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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又是摇头:“师兄必是死不认账,成光得理也不会饶人,倒不如直言相劝,请成光委曲求全。”
“不行,光哥岂能受这窝囊气,他待赵景濠夫妇可是一片赤诚。”丽妮达急道。
浪子长叹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打……唉,又得有多少人头落地?”
听得此言,丽妮达亦是黯然,她已懂浪子心思,他装聋作哑,是不忍再见血雨腥风,自己又何忍弟子们再经一场血战。
丽妮达一声轻叹道:“为何世间总有杀不尽的恶徒?”
浪子乘机劝道:“小妮达,我早说过,贪婪乃人之本性,关键在于如何约束引导,如今我就指望天下太平,让李大人他们能搞出政绩……”
丽妮达不愿听,打断道:“别做梦了,赵景濠这般巨贪之辈都不收拾,奢谈什么治国之道……还是说说,眼下如何回复成光?”
浪子不无赌气道:“我已说过,何必再问?”
“再动动脑筋,我看你心还不够诚。”丽妮达道。
浪子苦笑道:“那你就说,浪子一言不发,存心隐瞒,让他看着办。”
“这如何可以?你莫非想害死成光他们?”丽妮达故意激将,不觉又一次失言。
浪子果然吼道:“他一意孤行,我们都会死的!”
浪子苦闷地低下头去……
丽妮达见状,怔怔想道:近来浪子言行与往昔判若两人,是何道理,是赵景濠夫妇见利忘义?是成光对他猜忌至今?还是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爱他?或许,三者皆而有之。唉,神仙也是凡人做,可笑凡人心不坚。浪子也是凡人,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默然良久,雨过天晴,浪子收起伞,面向浩翰太湖,长吸一口气,转身微笑道:“小妮达,我想通了,咱们去见成光……”
当夜,依然是那座小宅,丽妮达却被关在门外……
屋内,浪子与成光相对而座……
浪子开口见山道:“成兄弟,你想不想杀我?”
四目一阵交锋,成光退避道:“是丽妹告诉你的?”
“今日不谈她,是我问你!”浪子依旧紧盯成光。
成光再不退让,缓缓点头。
“为什么?”浪子追问道。
成光双目一凛,久久才道:“我看你不顺眼!”
不顺眼?浪子哈哈大笑道:“够爽快,是个不错的理由……那还等什么?”
浪子甘愿受死?成光不禁犹豫,一来,是非曲直尚未分明,二来,丽妹将冤恨其一生,于是,他沉声问道:“你算准我不敢杀你?”
浪子摆手道:“非不敢乃不愿也。”
成光声色俱厉道:“休得花言巧语,你我那点交情,岂不全看在丽妹份上……”
浪子低喝道:“跟你说别提小妮达,想杀我,就动手。”
成光望着浪子,眼中满是困惑不解,他怎么也看不出浪子在耍花招,要知天下无人可挡耀日神掌,何况近在咫尺,如此说来,浪子孤身前来为求一死?自然也不是,他在渴求自己信任,我该信他吗?可还有比死更令人信服的吗?或许有,可浪子太聪明了,欲擒故纵、先弃后取,并非无一丝可能。
正当成光为难之际,桌底一声响动……
是只耗子,成光探下身去,将黑乎乎的肥鼠拎在手中……
“成兄弟连只老鼠也不肯放过?”浪子不解,成光杀性也忒重。
成光不答,看着手中吱吱乱叫的耗子,淡问道:“十二王爷堪称美食家,不知有否尝过耗子肉?敝人听说,活鼠乃大补元气之物……”
什么?浪子一惊,成光要自己生吃这只肮脏不堪的老鼠?他定是得知自己有洁癖,故以此试己诚心。
可恶的耗子,可恶的成光!浪子忍不住沉脸道:“多谢美意,成兄弟留着自己享用吧!”
“浪兄,死亦不惧,何以不敢吃只耗子?”成光不无得意,他找到了试探浪子的妙法。
浪子再看一眼恶心的耗子,犹豫不决……
“算了吧,我就知你没半点诚意!”成光冷哼一声,甩手将耗子扔出……
浪子见状,腾身跃起,接住此鼠,微一使劲,搓碎鼠骨,随后,一闭眼囫囵吞下……
眼见浪子生吞此鼠,成光惊诧之余,顿生愧疚,暗哑道:“成某心胸狭隘,对浪兄猜忌至今,万望浪兄恕罪……”
浪子已说不出话来,他只觉胃中翻江倒海,恶心至极,幸得功力深厚才压制住没当场吐出。
成光见其脸色发白,默默取来只木桶,放在浪子脚下,示意其可吐去那鼠……
“不必……”浪子一口回绝。
半晌过后,浪子端起茶水,漱了漱口,复元道:“如今可听我说两句了吗?”
成光摇头道:“你也不必说,我都明白了。”
浪子赞许道:“成兄弟悟性极高,我便不罗嗦,秦则方之事到此为止……”
“不行!”成光断喝一声。
浪子急道:“忍一时之气,可消百日之灾。”
成光未立时反驳,深深望一眼浪子,心里琢磨道:浪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自其遇见丽妹,为母复仇变得次要,想当日丽妹坚决反对取秦则方性命,他竟也答应,若不是出了个空色,结局便是大不同,如今空色已除,浪子亦抱得美人归,他岂能不图安逸?
念毕,成光开口道:“浪兄尽可放心,所有灾祸我成光一人承担,绝不会殃及你与丽妹……”
浪子笑道:“那我今日为何而来,是来求你不要杀我?”
成光想了一想,正色道:“浪兄怜悯众生,固然不错,但息事宁人却万不可取,此事岂止贪财这般简单?”
事情明摆着,罪魁祸首不是浪子,便是赵景濠,可成光想不通赵景濠甘冒巨险,就为贪图千万银两。
“树欲静而风不止……”
浪子微喟道:“成兄弟,目光敏锐,洞察秋毫……小妮达果然没说错,我瞒不过你。”
成光笑道:“你说不提丽妹的……”
浪子一怔,哈哈笑道:“不提,不提,就你我两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好!”成光抚掌大笑,他就是那种斗志昂扬之人,或者说,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灯影伴着桨声在水上荡漾,妖娆迷朦;雅乐随着香风自船中飘出,酥人筋骨。
宋代起,秦淮河,便是莺歌燕舞的风月之所,此时,华灯初上,沿岸数不清的酒坊青楼已热闹喧天,酒令声,浪笑声,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唯有那家最气派的“五华春”酒楼,虽也灯火通明,却显得静悄悄。路人途经,颇为好奇……
好事者探头探脑刚走近两步,楼前便闪出一队披甲带刀的官兵,冷森森瞪着他们……
妈呀,酒楼还有官兵把守?好事者方知此乃禁地呆不得,慌忙返身而逃……
与那些好事者有同感的,便是坐在三楼的赵景濠夫妇,及身后的副帮主宋腾蛟。
“师弟,为何选在此处?”赵景濠问道。
浪子头也不回,凝望河上荧荧灯火,反问道:“此处不好吗?从小师父便带我来此……”
赵景濠夫妇不答,在旁一位二品武将笑呵呵道:“此处真乃人间天堂,不是下官夸口,只怕京城也无此风光……”说着,那武将欠身给浪子斟满酒。
此将面如冠玉,目光睿智,颏下三络长须,颇具儒将风雅,正乃应天府总督熊敖堂,在江南可算首屈一指的高官权臣。
浪子这才转过头来,微微颌首道:“还是熊大人与我趣味相投。”
熊熬堂又是陪笑道:“王爷抬举了,下官怎敢有王爷这般品味……”
“什么品味?”浪子也笑道:“好酒好色,师兄师姐,你们说对吗?”
对面的赵景濠略显疑惑道:“师弟,听说你戒酒了?”
“听谁说的?”浪子又是反问。
赵景濠一怔,苏越秀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为讨好丽姑娘,酒也戒了……”
“喝多了,记不清……”浪子搔首道。
苏越秀又道:“你怎又喝上了?丽姑娘可是个顶真之人,让他知道你言而无信,只怕……”
“怕什么?怕我娶不上媳妇吗?”浪子傲气道。
赵景濠夫妇讶然无语,熊敖堂哈哈笑道:“王爷真会说笑,哪个姑娘不想嫁给十二王爷这般英杰,她定是瞎了……不……疯了……”
浪子仰头灌了一杯,苦笑道:“她没疯,我倒快疯了……”
赵景濠关切道:“师弟,我看你心绪奇劣,可否告知师兄所为何事?”
浪子沉默片刻,恨恨道:“还不是为了那个成光,他跑来江南,问我讨秦则方……”
赵景濠夫妇对望一眼,齐声诧道:“秦则方不是炸死在洞中了吗?”
“跟他说,他不信……可恨的是小妮达还帮着他,非要我澄清此事……唉,师兄师姐,这些年,我待丽姑娘如何?她的心就是块铁,我想也该化了,可她偏忘不了那个成光……”浪子絮絮叨叨,半醉半真。
赵景濠默默听完浪子倾述,惑道:“成光为何疑心你会暗藏秦则方?他难道不知你与秦则方有血海深仇?”
“他说我贪财,藏起秦则方,是为逼问其巨额银两之下落……你们说,我是这样的人吗?”浪子目光有意无意飘向赵景濠夫妇。
赵景濠夫妇脸色微变,脱口问道:“那他有何证据?”
浪子道:“证据嘛,说来好笑,其一,他寻不着秦则方尸首,其二,我被岑正洋擒去失踪几日。”
“纯属无端瞎猜嘛。”赵景濠释然一笑:“想是李姑娘之死,令成兄弟失了心智?过些日子便好了……”
“不为娟娟,是为小妮达,成光才跟我过不去……”浪子一脸恼怒,又喝了三杯。
苏越秀忍不住皱眉道:“别喝了,今日邀我们前来,到底有何贵干?”
浪子放下酒杯,正色道:“我已约好成光在此会面,你俩与他交情甚好,有你们来劝,他也许会听……”
赵景濠面露难色,思忖片刻道:“你说,成光无理取闹起因情事纠葛,我与你师姐实在不便相劝,再说,成光倔得很,未必肯听我们的……”
“不听话,就把他做了!”浪子丹凤眼忽尔一凝,似利剑出匣,刹时寒气迫人……
赵景濠与苏越秀见惯大风大浪,也微微一惊,熊敖堂则急道:“王爷,这个成光堪称绝顶高手,那耀日神掌霸道无伦,当日锦衣卫数百将士都奈何他不得,下官今日只带来一营兵士……”
浪子淡淡一笑,拍着熊敖堂肩膀,道:“莫急,本王请熊大人来只为作个见证,日后对皇兄、李大人他们有个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