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剑法纯净,比剑就是比剑,而比武则是一场综合素质的较量。比剑和比武,在常人看来似乎没有差别,而对这些人来说,有,而且很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萧今拾月的作为总是以武犯禁,必然要受国法制裁。
而郭书荣华提出比剑,也不是真的要比剑,他只是在办公罢了。比剑的人,剑和手都可以干净,办公的人,身心却背负着太多……
如果酒是权力,那么杯就是牢笼。圈禁着别人的同时,也在圈禁着自己——这就是权力的人生。
“谁知我心?”
在这样一个位置,会有同事,却不会有同志,会有朋党,却不会有朋友。
知心可以为友,当知心人出现,却又只能和他“办公”,此心更有谁知?
毁誉不在心头挂,豁达自然人潇洒……经历着这些的你,居然还能笑着唱出这些话,内心里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自持啊!
一直以来,也许自己都错了。苍水澜转身即去的潇洒原来竟非真的潇洒。而这世上,每日面对夹缝的,也远非只有自己一人。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怎地,竟然在抖了。
这时候,有一只小而温暖的手按在了他的右肩上,那种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力度,令他肩头一松,呼吸为之宽解,抖动也随之平息下来。侧头回看——身后一对柳叶眼正笑意盈盈——这才想到:从燕舒眉抢去救护燕临渊时,绝响就闪人不见,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潜到这艘旗舰之上了。
肩松则气沉。曾几何时,自己也这样引导过他,可是,那竟然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见秦绝响的食指竖在唇边一笑,朝左边挤了个眼,程连安含着笑容和他对过眼神,也冲自己微躬了躬身——这不禁令常思豪暗暗奇怪:“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个小家伙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这时右肩头上有了笔划:“大哥,听我信号,咱们一起……”刚写到这,头顶风声忽起,曾仕权飞身从船楼顶上掠过,胡风、何夕大袖飞扬,如展翼巨鸟般随后追下。
曾仕权的落点几乎就在郭书荣华身后,张嘴正要提醒一声“督公”,就见郭书荣华头也没回,往后一扬手已然抓住自己衣领,往前一带,身子顺势摇起来左手剑出,点向空中二人。
胡风、何夕骤觉青光一道冲天而起,都知厉害,由于师兄弟间日常对练喂招惯了,瞬间心念合一,各自出腿,脚掌相抵,“砰”地一声,空中两分,斜斜落在甲板之上,就地一滚翻身站起,与萧、燕、姬三人形成对郭书荣华的扇面合围。
郭书荣华放开了曾仕权,笑看胡风道:“这大半年来,偃峰兄的武功似乎又有精进。”
胡风拢袖道:“败军不堪言勇。在督公面前,这些微毫之进,何足道哉。”
郭书荣华道:“你们师兄弟隐居洞庭不问世事,如今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替游老报仇了。”
胡风道:“师恩深重,我等豁出破头,正要撞撞督公这尊金钟。”
郭书荣华喟然点头:“几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快意恩仇,不计后果,确是侠者风范。”
何夕插进话来:“督公只怕错了。”郭书荣华:“哦?”何夕:“虽然自负东厂天下,可你背后并没有‘千万人’,你只是孤零零的一个!”
“呵呵呵。”
郭书荣华仰望秋空明月,笑声朗似云开。
他喃喃生慨地说道:“这些年来朝臣上本,无不诤诤骂谏,民众开口闭口,便是皇上昏庸,却从没有想过,肯于容忍这些的人,其实已经开明到了极点。元鞑主政,天下左衽而民众忍耻默然,大明建国,开明言路却致积怨盈渊。无智识者偏爱参政议政,受奴役之时,反倒心甘情愿、摇尾乞怜。这天下乃众生之天下,何尝只属于人类,可是竟有人将它推属于东厂,我等真是愧不敢当。”
说到这儿,眼中又盈盈含笑,朝何夕望来:“大明建国多年,虽然百弊积存、此消彼长,那也是历朝历代所共有,非由大明启端。国家需要维持,朝廷需要清肃,各界需要监管,东厂既然天赋其责,自然责无旁贷,世上有多少百姓希望看到战争、发生内乱?相信他们还是站在国家这一边。荣华此来,代表的是无上皇权、国家利益、百姓心愿,先生说我背后无人,那么试问你的背后,又有多少呢?”
甲板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楚原、胡风、何夕这三人与江晚不同,他们之所以跟随游老隐居,其原因就在于对国事政务毫无兴趣,对燕老所做所为也无法完全理解赞成,这次来帮姬野平,也只是为师报仇心切,并没有想过什么起义造反,至于东厂监摄天下,确为皇权所赋,说来冠冕堂皇,那也无可如何,因此三人听了虽不认同,一时却也佶屈难辩。
就在这时,忽听晚风中传来悠扬歌声。
夜暮星沉,早已过了归舟时刻,由于此地的战况,过往商船甚至从昨晚开始就已停航,渔家更是早该避得远远才是,竟还有人敢高唱渔歌?
细听时,那歌中正唱道:“谁说鱼儿乐哟,江中有波折。虾蟹食我子哟,鱼鹰把我捉。避开金钩钓哟,当头有网罗,实苦真实苦哎,奈何复奈何?”
歌中况味隐约,令人疑惑,众人循声移目,只见在上游船岛剩余的零散船只间,有一条竹排正推冰破雾般穿过,向这边撑来。
军卒们忙将火把举高,照亮江面。
只见竹排前部站立之人白衫飘猎,正是方枕诺,足下横着江晚的尸体,筏子后面坐定一人,头戴宽沿去顶的马连波草笠,袖管、裤脚高高挽起,膝侧放着一个篾编鱼篓,手中长篙碧青翠绿,颤颤巍巍斜担腹前。
这人从修罗场中穿来,歌声竟无丝毫虚颤,显然大非寻常。
姬野平听着歌声,望着那渔夫,两眼圆圆大瞪,神情有些恍惚。
竹排快速切近,军卒下望之际见底下有方枕诺在上面,既不好射杀,又不好阻拦,犹豫待命的功夫,就见那渔夫欠身把江晚的尸体掮在肩上,同时一拢方枕诺的腰,长篙点处腾空而起,登上旗舰。
姬野平驼了颈子探着眼,往草笠下看这渔夫面目,见他形容黑瘦,长方脸,短须末端打着卷,仿佛一堆生锈的鱼钩七扭八歪钉在了下巴上,先有三分迟愣,跟着道:“……是你吗?”
那渔夫松开方枕诺,将江晚的尸身放平。直起身来答了声:“是我。”
姬野平嘴唇抿动,两眼发直。
是他,是他!长孙大哥……他黑了,也瘦了!可是他还是他,他还是他!
“大哥!”一声轻唤后,他嗓子里发出咕咙咕咙的吞咽声,哽咽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自由的日子,可是一定不会忘了肩上的责任、不会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望着他眼中闪起的晶莹,长孙笑迟微低了头,表情有些苦涩,向燕临渊一躬:“燕叔。”
燕临渊喃喃道:“小哀,你还是来了。”
姬野平揉了一把鼻子:“您都出山了,他能不来吗?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燕临渊看出长孙笑迟神色有些不对,没有搭这下茬。这趟从海南出来,自己为见些老友而在沿海一带留连,当听到聚豪阁有设五方会谈的传闻,立刻想到这是一个阴谋,但当时想到的竟不是立刻去通知,相反,却有些莫名的犹豫。此刻看着长孙笑迟的神情,几乎就等于看到了当时的自己。
江湖、兄弟、豪情、事业……这些离自己已经太远太远。在犹豫中就近赶到太湖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可是看着聚豪阁浑身血污的兄弟手连手绑在一起踽踽而行的情景,自己想也没想,居然一头就冲了出去。
这种冲动,原本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也许不是冷去的血在转暖,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不忍相看。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远别江湖,此心何系?夕夕啊,难道你只是我的一个借口,难道因为舍不得,才有了远离;难道正因为放不下,才有了逃避?
小哀啊,你也是这样吗?
长孙笑迟扫了眼萧今拾月和燕舒眉,与楚原、胡风、何夕碰过眼神,目光在冯泉晓、云边清和风鸿野等人的尸体上扫过,在倒地呻吟的陆荒桥身上略作停留,顺势斜出去望了一眼“讨逆义侠舰”上的众人,转回来看了看郭书荣华和曾仕权,目光扬起,又望了望常思豪和他身边的秦、程二人,随即目光收转,又落回在郭书荣华的脸上。
这一趟目光走的说慢不慢,说快不快,却令战场氛围为之一变,每个人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像要有大事发生。
就见他低头向前缓缓迈出两步,屈膝躬下身去手按甲板,跪倒伏低:“罪民长孙笑迟,特来督公台前请首。”
第五章 腹剑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
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是姬野平。长孙大哥既然能来,自然是得到君山出事的消息后也想要为对抗东厂出一份力,深得无忧堂真传、这些年纵横江南人称无敌的他,今时今刻现身于此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向对方屈膝下跪,自首请降?
“大哥!”他嘶声喊道:“你疯了么!”
这声音激风荡水,令人有一种后脑被敲击的震感。长孙笑迟跪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作理会,径向郭书荣华道:“聚豪阁能有今天,是我一手策划经营,追随加入者也都是受了我的鼓惑煽动,所有罪责,应由我一力承担。燕大叔离阁多年,并不知我等逆兵造反之事,楚原等几位师兄弟长年隐居,也不知情,还望督公对他们网开一面,至于姬野平和其它兄弟——”
“大哥!”姬野平甩着膀子厉声道:“我们哪还有兄弟!你知不知道,游老死了!燕老死了!龙爷死了!朱哥、江哥也死了!沈绿早死在京师,其它兄弟的尸体就躺在这里,躺在那些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