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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翟哲躬身,回首向来时的道路上走去。
卢象升看着他背影,眉头皱起又舒展开,他看不透这个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两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大黑马一路疾驰回方山,翟哲立在马厩前轻轻拂动黝黑的鬃毛,沉默半晌后招呼亲兵:“把它送回大同参将府!”
大黑马仿佛能听懂他的话,撅起蹄子爆出一声嘶鸣。
“别叫了,老了就是老了,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可不想让你血溅沙场!”翟哲俯身在大黑马的耳边轻语,他的马厩中还有乌兰留下的枣红马。卢公没有给他配备监军,完全任由他自行施为,这一战必定会惊险万分,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萧之言的斥候营慢慢退回方山,皇太极大军的旗帜覆盖了整个漠南草原。
宣大总督卢象升坚持前次的策略,调集大军驻守宣府长城,其余兵马分守各堡。驻守得胜堡的姜镶最紧张,清虏前两次入寇大明都是攻破了这里入塞,好在驻扎在不远处的翟哲部四千骑兵给了他一点信心。
两白旗精锐一向是大清的先锋,多尔衮一路对大明的边镇视而不见,不紧不慢到达归化城南。
漠北蒙古人的旗帜插满了归化城的城头,一列三十几人的骑兵往多尔衮大军方向前来。
“启禀王爷,我部骑兵已助大清拿下归化城!”扎萨克图汗没有露面,只让自己部落中的一个统领前来通报。
包括漠东蒙古诸部头领,很多人面对多尔滚时比面对皇太极还要恐惧,眼见大清睿亲王那张好似面瘫的脸,这个统领两条腿禁不住微微发抖。
“探明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的去向了吗?”
“均在河套!”
多尔衮再没有多余的话,催马往前缓缓迈步,两白旗骑兵马不停蹄往托克托草原方向行军。归化城外眺望的扎萨克图汗暗自松了口气,他早就计划好,若皇太极想从他手中夺走归化,他立刻率部返回漠北。
紧跟在多尔衮之后的是漠东蒙古联军,随后是皇太极上三旗的御林军,最后是蒙古八旗和汉八旗的人马,七八万大军分营驻扎在归化城南和托克托草原。札萨克图汗也只是派部落中统领去觐见皇太极,自己坚决不露面。
皇太极好像完全不在乎札萨克图汗的无礼行径,视归化城如无物。大军驻扎后,斥候四探漠南的消息,自己亲自前往黄河渡口查看军情。
阴天,河面上有一层稀薄的雾。
君子津渡口是河套最宽阔的河面,站在河边能看清楚对岸的情形,再远些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皇太极庞大身躯压在白马上,战马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他已不是十年前可以横穿整个草原追击林丹汗的年龄。对面的河岸边有三四十只小船随河浪摇晃,也有一列骑士在与他们对视。
“看来他们想守住河套!”多尔衮插言。
“所以这是个麻烦!”皇太极像是在喃喃自语。他弄出这么大动静,又拖延了半个月才发兵,本想让额哲跟他的父亲那样逃向漠西。到那时,两个部落惶惶然不可终日,他再督促大军追击,可事半功倍。
“幸好我们准备了足够的羊皮筏子!”济尔哈朗看上去很乐观。
“令汉八旗先行渡河攻击,试探对面的虚实!”皇太极下令。
“遵命!”
女真人不善水战,绝大多数人掉入这样的黄河八成像秤砣一般沉底,既然如此,汉八旗只能先当一次炮灰。传令兵奔赴汉八旗营地,耿仲明接到命令后立刻召集军中士卒,从中挑选出两千多会水的士卒。这些人虽然会水,但能在这样汹涌的河水中穿梭的也不多。
雾气挡不住视线,双方都能看清楚对面在干些什么。
逢勤亲自跳上最大的那艘战船,文林柱跟在他身后。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逢勤从一个旱鸭子学会了游泳,也能让自己的身躯在战船上保持平衡,但文林柱觉得自己的主官掉下这样的黄河中心八成会丢掉性命。
河对岸对面的羊皮筏子入水,步卒手持盾牌爬上去,有弓箭手坐在后列,两侧是持桨的步卒。文林柱挥手,看见逢勤的表情把手又放了下去。
“有把握击败他们吗?”逢勤声音很轻,
“有!”文林柱吼了一嗓子。
“既然如此,就不要着急,等他们离岸远一点,落水后能逃回去的可能性就小一点。”逢勤在手把手教文林柱打仗。他比文林柱要小上近十岁,但已有了八年的战场经验。
“遵命!”文林柱恭敬回话。
君子津渡口的水面很平缓,羊皮筏子漂浮而来,在河道正中停止了往前划动。黄河两岸战马奔腾,数千骑兵分列岸边,观看河道正中的将要发生的水战。
“他们在邀战!”逢勤眉头微蹙。清虏想借此看看他们这支水军实力究竟如何,“出击!拿出你们最厉害的武器,争取一举击溃清虏!”
“出击!”文林柱扬起手中木浆高呼。
十几条战船蛟龙般游向河心。
☆、第302章 威慑
羊皮筏子前列士卒坐在贴近水面的地方举起盾牌,自诩水性很好的士卒口衔尖刀一头扎进浑浊的浪涛中,在二三十步外露出头来。
这只是一场试探性的水战,皇太极想看看蒙古人在对岸搞出来的水军究竟是不是银样镴枪头,他从未听说过蒙古人也能打造出战船。如果说女真人不擅长水战,那么蒙古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汉人!”多尔衮的目光锐利像辽东山林的里的鹰,相比之下立在他身前的皇太极已显苍老。
“是吗?”皇太极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楚河道中心对面那些人的脸。
“出击!”文林柱挥动战旗,十几艘战船一字排开,每艘战船相隔三四十步远。光看队列就知道双方不在一个等量级上,这半年功夫没白费。
逢勤扶住船舷稳住身躯,他才学会游泳,水军作战完全交由文林柱指挥。
船头两个士卒一手举着盾牌,另一手提起长枪杆在船头的水中搅动,以防水鬼靠近凿船。
战船一点点拉近与羊皮筏子的距离,两边的士卒都有些慌乱。文林柱领着这五百人训练了大半年,但还没有真正的杀过人。羊皮筏子上的清虏汉八旗士卒看见对面压迫过来的战船,像草原上的一排骑兵飞速辗压向手足无措的步卒。
一支长箭歪歪斜斜射向天空,羊皮筏子上的清虏弓箭手开始阻击靠近的战船,但在颠簸的水面上,他们很难瞄准对手。
“靠近他们!”文林柱嘶喊,挥舞号令旗,额头上汗水滚滚。天气阴沉,看不见太阳,河道正中的风呼呼在耳边刮过,他就是浑身燥热,恨不得脱下身上衣服跳入冰冷的河水。在宽阔的河道只有邻近的战船上士卒能听见他在喊什么,各船的把总根据他令旗在指挥战斗,这是逢勤对麾下兵马最基本的要求。逢勤立在文林柱身后,眯着眼睛一言不发。他就这样站着,便能使文林柱记起平日训练的每一个步骤。
五十步外,船头的士卒竖起两面巨大的木盾,挡住正前方的所有空隙,偶尔有一支长箭射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长枪在水中吞吐,如恶毒的水蛇搅动水波。战船离羊皮筏子越来越近,两边的士卒都做好了短兵交接的准备。
相距二十步。
“投掷炸球!”文林柱的号令旗先高擎向天空,随后划出一道弯曲的轨迹落下。
战船上的士卒迅速从船舱里取出一个涂成黑色的圆形火药包,点燃后等引线烧的还有半指长的时投掷向对面的羊皮筏子。
“哄!”看不见火光,只听见声响。
火药包在身边爆炸,羊皮筏子上的士卒手忙脚乱,盾牌手和弓箭手控制不住平衡落入书中,皮筏子在黄河当中歪歪斜斜。
“投掷炸药!”文林柱眼光发亮。
黑色的炸药包像是地狱之雷,一颗接着一颗,三四轮之后,羊皮筏子上再没有稳如泰山的女真士卒。
“杀!”文林柱收起令旗。
战船上士卒收起盾牌,驾驭船只穿梭在平缓的水面,两弦上的弓箭手和长枪兵肆意杀戮落在水中的汉八旗士卒。战船在水面游动,黄河的水面看不见血花,只有偶尔能见到失去控制的尸首在浪花中一闪而过。
对岸的女真观战团一言不发,皇太极眉头微皱,多尔衮脸色铁青。
杀戮过一圈后,水中再见不到活动的人影,有些人游回对岸,从水波中钻出来。文林柱不再追击,开始指挥战船追逐水面上失去控制的羊皮筏子,十几艘战船每一个个都捕捉了三四个皮筏子返回河套。
战斗结束的出乎意料的快,逢勤命文林柱一出手就拿出了最有力的武器。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在黄河中击败清虏,而是为了阻止他们过河,见识到这支水军的威力后,相信皇太极再想渡河必定会三思而后行。
“娘的,这清虏这般不经捏!”文林柱偷看逢勤的脸色,大着胆子骂了一句娘,掩饰不住喜意。这是他首战,未损失一人,屠杀了三四百清虏,怎么沾沾自喜都不过分。
河套的蒙古人在空中挥舞弯刀叫嚣,嘈杂的声音传到黄河对岸。皇太极拍打胯下战马,调转马头,往大营方向离去。他以为车臣汗复仇的名义起兵,察哈尔吞并了阿鲁喀尔喀人正是人心不齐的时候,但想得到正面一战甚至追逐的机会就这么难吗?
两列威武轩昂的骑兵到达岸边,额哲催马到了水边下马祝贺:“逢守备,果然非同凡响!”这一战让他对逢勤刮目相看。
“牛刀小试,但黄河河道很长,水军兵力不足,两位大汗不可大意!”逢勤回话时没有忘记向跟在额哲身后的俄木布汗行礼。
“有了这支水军足矣封锁河道,皇太极不敢冒险,毕竟我们在河套还有三万骑兵!”见识到水军的威力后,额哲的战局的形势估计乐观了很多。没有万分的把握,皇太极没有胆量派奇兵渡河,一不好就成了瓮中之鳖。
“如此,请大汗切记保护好这支水军的安全,我要返回汉寨了!”逢勤弯腰擦拭皮靴上沾染的一块泥土,拱手告辞。
“大人!”文林柱见到这个体型只有自己一半的主官要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没底。
“你真的要回去?”俄木布汗上前一步开口,后面的话欲言又止。
“参将大人给我传来命令,令我尽力保住留在和林格尔的汉奴的性命!”说这句话的时逢勤没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