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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甚至腮侧还有一块抹横的鼻涕。
鞍头铁过梁随着马背一颠一抖,不住地向小腹顶来,仿佛一只拳头在作规律性的捶击。阿遥在钝痛中回神,就看到地面高速后逝的色线中,有另一匹马的蹄肚在同步向前。
夹在马肚子上的,是一条熟悉的腿,比被人提在手中奔行的感觉还熟悉。印象中,这条腿总是和姬野平的腿出现在一起,又总是让出半个步位,站定的时候,天青色的长衫下摆罩着它,走动的时候,步伐又总是那么舒、那么稳。那是一双与岛上其它武士们截然不同的、充满矛盾色彩的腿,它似乎毫无特别,却总能在动静之间流透出一股别样的气质,令它的主人在不显山露水的情况下鹤立鸡群。
现在它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可是,相信再过不久,它就会换上红裤,套上官靴,以与往日毫无二致的稳健步伐,行走在宫墙碧瓦之下,华廊玉阶之间了。
阿遥只觉喉头一酸,胃液标出来被风打弯,在马后沥出一道飘忽的长线。
眼前就此黑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干事过来松开绳子,把她薅下马来,拖到树边扔下。
阿遥晕晕地抬起脸——天地间仍是黑黑的,像失去了一切色彩,眼前弯刀密竖,满地森森雪亮。
道旁有马匹零散低头啃嚼着刀锋,她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那只是被月光砺亮的草叶。不远处淅淅水声里,几条背影围在树边叉着腿——她急忙移开眼去,忽然就看到了坐在草窠里那个怪脱脱的胖大女人,这女人两臂倒剪,竟然光着膀子,一身肥颤颤的奶白肉披着枝痕叶影,仿佛正融吸吞纳着月色。旁边不远不近的,还坐着几个尼姑和尚。
想到自己被方枕诺扒开衣服的事,她心中顿时抽了一下,但是,看那胖女人却又不像是遭受了暴行的样子——她的表情平静,没有任何的羞涩和不自在,两颗大眼左右瞧看着,不时又瞄一眼旁边马上的被卧卷。
她很冷吧……这样想的同时,阿遥浑身一抖,这才意识到秋凉透骨,自己身上多处都湿着,正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时刚才的干事牵着几匹空马回来,将那几名尼姑和尚依次提起,一个一个安在马上绑好,重新连成一串,轮到那胖女人时,由于沉重难抬,又叫来了两个人,骂骂咧咧地总算弄了上去,跟着把那卷被卧也换了马。
阿遥也被重新绑在马上,前缰拴在这小串俘虏的队尾。
战马这样背着她,似乎也很不舒服,踏踏地抬了抬蹄子,甩了甩尾巴,轻轻前踱,和另一匹马相互啃痒。
阿遥无力抬头再看些什么,却隐约感觉到旁边这匹马好像有什么不对,仔细看时,马上横担着的那卷被卧里,仿佛驴打滚边缘挤出的豆馅般,微露出半颗脑袋和一绺头发。
被里面还裹着一个人吗?
陡然间,她惊直了眼睛——那人随发丝垂下的还有一段细红绳,绳头末端,一个淡白色的小口袋轻轻摇动着。
那,那不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大哥,是大哥!”两人近在咫尺,至多不过一臂的距离,她睁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却半个字也喊不出来。这时,曾仕权和方枕诺一前一后地走近,曾仕权逐一查看火黎孤温、索南嘉措、三明妃几人腕上的精钢镣铐。方枕诺道:“掌爷太谨慎了罢?”曾仕权道:“这几位是什么人物?一旦挣脱,可不是玩儿的。”说话间正走到张十三娘近前,伸手在她左乳上揪住一扯——奶子松弹回去,发出“啪”地一响——跟着回看方枕诺,笑道:“等到了地方,这只肥鹅就犒劳你了。”
方枕诺知他担心督公责罚担心得要死,这会儿还说笑话,并非实有闲情,而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给手下人看罢了。微笑着没去接这个茬儿,眼光落向后面那卷被卧时,却沉了一下,讶然道:“咦?这不是侯爷?什么时候薨的?”曾仕权道:“还有口气儿呢,只不过能否撑到庐山就难说了,侯爷福大命大,我也只能替他念佛了。”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小山上人和陆荒桥走了过来。
曾仕权一笑:“瞧瞧,我正要念,你倒替我念了。”
小山上人略陪了一笑,眼往被卧卷上领去,脸色又忧沉下来,道:“掌爷,咱们要按您说的速度赶路,只恐侯爷这身子顶对不住啊。万一有个闪失,您看是否会让督公在皇上面前不好交待呢?”曾仕权笑道:“哎呀,这趟承蒙两位鼎力相助,小权和侯爷才得以脱离虎口,这一场乱乱哄哄的,还真没有个机会好好道一声谢呢。”小山上人连忙摆手。只见曾仕权笑着又道:“你们佛门讲究因果,在我看来呢,其实结果倒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上人和陆老剑客对朝廷这份心哪,只要有了这份心,督公和皇上必然是要另眼相待的。”
小山上人和陆荒桥交换一下眼色,都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若顺这茬儿再说下去,便显着自己二人是担心常思豪一死之后无处领功了。待要换套说辞,却听方枕诺笑起来道:“两位前辈对他也不必如此上心,其实他这侯爷么,我看也就是挂个虚名。皇上收拢重用,无非是利用他的身份来对付聚豪阁罢了,如今聚豪阁破溃在即,他早晚也是个兔死狗烹的命,倒不如这会儿清清净净地去了,还能落得个为国捐躯的名儿呢。”
曾仕权无声而笑,看他的眼神里多出些许赏识的意味。皇上居于深宫难得一见,但从行为做法上,总能揣摩出一点上意。就已有的情况来分析,方枕诺所言确是大体不差的,自己在京掌握各处动态,猜得出来不奇,这小书生远在江南还能洞若观火,那就很难得了。心里这样想着,脚下迈步,继续检视马匹的饮食。转了一圈看差不多,正准备要启程,后面道上马蹄声响,安思惕带着个小厮骑着两匹马追了上来。
后路上并不见大车的踪影,显然已落得远远。曾仕权明白,这位“小祖宗”是怕自己一伙抢先抵达到督公面前说他的坏话,因此才弃了大车,换马匆忙跟上。瞧着那张挂满汗痕的小脸儿,他暗自冷笑的同时,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心头不由一动,凝了凝神,忙跑去吩咐人给常思豪喂水换药,重新包扎。
这边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呆眼看着,都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小山上人先反应过来,冲方枕诺微微一笑:“还是方军师了得,老衲佩服之至。”
“哦?”方枕诺笑着拱了拱手:“枕诺愚顽,对上人的禅机妙语倒很是费解呢。”
小山上人缓缓走近两步,转过身和他并立在一起,同望着那边忙乱的景象,低笑道:“方军师二字可造一浮屠,论说起来,老衲却也要甘拜下风了。”
方枕诺看上去有些困惑,瞧着他略笑了一笑,摇摇头转身踱开。
陆荒桥见他背影稍远,便凑近来问道:“上人,你们这打的什么哑谜?”小山上人知道老伙计一时懵住了,便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想想,他刚才为何要提‘身份’二字?”
经这一点,陆荒桥也便立刻反应过来:常思豪到京之所以会被百剑盟看重,原是因他这身份特殊,在皇上和郭督公面前又何尝不是?如今的百剑盟和秦家似二实一,秦绝响的风头实力愈发强劲,等聚豪阁的事情一完,天下也就只剩这一颗瘤,那时候这常黑子,便又可以当做另一把刀了。此人搁在朝廷那些官员堆里算得上是头脑简单,摆布起来也更容易,从入京到现在,一切只怕都在皇上和郭督公的料控之下,用处远大于威胁。若是真弄死了他,打乱皇上和督公的布署,倒不好了。曾仕权之所以着起急来,多半也是从身份二字上想到了这些。当下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咱们……”还要往下说时,见小山上人脸上保持着微笑,手在底下轻轻一摆,登时心中会意,不再言语。
那厢看着常思豪已经换药重新包扎完毕,曾仕权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扫望一圈,忽然含疑带愣地问手下:“安思惕呢?”
第七章 一碗饭
干事们四下瞧着,很多人刚才只顾着这边,也没大注意别处。一个负责看马的凑近来道:“好像略喘了口气儿就走了。”曾仕权会意,嘴角只勾出冷冷一笑。这时道上轮蹄声响,几骑护着安思惕那辆空马车也追到了。他向旁边使个眼色。干事们一拥而上,把那领队的小笙子从马上扯了下来,其余几人也都轰赶到一边押住。
小笙子满脖子汗泥,左腮帮子鼓囊囊融蒸蒸地肿跳着、像个刚出屉的馒头,含在皮下的红光像是从这一边融融透到了另一边,使得整张脸倒有了种容光焕发的错觉。他早没了先时的气派,被人揪在手里也不见恼,眼珠只骨碌碌地四下里睃搜。
就着干事们抬常思豪往车里安置的功夫,曾仕权回过头来,在他身上脸上重新打量了一番,拱手笑道:“笙爷爷好啊。”小笙子身子打软,膝头扎地:“掌爷恕罪!小的可不敢当!”曾仕权道:“有什么不敢当的?整日喊别人祖宗,自个儿不就是爷爷吗?快起来罢,咱家这辈份儿太小,没的教人给折了寿!”
“掌爷恕罪吧!”小笙子颠着思苦腮,陪起尴尬笑,把个细脖子歪得如瓜藤儿般委屈:“您整日介陪在督公身边,不掸香水儿也被薰得透了,小的左右不过是条狗,人家拉什么我就吃什么,管知道自个儿肚饱,不知道嘴臭,一开口这气味可不就冲人而不自知么!话说回来,小的是狗也是咱们东厂的狗、是督公的狗、是掌爷您的狗,那些个不是人的不把咱当人,掌爷再这么说,那可就真真没有我立脚的地儿了。”
曾仕权道:“哟,年纪轻轻的,说出话来倒狠得让人不敢听呢,这会儿你主子不在,那不是人的就是他,赶到他身边,又该变成谁了?”
小笙子拍腿苦道:“掌爷明白!可不就是这个话么!厂里的事您最清楚不过,谁不是猴儿似的拉藤过涧,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