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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鼎脸上浮上一层阴霾,问:“从守城那一刻起,我就立下了必死之心,你不是吗?”
一颗铁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弓背形的弧线砸在脚下的城墙半壁上,突如其来的轰击声掩住了金小鼎后面的半截话。亲兵簇拥过来,同时把二人护送下城头。
“如果等到城破,城内的十几万人都要死在这里。不错,我确实不想死,但我觉得我们不该就这样陪着潞州城消亡,这里是晋地最后的血性汉子!”
郝阳友在金小鼎耳边喊叫,清兵炮声轰鸣,他努力喊出更大的声音让金小鼎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金小鼎脸色铁青,他知道郝阳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这一定是郝家义军的意思。
有人不愿意再在这座城内坚守下去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金小鼎之所以能够保证对这十几万松散义军的统御力,不是他有多强悍,恰恰相反,正是他善于把握各派义军共同的想法。
无论是哪一家的义军,他们现都更希望自己处在荒芜的太行山上。几个月前他们在太行山中憋的想打仗,几个月后他们又巴不得逃出生天。这就是义军,一直正在成长的义军,如当初的流贼。
“冬天来了,各地的战事都该进入沉寂期了,一旦下雪,攻城战必然会结束。这五六天,吴三桂不再指挥士卒登上潞州城头,大同城和襄阳城必然也会如此。如果我们肯定坚持不到明年春天,也许放弃潞州突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金小鼎在心里说服自己。其实他自己也已经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能把山西的义军拖入冬天,已经达到了大将军的要求。
潞州东面是太行山,如果义军逃入山中,他们需要与酷寒斗争一个冬天,清兵不会在寒冬入山追剿。
天黑之前,又有几位义军头目来到元帅府,找金小鼎讲述对前途的担心,看来郝阳友已经说动不少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北风在金小鼎的窗外扑打了整整一个夜晚,他开始担心大雪别这么快降下来。
“突围!”
金小鼎只能做出最符合大家想法的决定,因为他不仅仅是大将军的亲兵,还是城内这十几万兵马的顺天倡义大元帅。
阴沉沉的天气中,城内义军磨锋利尖刀,裹好棉衣,每个人分上一袋子粮食。
午时。
“还差五天就到冬月了!”金小鼎站在院落里,说话时嘴巴里吐出一股白气。
他面前站立着三十多个义军头领。这一次他没有再故弄玄虚,突围时每个人都会只顾着自己逃命,他的任何锦囊妙计都不好使。
“我们有三个突围的方向,太行山、京畿南和晋南。京畿南有清虏重兵把守,又都是平原,我们逃到那里无处藏身。所以我们只能兵分两路。”
郝阳友出言反对:“为什么要去晋南,现在只有进入太行山中才安全。”
金小鼎不高兴被人打断说话,加重语气道:“我们是突围,选择两个方向才能迷惑清虏,为了保证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我们不能孤注一掷。你以为吴三桂会乖乖的让我们逃走?”
“我要进太行山!”郝阳友很不客气,此时不是谦让的时候。听金小鼎的意思,往晋南突围是义军是为了吸引清兵的注意力,谁也不愿意成为诱敌之军。
金小鼎不为所动,继续追问:“各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短暂的沉寂,终于有人接二连三的站出来,附和郝阳友的说法:“我们都想退到太行山中去!”
金小鼎仔细估计了一下,约占义军中三成多的人马。这些人都是义军中一直团聚在郝阳友周围的团体。
“还有没有人?”
现场一片安静。
等待片刻,见没有人再出列说话,金小鼎重重的点头,说:“好!我计划往晋南和太行山各去一半人马,既然你们想入太行山,我尊重诸位的意愿。”
他招手命亲兵从后面拿来一面托盘,上面有放着一叠封口的信封。
“我等起兵反清,借顺天倡义之名,虽百死而无一悔。既然生死各归天命,请剩下的人来抽签,抽中往太行山的随郝头领走,抽中往晋南的随我走。”
他话音一落,现场引发一阵骚动,义军诸位统领都没想到金小鼎会选择去晋南。
“金帅,你怎么要去晋南?”有人发出质疑,那是对金小鼎的关心,也是对自己前途的迷茫的疑惑。
金小鼎没有再解释,摆手到:“太行山或者晋南,没有什么区别!”
亲兵端着木盘在诸位统领面前经过,每个人伸手从木盘中拿出一个信封,小心的拆开。
往晋南或者太行山,他们将要在此地分道扬镳,从此之后,他们的命运将各不相同。这种假托上天抓阄的方法最不会引起争议,金小鼎很聪明。
谜底一个个揭晓,在此之前,潞州城内已经有一股稀薄的绝望情绪弥漫,真要到决定突围这一刻,要与并肩作战近一年的朋友分离,诸营统领又有一种前途莫测的迷惘。
金小鼎摆手下令:“今夜亥时,大军突围!”
城外清虏的炮声不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吴三桂不确定城内的粮草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但根据义军攻取潞州城后的举止,他猜到城内坚守的日子不会太长。既然如此,他有何必折损吴家军费老命攻下潞州城。他用脚趾头也能猜想出来,如果他急匆匆攻下了潞州,必然会马不停蹄被派到襄阳城。
这个寒冷的冬天,在潞州城外的大帐里温上一壶竹叶青,看铁炮轰击那些衣衫褴褛的义军,岂不是要比到襄阳城下,与兵精甲厚的江南明军为敌快活上许多。
如果说翟哲在江南的胜利有些偶然,那么今年从三月开始,明军大半年的时间席卷安庆、江西和湖广,如今那里只留下了一座孤城,他绝不想再去碰这样的对手。
“翟哲!”他轻轻念叨那个人,他与他在北京城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翟哲率骑兵才突出清虏包围,向他求粮草补给。随后因卢象升身陨巨鹿,他们一个在江南,一个在江北,再无交集。他已记不得翟哲的长相,想必也是个非一般的人物。
“翟哲,你比我命好!”大帐中一声感慨。
大明中有方国安、郑芝龙这样的军头,清廷中也有吴三桂这样心思深沉的武将。
☆、第502章 逃离
亥时,天空中一片漆黑。潞州城头的光线昏暗,这里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唯有寻常的表象下才能隐藏不寻常的筹划。
城中心,火把照亮了残败的街道。为了修补被清兵炮火轰击毁坏的城墙,潞州城内的房子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
“诸位统领,我们因为共同的愿望聚集在一起。现在我们又要因生存而分离。无论我们到了哪里,无论我们是生是死,请诸位莫要忘了我们因何而聚,因何而散。誓抗清虏,虽死不惜。”
金小鼎一番陈词,慷慨激扬,他是义军的顺天倡义大元帅,名字听起来极有气势,其实不过是大将军帐下一小卒。
“誓抗清虏,虽死不息!”
郝阳友举起鬼头刀回应,一个院子里三十多人,像被逼到绝境的狼群一样哀鸣。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诸位好自为之,一定要活下去!”金小鼎用手中细剑轻轻撞击郝阳友的鬼头刀。
清脆的声响,犹如玉碎。
郝阳友不是他顺从的部下,此番分离后,他在往晋南的义军中将说一不二。他让郝阳友去当到吴三桂的靶子,但他并不希望郝阳友真的被追到绝境,因为他们是同伴,因为他们并肩作战过。
“出发吧!”
火把依次离开知府衙门大院。
空中突然掉下了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粒,反射着火把通红的光芒。
“下雪了啊!”金小鼎伸出手,如芝麻粒大的碎雪落在他的手掌心,他拍拍手,雪粒太小,还没等掉落下便在他掌心化作一滩清水。
细剑刺破雪幕,他低吼一声:“突围!”
潞州城内各部兵马如融化的铁流在寻找突破的缺口。东门率先打开,郝阳友第一个跨出去。
“冲啊!”
衣衫褴褛的义军扑向东面巨大的阴影,那里有树木丛林,有悬崖峭壁,还有无数条只有他们才清楚通往何处的小径。
金小鼎按剑站在西门门口,后面汹涌的人群快要贴近他的脊梁。
“郝头领都突出了!”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
坚持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金小鼎下令:“打开城门,随我突围。”
城门轰然打开,义军本奔腾的流水冲向深不可测的黑暗。
东城先传来厮杀声,那是通往太行山的道路,吴三桂不会轻易纵虎归山,在那边的几个路口都留有兵马据守。
两刻钟左右,清兵大营的火把一片片点亮,骑兵拉住嘶鸣的战马,迅速的登上马背。
义军从东城突出不到一刻钟,吴三桂得到消息。今夜寒冷,他烫了一壶酒喝完,还没等钻入棉被中休息,巡逻的游击将军飞马来中军通报。
“明军突围了,明军要逃!”
吴三桂大踏步走到门口,手碰到大帐的门口又缩了回去,转身回到大帐中取了一件狐皮裘衣披在身上。
他走出大帐,三四个参将、游击被亲兵拦在外面。东方火把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飞速的移动。义军的突围就是逃跑,无组织无纪律,只要能逃入山里,他们就捡回了一条命。
“下雪了啊!”吴三桂看见火把上方浓厚的雾气,沉稳下令:“你们几个迅速调集本营兵马追击,决不能让那些人逃进太行山,要不然这个冬天有你们的罪受。”
没有人愿意在滴水成冰的天气中攀爬太行山险峻的山峰,有可能在山里跑一天,他们连个流贼的脚印也见不着。
“报!”远处又有骑兵冲过来,“西城门也有明军突围!”
吴三桂转过方向,西门的火把要比东门稀疏的多,他站在十几里外听不见那边的动静,但看火把的数量估计人马没有从东城冲出去的多。
“报!南门外有明军突围!”
“报,北门外也有明军突围!”
潞州城四门如封闭的炉子炸开的四个缺口,唯有东边的那个口最大。
出兵不急一时,吴三桂登高远眺,查看军情。十几里外的潞州城像是被炸开的火坛,无数条火蛇在向外游动。东门的义军气势最为旺盛,西门次之,南北两门只有些稀疏的火把。
他思虑片刻,下令:“命北营和东营阻击东门的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