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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卢公心中无私,又能与武将并肩血战,当年高迎祥新败,朝廷若不把卢公调走,中原流贼无藏身之所。洪承畴次之,洪总督权谋过人,虽不能像卢公那般折服诸将,但手段十足,在他麾下的武将不敢逆他的心思。孙传庭这几年声名鹊起,他的性子与卢公倒是有些相似,但这般耿直的人在大明的官场一向没有好结果。”
说道这里,柳随风突然停了下来,好一会都没开口,眼神发呆,像回忆其什么事情,翟哲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良久,柳随风叹了口气,接着说:“关键一点,这两人剿杀流贼态度坚决。卢公得了个卢阎王的名声,洪承畴在陕西曾经斩杀了归降的流贼。我在流贼营中呆过,如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之辈,狡诈如狐,不把大明的天下翻过来,绝不会罢休。杨嗣昌竟然指使熊文灿招降张献忠,这是个大祸根。”
“流贼能得天下吗?”翟哲问这句话心存考究之意。
“难!”柳随风摇头,“流贼中派系繁多,官军强盛时能齐心御敌,但一旦势大,必然会纷争不息。正如唐末流贼之乱。黄巢攻陷了长安,天下还是要四分五裂,五代十国,血流不息。”
这是柳随风眼中的未来的大明,虽然没有应对上后世局势的演变,但能推演到这一步,已是很难得。
这个看法一半印证了翟哲的看法,他继续追问:“我该如何?”
“东家以为,大明何处是成事之地?”柳随风已在为翟哲谋划藩镇割据之地。
翟哲摇头。
柳随风张口又抿上,最后说:“且看这次下江南,到底会有什么收获。东林党人被打压数年,张溥组建复社,其心不死。既然世人都以为东家是卢公的人,东家想洗也洗不清,不如就往前跨上一步,成为杨嗣昌的死对头,等待杨嗣昌事败的那一日。”显然他也主意未定。
“要等到什么时候?”卢象升死后,翟哲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急躁。因为他感到了压力,生出无法抗拒这个时代的压力。他麾下只有四千人马,放在流贼中也只能算得上中等。
“东家急不得!就算要当流贼,也要等张献忠先叛了朝廷再说。”
翟哲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乱了。
当年在塞外,一心想对抗女真人,借助蒙古人势力,目标明确,每一步惊险无比,倒是走出一条光明大道出来。掉入大明这个坑中,分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找不到要走的道路,只能在这个乱世中随波逐流。在这个时代想必还有与他一样的人,在痛苦的煎熬中眼睁睁看大明划下深渊,或选择像卢公那般悲壮凋亡,或看破红尘归隐深山。
“我要变得强大!”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过了滁州地界,不久便到了长江边,对面就是应天府,当年高迎祥离过江只差了一步。
在长江边好不容易雇了几条大船,花了不少银子,连灵车并战马一同运过江。卢象同囊中羞涩,还是翟哲解囊相助。
“老爷这些年在通过商号收了不少银子,都花在宣大的军中了。”卢象同尴尬解释。
翟哲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卢公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亲眼见到的。
一直随灵车前行,翟哲无空暇体味江南的风土人情,只能从元启洲口中听见只言片语。
七月上旬,卢象升灵车到达宜兴老家,卢家设立三日灵堂,供人拜祭。卢象同把翟哲介绍给卢象升的两个弟弟卢象观和卢象晋,将巨鹿之战的细节详细告之。
“卢公待我如师,若两位公子不嫌弃,末将愿以执弟子礼为卢公守灵。”翟哲垂泪相求,这是柳随风给他出的主意,他也不排斥。即使没有预想的效果,他能以弟子礼为卢象升守灵也是应该。
卢象观和卢象晋找卢象升夫人商量一番后,最终答应了翟哲的请求。若卢象升在世,不会收翟哲这样的武将做学生,但看翟哲为卢象升舍生忘死,千里送灵,卢家人不好推辞。
翟哲站在卢府门前系上孝带,接待来往的过客。每一个拜祭者,翟哲努力记住那些人的名字和容貌。名声是一柄双刃剑,他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苦果,现在要收取其中的红利。
第一天午后,来了个面色白皙如玉的中年人,卢象观和卢象晋同时前来接待。
“你是翟哲?”那人见到侍立一边的翟哲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前任周阁老!”卢象同在身后小声提醒。
周延儒!翟哲想起前几日收集到与卢公关系密切的几人的资料,躬身行礼:“正在在下,见过挹斋先生!”
☆、第334 虎皮
十几天后,卢象升的丧事办理完毕。
柳随风先行告辞前往杭州,面见柳全。这些日子,柳全竟然没有来宜兴拜见翟哲,让他嗅出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翟哲一直在吞下了商盟的七成的利润,那是因为他掌控了商盟的命脉。此次宗茂返回宣大后,逐渐把商盟在宣府和大同的商铺转让,收缩经营,柳全得到消息不久,心中大为恼火。
商盟是翟哲的,还是柳全的?在不同时期,不同人的心中有不同答案,在翟哲失势后,至少宗茂和柳全两人心中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宗茂做这些事无需向柳全请示,因为在他心里,这些商号就是翟哲的,而他奉翟哲之命理财。在商盟的利益无法得到保障时,收缩经营是最好的策略。
柳全正在纠结,纠结如何处置与翟哲的关系。一个不能给他带来的财富的东家,一个只会从商盟身上吸取血肉的东家,一个有可能给商盟带来滔天大祸的东家,他还有必要与他站在一起吗?
商人很实际,柳全在考虑先进京,还是先见翟哲。这两年,商盟在江南发展迅猛,在扬州、南京、苏州、杭州和松江五地都开设了分号,与浙闽的茶商建立的联系。但卢象升死了,让他立刻收敛了扩张,因为商盟的根基在宣大。
“加入八大家,还有机会吗?”这是柳全生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他和范永斗是同一种人。但让他忌惮都是范永斗和翟哲的姻亲关系,只有亲自面见范永斗,他才敢做决断。
江南夏日的天气不比宣大凉爽多少,柳全穿了一件绸缎布衫,才送走宁盛和王义,心中很烦躁。
这两个人就像跗骨之蛆,从去年冬天到了杭州后,一直死死盯着商盟的账目。好在时间还短,他从三月听见卢象升的死讯后开始找各种借口推脱,不愿把底子全露出来。他带下江南的都是柳家的亲信,宁盛跟他相比还是嫩了点,只有那个王义有点麻烦,把住了商盟的护卫。但那些不重要,护卫在安定的江南作用不大。
“东家,一个叫柳随风的客人求见!”柳锐前来禀告,他跟随柳全多年,但并不知道柳随风这个人物。
“随风来了,快快请进来!”柳全如获至宝。
“随风兄!”柳全出书房门迎接。看柳随风摸样又黑又瘦,精神还不错,看来这半年在军中没少吃苦头。
“东家!”
两个家族兄弟见面,倒是没那么多客套。进了屋子,柳锐上茶的时候偷偷打量柳随风,不知他是何许人等。
“东家已到江南,你为何不去拜见?”柳随风一开口就来质问,他口中的东家当然是指翟哲。
柳全口中嚅嚅,无法找出合适的理由。
“你是想背叛东家吗?”柳随风口气严厉,比他当日在柳全的商号中当账房先生不可同日而语。
柳全没有生气,语气诚恳求教:“你是我的兄长,也是我举荐到东家身边,你我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你且告诉我,我现在该如何处置?”
柳随风转了个脸,突然嘿嘿一笑,说:“你问我,那我也要问你,你的心要有多大?”
柳全吸了口气,说:“富甲晋地!”
“太小,太小!”柳随风摇头,“眼下有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不出十年,莫说富甲晋地,就是富甲江南也逃不出你的掌心。”
“随风兄说笑了!”柳全有些不高兴了。
“我祖辈从未做过商人,在我眼里商人是没有前途的,即使是范永斗那样的人物!”柳随风口气不屑,“你想加入东口八家吗?”
他一语说破了柳全的心思,让柳全的脸白了一阵。
“东口八家依靠满清而活,商盟一直依靠蒙古。范永斗看中你的茶叶,也许会给你一个机会,但那要看翟东家会不会开口。你拿不到八大家的皮毛,茶叶转不出去,只需一年,商盟就不复存在了。”柳随风的话中有恐吓之意,但这恰恰是柳全的心病。
“卢公虽然不在了,但你知道翟东家前几日在卢公灵堂前以弟子的身份执礼了吗?知道翟东家结识了前任周阁老了吗,知道翟东家与钱阁老对面喝茶了吗?知道翟东家与张溥先生共哀卢公了吗?”柳随风完全不给柳全思考的空间,说话如同连珠炮似的。
这三人,是真正跺一脚江南都要晃三晃的人物。钱谦益是东林党魁,周延儒是前任首辅,张溥是复社魁首,翟哲借着治丧的机会结识了这些人,只有一面之缘。钱谦益、张溥和卢象升同出东林党,周延儒是卢象升的表兄,三人虽然都在野,但与大明朝政关系密切,门生故吏满天下。
这就是官场的门道,求人也先要找门路,卢家就是翟哲现在扯起的虎皮!
这些文人看不上翟哲这个被解职的副将,但有了这层关系,只要再有银子,找他们办点事还是有门路的。在大明有钱可以买官,但要看谁花钱,花给谁。一个普通商人,如柳全花再多的钱怕也买不上一个像样的官。但翟哲是个解职的副将,借助卢象升的声望,只要杨嗣昌下台,谋求一个像样的官职还是有机会的。
“我怕商盟供不起翟东家的兵马?”柳全也不做隐瞒。
“我若是你,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跟住翟东家!”柳随风用炙热的眼神看着族弟,“这样的机会,你一生只会有这么一次,别人想求也求不到。”
柳全的脸色随着心思一般变幻,他不是不敢赌的人,只是不会盲目的赌。
“至于钱,只要撑过这几年,你会得到回报的。”柳随风长袖善舞,口若悬河,翟哲的困境是他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这是柳全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他当说客,第一个对象是自己的族弟。
“断绝了蒙古的边贸,商号哪里还有钱挣?”柳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