败如山倒给他警示,也许是他本身相对平和的性格,翟哲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这样可能会错过一些机会,但也不会给别人留下机会。
无论是大西军有何决策,都阻止不了翟哲准备北伐的脚步。年后,逢勤已率两万从苏州府迁徙往松江府的偏僻之地,专门进行封闭训“闽粤要盯紧,云南和四川的事情都才起步,但两地形势特殊,不可操之过急”
季弘答道:“遵命”
“你常年在外,有空时要常回家,这半年宁波不再像从前那么安静,你可把家人迁徙到南京或者苏州”
季弘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还是那两个字:“遵命”
离开晋王府,季弘乘舟南下直往宁波。
翟哲的话戳到他最柔软的地方,如果说将军出征尚有回归时,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永无止境的忙碌。
他能走断臂的阴影,又弃武从文,永莹居功至首。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上战场再断一臂,也不愿意做这种活在阴影中的日子。
但晋王对他恩重如山,从他被从牧奴中解救出来,他的命就是晋王的了。
宁波府越来越近。
下船,走入熟悉的街道,看见数年不变的老槐树,他看见了一个背影,一个无比熟悉得到背影。
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与永莹相似,比永莹健谈。
季弘其实有些畏惧他这个小姨子。
有很多原因。
绿莹比他姐姐强势,也比她姐姐有心机。永莹可能想不到,妹妹与她姐妹情深,但每次来宁波府都不仅仅是为了姐妹相聚。
在张名振在南京兵变之前,季弘与宗茂还有些来往。在那之后,两人再没有交集。宗茂复出后一直想修复二人之间的关系。
季弘的地位太重要,重要到所有人想到他心中都没底。
不是他们想反晋王,而是极少有人会不犯错,季弘不会把所有的信息传递给晋王,他只上报最重要的信息和晋王需要的信息。
那么,其中有很多可选择的机会。
☆、第576章 憋不住
兵器工坊的货船由水师护送驶向苏州,卸下货物后直接发送往松江府。
新鲜的铁炮、火药、铅子和戚刀分别储存往杭州和苏州的兵器库。
南直隶几座府城内紧外松,紧要处守备森严。
宗茂督促各地府兵在春耕之前的最后空闲抓紧进行操练。
新年伊始,大将军府下令,除了八家拿到经营许可的商号,禁止其他商号贩运浙江、南直隶和湖广的稻米出境,违者斩首。
这条禁令出来非常突然,事先没有一点风声。大将军府的禁令甚至没有通告内阁,使陈子龙和堵胤锡等人一阵手忙脚乱。
没有江南的漕运,江北清廷极其缺粮,明廷早已禁止江南的粮食北流。但在吴三桂归明后,姚启圣发现有不少粮商借道四川把粮食贩运向江北,催生了这道禁令。
但此次禁令不仅是控制粮食流向江北,连贩运向闽粤的粮食也需拿到官府的批文才得以放行。
几日间,湖广和江南粮价急降,春荒时的粮价与去年秋收时差不多。
日升昌号联合八家粮商收购粮食,本钱不足的粮商只能把去年收购的粮食草草出手,只求尽量减少损失。
户部衙门。
从年初查完户部账目后,堵胤锡面色一直严峻的像块砖头,因为户部已经欠了一屁股债。
范永斗手里拿着一本账册,那里记载了两税改制后的收入。
“堵大人,去年户部增收银子六十万两”
堵胤锡翻看账本,苦笑道:“增收六十万两白银,多支出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现在是亏空六十万两白银”
范永斗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鄙夷,道:“大人,户部虽然亏空,但不缺银子花”
“这倒不假,库房里还积余三十万两白银”随即,堵胤锡的表情更加纠结,道:“但是,那些银子都是借得”
堵胤锡已算是大明少有的于吏,但在理财上的思维远不及商人出身的范永范永斗耐心解释:“大人,户部虽然欠日升昌号银子,但都有货物和税收可做抵押,不算欠款。近年,稻米出境屡禁不绝,大人可向内阁提议向出境的粮食加重税,也可为户部增收”
“加税,又是加税”堵胤锡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他一听到加税立刻深恶痛绝。这是东林党共同的特点。
范永斗心中哀叹,上一任户部尚书孙嘉绩年岁高,不管事,他行事自由方便。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看来不想做甩手掌柜,偏偏又不懂他的筹划设计。
户部是户部,大将军府是大将军府。
既然堵胤锡不听劝,他要看看堵胤锡到底能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多久。
见堵胤锡痛苦的表情,范永斗甚至满怀恶意的揣测,翟哲是不是有意把堵胤锡摆放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煎熬。他听说过堵胤锡对两税改制很不满,也许因为这个原因,这个新尚书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提醒道:“若不加税,只怕满足不了兵部的要求。”
堵胤锡道:“户部欠日升昌号钱,日升昌号不是晋王的产业吗?大将军要扩军打仗,也可直接从日升昌号借钱。”
范永斗长大嘴巴,真是太无耻了,也是太明白了。
在瞬间,他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主意,他用冰冷的语调回答道:“大将军为大明打仗也要自己出钱吗?这大明难道是大将军的吗?”
一个小小的郎中敢对户部尚书堵胤锡如此说话范永斗这个念头在心中存在已久,这大明迟早是晋王的,他已经联络了许多人,宗茂这么想,姚启圣也这么想。只是内阁一直对晋王顺从,他们暂且没有找到合适的发动时机。
“大胆”堵胤锡果然大怒,骂道:“你想给晋王招祸吗?”
范永斗冷冷的回答:“我只想给大将军出征筹集银子。”
堵胤锡气的双手轻微抖动,他是朝廷二品尚书,却被一个五品郎中当面驳斥。
“出去”他伸手指向范永斗的鼻子大骂:“别以为你能倚仗晋王的势力为所欲为,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不能再回来。”
看见堵胤锡发怒,范永斗好像转变了态度,和颜悦色道:“堵大人才回南京,可能不知道去年户部的形势。工部修筑了松江府的江堤,兵部和大将军府申报的军饷和赏赐都能按月发放,户部又在江南和湖广八座府城建立储粮仓,库房中竟然还有余银。”
紧接着,他用讥讽的语气道:“大人是以为户部现在穷困不堪,还是以为这些都是大人的功劳?大人上任伊始,就要不分公私,不是我在给晋王招祸,是大人在给大明招祸”
堵胤锡初始还在听,直到听范永斗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的身躯摇摇欲倒,就像快要站不住。
“南京城果然是乌烟瘴气,都是你这样狗仗人势的奸佞小人。”
范永斗不在辩驳,只是冷笑。
他不知道翟哲为什么这次没有给他升官,从年前等到年后,翟堂那边也没有消息。但他不只是会等,也知道为自己争取。
晋王啊晋王,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出去”堵胤锡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指向门外。
范永斗摆动衣袖潇洒的走出去。
晋王不出面,他便站出来让南京城的这些人看明白,现在究竟是谁在当家两日后,户部的这场争吵先传到内阁,再传入晋王府。
晋王府东院。
范永斗特意来到这里做客,他来看自己的妹妹,这两日他都没有去户部。范伊不知道外界事,兄妹间正在闲聊。翟天健走进来,走到门口行礼道:“舅舅,爹传你过去”
他用了“传”,没用“叫”。
范伊这感觉有些不对劲,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范永斗给妹妹一个镇定的笑容,随翟天健往翟哲理事的宫殿走去。
他是第一个向东林党发难的北人,他是晋王亲信,但他不是无的放矢,如果宗茂没有上任南直隶总督,他不会这么急着出头。
翟天健走在前面,一路没有与范永斗说话。一直以来,他对这个舅舅都不那么亲热,因为他听说过这个舅舅曾经投靠过清虏。
弯弯绕绕,两人走进宫殿。
翟哲坐在那里等候。
范永斗行礼,翟天健刚想出去,翟哲指着身边的座位,道:“你二人都坐下来”
翟天健老老实实坐下,范永斗欠着半边屁股。就算是至亲,也要懂规矩。
“你太着急了”翟哲口气不善。
父亲的第一句话让翟天健听的没头没脑。
“是,是我一时没忍住”范永斗欠身,把堵胤锡的原话转告给翟哲。
“东林党一直都这样,堵大人还想把日升昌号当做当年思宗的内库。他们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看不见,当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城是,思宗的内库银子已尽了”
翟天健在一边瞪大眼睛,他用自己学过的知识努力去理解范永斗的话。
翟哲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柳全告诉我,大明三成银子在京城,五成银子在江南,除了被清虏带走的那些,我一直在想办法把江南的银子弄出来。”他看着范永斗,放慢语速道:“马阁部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从明日起还是回到户部做事去吧”
范永斗起身拱手,“是”
翟哲问:“你知道为何当初清虏破江南易于反掌,知道反剃发令前,无人反抗吗?”
范永斗不敢回答。
“两税改制,你有功劳,但你也有你的劣势。过早站在众人瞩目的位置,很容易会成为靶子,在战事没有大的突破前,我不想也不能让江南人离心离德范永斗脊背冒汗,答道:“我知错了”
“在张家口时,我很仰慕你的坚忍,但到了江南后,你确实有些浮躁了”翟哲示意范永斗坐下,道:“你职位虽低,但两税税款都经你的手,日升昌号有柳全做主,你与尚书大人争吵,实在在太莽撞了”
翟哲的声音很温和,范永斗不知道为何生出一丝寒意。晋王的意思很明白,堵胤锡虽然是户部尚书,但他有实力把户部尚书架空。
“有些人很看重虚名和地位,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范永斗越听越畏惧,他知道翟哲不会放弃他,但如此直接的责怪让他的内心忍不住七上八下。
“做好你自己的事”翟哲挥手,道:“去吧堵尚书的气想必也消了。
堵胤锡的气不消也得消,陈子龙绝不会轻易让东林党的盟友轻易退出内阁。他不是为了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