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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如勾,向吕凉前胸便抓。
燕临渊急往后闪,横臂勾颈以吕凉为盾,挡在自己身前。
曹向飞知这一抓要落空,脚已沾上了这边的船栏,他蹬力借劲不收手,化爪为掌,催得身形仿佛猿猴够枝般一展——“呯”地一声,吕凉胸前中掌,幽深的眼眶里泛起白光,身后,燕临渊如遭雷击,手一松,下颌倒仰着飞起在空。曹向飞瞧也不瞧,脚尖沾上甲板蹭蹭又是两个窜纵,飞身抱住桅杆,十指抠处,桅杆破皮如裂。
“喀啦”一响,燕临渊身子落地,一口鲜血喷洒如雾。“妈的,不愧是曹老大!”曾仕权喜得几乎要喊出来。与此同时,曹向飞手足并用,数三个数的功夫,一翻身已然踏上横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高空,此时萧今拾月站在横梁末端,背朝桅杆,白色的三角帆切风斗鼓,偏向东南,两人之间的距离约有三步。就见曹向飞上来之后气都没喘,两手如瓦拢,一高一低并在颌下,左脚向前微垫一步,跟着起后腿箭射向前,猛地一窜——此式名曰“双弓撕龙手”,乃是杀手学堂的秘传。前腿垫出时为弓,后腿为箭,超过前腿落地时又为弓,后腿为箭,两条腿形成双弓双射,速度奇快,而且带动胯部急剧旋转,劲力连续传上手头,就是皮袍铁甲也能撕烂!
间不容发!
就见萧今拾月屈膝轻轻一拧身——“啪”
竹伞展开成圆。
曹向飞窜来的身形瞬间被伞罩住,整个人像被收容不见,这一刹那,远处的人们只看得到横梁上四只脚呈弓箭步态,前脚顶在一起。
随即竹伞缩圆成点,萧今拾月收伞向后略让。
“扑——”
三角白帆上喷现出血影一弯。
曹向飞身子僵直,侧向栽落,挂着风“蓬!”地砸中甲板。
燕舒眉正蹲在父亲身边照顾,听声音猛回头,正瞧见曹向飞贴地的侧脸。只见他一只鹰眼瞪作了牛眼,有一种至死不信的神情,四肢开张伸展,呈一个“大”字,血从他头部右侧缓缓流出,连成小泊,好像在大字上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点。
尸体砸落的震动似乎传到了吕凉身上,令他随之晃了两晃,膝头外摆,也堆在甲板上,人们这才注意到,他的耳孔内早已滴滴嗒嗒流出了黑血,两眼在不住地上翻。
东厂干事们浑身一冷:曹老大一向注重维护督公的体面,吕凉被捉,令督公受制于人,在他看来实属奇耻大辱。救不下就用重手击死,这恐怕是他在出手之前就下定的执念。
夕阳黯淡了许多,竹伞歪歪地斜在萧今拾月肩头,昼月也仍旧挂在他的脚边,那柄穷奇剑好像从来没有被拔出来过。
“啪、啪、啪、啪。”
郭书荣华轻轻地拍着手:“好。以荣华的眼力来看,单以剑法而论,即便壮年的徐老剑客重生,在你面前也不过是天下第二。”
萧今拾月笑嘻嘻地转过身来:“这个不敢苟同。”
郭书荣华:“哦?”
萧今拾月道:“依我看老徐只能排到第十,因为前九名都该是我。”
郭书荣华:“我懂了。”
萧今拾月看着他。
郭书荣华道:“你不喜欢别人替你吹牛皮,所以自己先行吹破,好让别人没的吹。”
萧今拾月好像真的在惊喜:“咦?你脑子真不错,可称我的知己。”
郭书荣华微笑,椅背上的小臂微抬外展,手心翻起向天,有干事在身后将一个绣着火焰纹路的长条黄绫包裹打开露出剑柄,按住崩簧扣,垂首弓腰上步,递在他手上。
郭书荣华握住了剑柄,二目仍是含笑上望:“我们不吹牛皮,我们比剑。”
听到这句话,程连安愣住了,曾仕权愣住了,方吟鹤也愣住了,萧今拾月现在站得虽高,可是形势对他来说可谓极其不利,因那至高点上即等于众矢之的,所有的火铳弩箭都瞄着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织出一片火网,任你是三头六臂,背后长膀也得穿它几百个透明窟窿。曹老大和吕凉的死虽是极大损失,却也改变东厂背动受胁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开火,可是督公居然要和对方动手比剑!
常思豪脸色冰冷,心在下沉。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实实在在地清楚:郭书荣华做事太周密了,他若肯这么做,一定是有着必胜的底气。两大档头同时毙命,这对东厂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两边的船上,火黎国师、索南嘉措、众明妃在看着,讨逆义侠舰上的武林群雄也在看,在这样一个时刻,他也许是想用一场完美的胜利来提拔士气,重树信心,再塑东厂威严。
萧今拾月将伞“蓬”地打开,往肩上一担,指头捻动,竹伞在肩膀后打起了转儿。他歪头笑道:“哎哟,你明知我剑法天下第一,还要和我比剑?你太吝啬了。”
这句“太吝啬了”极是突兀,别人尚未听懂,郭书荣华却已露出笑容,大有妙趣横生之感。道:“荣华一向对自己屈居第十一位感到委屈,这次有机会能荣登前九,那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试的。”一边说着,伸手轻轻一拔,天青色的剑身缓缓出鞘。
干事将黄绫覆好,托着剑鞘弓腰退下,郭书荣华腕子微转,侧观剑锋,缓缓道:“冰河插海,莺怨穷奇,这冰河剑在四大名剑中排行第一,荣华玩味多年,却也没觉出有什么了不起。”
常思豪神色一懔:“他手里这柄剑,竟然就是凌驾于莺怨穷奇之上的冰河剑?那萧公子恐怕要吃大亏了。”
萧今拾月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地瞧着。
郭书荣华缓缓站起道:“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你哪儿也去不了!”
西风里,陡起红云一片!
燕临渊吐血之后神情萎顿,歪在桅杆底下闭目凝神正在调息,听声音眼往这边一搭立知不好,忙抓身边的燕舒眉:“快扶我起——”
第二章 拔剑
曾仕权的眼睛还在萧今拾月身上,一听这声音也知道晚了,回身刚要去阻姬野平,脑后风声忽起!
眼角余光里还瞄到胡风斜送来的一记扁踹,他赶忙旋身折腰,同时避过脑后楚原这一掌,“呯”地一声,肋下却挨了一脚,钢刀撒手就地滚开。何夕跟步前撵,方吟鹤想要过来相助,风鸿野一吼而上,盘花连珠棍劈头盖脑向他猛攻。冯泉晓也要挥戟插拦,康怀在后一甩手,青锋百炼降龙索钢链飞华,套住了他的颈子,云边清手中哗楞一响,链子枪飞出,也卷中了冯泉晓的左肩,他顺势疾步前冲跃起,跳往冯泉晓的背后,陆荒桥一抖手金光三现,打向楚原三人,同时朝身后大喝:“你们还等什么!”
两翼船只早已拔起碇石向中间合围,只恐伤到自己人,一时却不敢乱放铳弩,“讨逆义侠”舰上,一众侠剑客各拔兵刃,却都带着观望神色,小山上人不动,他们也不动。
但只见姬野平雄躯挂血跃在半空,头顶已然接近船楼二层楼檐的高度,在这时间几乎凝固的刹那里,一团红缨抖处,长枪如飞蛇吐信,直取檐下!
眼见枪尖朝自己前胸来了,郭书荣华微拧胸腰将枪头让过,左手抚枪杆导向身侧,右手剑兜底上挑,剑脊抵在枪杆前三分之一处向前滑去——姬野平这一枪刺得狠,枪身进的也快,身跟枪走,再有半个刹那,在前的左手就要送到郭书荣华的剑尖上,他忙把前手一松,右手把枪杆摇起来往左后方拉,身子就势在枪杆上一滚,后背和左臂翻回来都压在枪杆上,劲立刻就横了,这一式叫做“太公挑面”,说是挑,其实是连挑带拨,拨是为了摸准和改变敌人重心,挑就是找准重心后的集中发力。挑拨劲纯属功力活儿,千斤拨四两,讲的是仗势欺人,姬野平练的时候平地扎住马,百来斤的米袋子一挑一飞,颠起来能当毽儿踢。
凭他的功力和体重,即便身在空中,挑飞个把人也不成问题。
可是他忘了,对手是郭书荣华!
就见这位郭督公剑未动人却动,小黑靴扑碌碌旋起来蝴蝶翅闪,亮银衣哗啦啦展开来滚背翻杆,身子瞬间就到了大枪的另一边,这一下不单自己的着力点没了,而且枪头已经被人家引导着插进了船楼的窗内,枪杆卡在了窗框的边缘,此刻那一棱青幽幽冷森森的剑尖仍然指向自己,仿佛是剑柄后那对眼睛的兄弟、是这位郭督公的第三只眼。
姬野平的身子仍在向前,等于自己把自己送上对方的剑尖。
这一瞬毫无思考的余地,这一刻没有后悔的空间!
就在这刹那的光阴里,一个人动了!
常思豪!
——姬野平挨这一剑非死即伤,他不能不救!
他左手按桌,身子弓欠而起——突然间腹部一股裂痛传来,拔剑的动作为之涩滞——郭书荣华剑尖一偏,瞬间已到眼前!
剑光令常思豪下意识地把眼一闭,耳边“叮”地脆响。不对!
猛睁眼,“笃”地一声,船楼飞檐上钉入一柄金光小剑。
在闪避的意识中,他的身子凝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向后坐去,就在这瞬间,只听耳边“哧、卡、蓬、登、扑——冯兄弟干得好——喀哧、哎哟、乒乒乒乒乒”等等声音交织凌乱地响起——那一柄金光小剑乃是楚原所发,他偷袭曾仕权的一掌落空后正待追击,陆荒桥打过来的三支小剑已到身前,他急甩袍将其中两支袖在手内,眼一抬瞧着姬野平要失手、常思豪欠身正在拔剑,赶忙旋身把这两枝小剑同时打了出去,同时脚底一蹬,追剑而起。
急切间他出手准头不高,那两枝小剑一枝奔郭书荣华的腰,一枝奔常思豪的脸。
常思豪没有注意,但是郭书荣华瞧得见,他出手替常思豪击飞一枝的同时腰身极力拧转,“哧”地一响,另一柄小剑别在他胁下的衣间,与此同时,姬野平撒手扔了枪杆,双掌盖顶击到!
劲风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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