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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
秦绝响泪流满面,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我要!我要!我当然要你!姐!是我害了你!我不会变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变的!我能治好你的!你还是我的好馨姐!你还是!永远都是!”
哭泣的震颤剧烈地向肺腑深处传来,馨律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如此,外间遥遥传来打初更梆子的声音:“咚!——咚!”连打了三下,好像连她的心也震了三震。
她猛地吸进一口气将头昂高,把微盈的泪水狠狠地瞪回。
“放手。”她冷冷地道:“我不是谁的姐姐,现在的我,只是一名妓女。”她猛地往前一推。
秦绝响猝不及防,蹬蹬倒退两步,跌坐在炕沿上,他直愣了一下,忽然抹了把泪,点头道:“好!”往怀里伸手撕掏,把银票、火折、短铳、厂牌、以及东厂驾贴等等杂物一股脑儿地抖出来,拍在炕上,说道:“我买你!”
馨律合上衣领,系着腰带:“我这身子,世上谁都肯卖,就是不卖给你。”
秦绝响道:“姐!得病咱们一起得,有罪咱们一起遭!就算是烂死,就算是咱们要烂成一滩泥,我也要陪你烂死在一起!”说着他往上一冲就要来硬的,馨律忙闪身喝道:“你敢!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自断心脉!”
秦绝响深知她的脾气,那是说得出来,就干得出来,他猛地定住,直勾勾地望着馨律的脸,忽然有了主意,一回身,在炕上那堆东西里扒来扒去,翻到一个棱方小瓶,举在手里,道:“馨姐,这就是‘奇淫两肾烧’,服下它,三个时辰内不与人交合,必七孔喷血而死!上次我已经讲给你听了,就是因为误服了它,我才找到了那家娼寮,得病又传给你——”
“住口!”馨律冷冷道:“你还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还想让我原谅你?”
秦绝响不再说话,拧掉盖子一张嘴,“扑扑扑”把整个一瓶药粉都倒进嘴里。
“你!”
馨律前迈半步刹住,眼睁睁瞧着他像嚼生面似地嚼了几口,把这些药粉全部干噎下去。
她盯着秦绝响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冷冷地道:“我明白了,呵呵,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心善吗?你还妄想着我会救你?你这是看透了我心软、吃定了我好欺!你给我滚出去!”
秦绝响往炕沿边一坐:“我不走!我今天就要坐在这里,要么你救我,要么就让我死在这里。我说到做到!”
“好!你不走,我走!”
馨律推门而出,步音飞速远去。
木门“嘎吱”、“嘎吱”摇了几下,缓缓停住。
月光熹微,霜痕切地。
秦绝响直直地坐着。
——假若真的要死掉,那就去死好了。
三个时辰,还有很多往事可以回忆吧……
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
时间走得慢极。
他的腰板渐渐佝偻下去,而肢体的另一部分则在雄起。
“咚、咚!”
这是二更的梆子。
倒底时间是快还是慢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在膨胀,已经把耳内鼓膜撑得薄薄,已经承受不住梆子声这细微的打磨。
有液体滴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两腿之间的炕沿上,稠稠的、暗暗的。
是药效的缘故……他想,这药只能用指甲盖挑一点,可是自己把整瓶都吞了下去。
也就是说,这会大大地提前死期……
血液像是不住在皮肤间渗透出来,身上像被汗塌透了,倒底是血还是汗?又或是……泥?他摸了一下手背,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感觉耳朵眼里有东西,伸出小指抠了一抠,一股水流了出来,扑噜噜一下,然后变成滴嗒、滴嗒、滴……
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尽是黑黑的油状液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心头。
馨姐,馨姐!难道你真的再也不管我了么?
“咚!——咚!咚!”梆子声远去。
三——三更了!
这是最后一个时辰……
“咚!咚!”
为什么?为什么又打二更?
“咚咚咚咚咚咚咚——”
梆子为何这么快?倒底,倒底这是怎么了!他抱住脑袋,却制止不了这声音在脑中的震荡,像催命的符咒般,梆子声不断地响着,好像变成了毛虫,变成了蟑螂,变成了蛆,从耳朵里、从嘴里、从鼻孔里、从眼睑缝隙里、从指甲尖里、从头发根里、从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孔里钻出来……
忽然,院中有了轻轻的步音。
“回来了!回来了!馨姐!馨姐!”
他猛地站起身来,头嗡地晕了一下。紧跟着就听卡啦一响,背后窗棂尽碎。他猛回头看,是一条大狗摔破了窗棂,摔跌在炕上。豁裂的窗外,一个洁白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月光底下,仿佛这身子也成了月光的一部分,而只有侧面的阴影才是实体。
这个身影有一张可爱的脸蛋,洁白如月,一只小辫歪歪地扎在脑后,而她的眼神里是一种锐利的阴,像月光磨成了粉,炼成了钢,打成的刃。
被这目光一扫,秦绝响遍体如割。
“小晴!你干什么——”
后面的声音哑去,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像着了火。
小晴在院中微微一笑:“干什么?给你送新娘子呀。”她向炕上瘫软的大狗呶了呶嘴儿:“母的。嗬嗬嗬嗬嗬嗬嗬!”
这笑声诡异到了极点,秦绝响毛骨悚然:“你……你疯了!”
小晴温柔地道:“疯了?也许罢。我只是想,你既然把我当妻子,那么夫妻自然该有福同享的。”
秦绝响想起当初在百剑盟总坛时,陈志宾手下四处搜寻她的情景,懂了这话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小晴妹子,你可真有骨气呢!”
小晴媚眼如丝道:“是吗?我却不相信你有骨气,我看你是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放心罢,这狗身上没有病,比人都干净,怎么样我的好良人?我的秦少主、秦总理事?给姑娘瞧瞧你的骨气罢?”
秦绝响飞身形跳出窗外,一矬身窜到了近前,将她搂在怀里,哼笑道:“有你在,不是比狗强得多吗?”
小晴将脸贴在他胸口,柔声道:“可是人家已经脏了耶,我的好良人,你真的不嫌人家么?”
秦绝响猛地感觉出不对,刚要闪躲,就见小晴在怀中眉锋一挑,一股炸劲儿涌起来,他赶忙也急运内功,王十白青牛涌劲瞬间提到极点,往前一顶——“砰”地一声巨响,两人凌空分射开来,“啪——”“啪——”两响,都摔在青砖地上。
秦绝响趴在那里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时挣扎不起,勉强挑着头,咬牙道:“你……你这也是王十白……”
小晴勉力爬起来,晃晃荡荡,笑道:“青牛涌劲我当然也会,不过刚才这一记却不是,这是龙骨长短劲儿,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修剑堂的藏书馆内部有防火的水道,当初我揣着秘籍爬出去,你们俩放的火挺大,把堂中的藏书都烧净了,可也没能把姑娘烧死,这才是天意!”她“嗬嗬嗬嗬嗬”地发出一阵娇笑,忽然“哇”地一声,一口血喷洒在地。
秦绝响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吐了口血,喘息道:“原来你连龙骨长短劲也练了……是你!刚才杀小沙弥的是你!是你逼新竹的?”
小晴口中鲜血也不断涌出,披在胸前,仿佛一条长可及腹的舌头。她却丝毫不觉疼似地笑道:“是呀,看着你最喜欢的人一点一点地毁掉自己,然后再给你看,有什么比这更美的事情呢?倘若是你早早就来了,早早就看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嗬嗬嗬嗬嗬嗬——”
秦绝响鼻子皱皱着,七窍各处都有黑血在淋漓,看起来恐怖之极。他挣扎着强撑起来,扶膝喘喝道:“装神弄鬼!还什么……暖儿呢?那个小贱人呢?怎么不出来杀我!”
小晴咽下一口血,笑道:“她呀,她成天整日的想你,念你,怎么会杀你?”
这时藏经阁楼上传来一阵女孩声音:“咦,我在哪里?晴姐姐,晴姐姐?你去哪儿了?呀……新竹,你怎么了?新竹?”
小晴冲阁楼上喊道:“暖儿!你醒了?还不打开窗子看看!你的好哥哥在这里!正念叨你呢!”
阁楼纸窗啪地打开,一个穿绿衣的少女探了头出来,正是暖儿,她个子长高,身材匀称,已有了些姑娘的体态,瞧见院中的秦绝响,她登时“啊!”了一声,也不回身走楼梯了,直接扒着窗台就爬了出来,口里喊道:“响儿哥哥!”忽然没踩住,骨碌碌打着滚摔下来,“砰”地摔在地上,两手开张,爬不起来。
小晴笑道:“瞧你这个小醉猫儿!见了你的响儿哥哥就这么急?”阁楼上,新竹一手捂裆,一手扒窗子探出头来,脸上又是痛苦又是关切地道:“暖暖,你怎么样?”
秦绝响瞧瞧趴地不起的暖儿,又仰头望望新竹,道:“你们倒底在搞什么!”
小晴笑了:“这丫头也是你的爱物儿,我又怎能不照顾着?没事就拍昏了扔给新竹玩玩儿,没有甜枣儿只有巴掌,怎么能让他听话呢?”
暖儿摔得喘不上气来,听了这话想大声叫屈:“你胡说!我才没有被他……”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很虚,睡着后的事,自己哪里知道?
“哈哈哈哈哈——”
秦绝响哈哈大笑:“活该!活该!”手往后腰一抹,刷拉抽出莺怨剑来,盯着小晴:“你这么帮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咱们礼尚往来,我就送你去西方极乐罢!”
小晴没想到他还能有战力,也从后腰拔出小剑,冷笑道:“你会的我也会,你凭什么杀我!”秦绝响往前一冲,快剑如泼,莺怨甩起来攻击范围极广,小晴的剑根本凑不到近前,空有劲力无处施展,两三招下来肩臂“哧哧”开了好几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