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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为国家办事,想必云大人也不会计较罢?”
云边清心知以姬野平的脾气绝无潜逃远避之理,但曾仕权如此错料,将来挨督公的批也是活该,自己乐得看个笑话。只是他安排自己随李逸臣办事,大半功劳势必要归到这姓李的头上,归在姓李的头上,实际还不是在他姓曾的头上?只是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话又说得漂亮,再一则自己手边的确无人可用,要将账册呈给督公再回来捉人,只怕错过时机,反而连些微末之功也捞不到,此刻明明知道吃着亏,也只好忍了。笑道:“怎么能呢?咱们原是一体无二,掌爷再说可就远了。”
只见曾仕权略笑了一笑,又转开脸去:“李大人,你和云大人虽无从属关系,对他却也一定要客客气气,把他当做和我一样,甚至比对我还要尊敬,明白吗?”
“是!掌爷!”李逸臣低头应过了声,向这边瞄来一眼:“云大人,接下来,要请您多多关照喽?”云边清听出这话音味道不正,心里明镜一样:自己这一去只有被使唤的份,想要摆布他是一点门也没有,因为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从属关系”!还以一笑道:“未到督公膝下领罪之前,云某再不敢妄受大人二字,李大人可别这么叫了。”
李逸臣听这话略微恍惚了一下,忽然懂了:云边清原非投靠过来,而是东厂派出去的,本来就不是白身。这趟走脱姬野平的罪过他占小份,自己和曾掌爷拿着大份,升降荣辱之事尚且难言,他拿这话来点一点,是为彼此都能留些脸面,有些事、有些话别太过了。鬼雾的人向与督公单线联系,官职虽不明确,地位却非比寻常,说不定比四大档头的地位还高些?看来自己确该注意一点,可别看走眼。心里想的同时向旁边偷瞄去,曾仕权脸上略带着些笑容,神情踏实得很。
曾仕权这会儿已无心再来闲计较闲事,当时命所有官军听随李逸臣使用,自带方枕诺和十几名亲随干事,提了阿遥乘小舟掉头回奔岳阳。进得城陵矶口没走多远,迎面过来一条快船,曾仕权搭眼一瞧,立刻认出船头站的正是自己的手下,忙在两厢交错之际大声道:“不是让你们几个留守君山么?怎么出来了?”
那边的干事头目没想到他能在这小船上,一面招手转舵急停,一面喊道:“回掌爷!我们在搜山之际,并没有查到名册之类的东西,倒是俞大人忽然想起个事!说是在江北监利附近有条河道能通洪湖,姬野平他们若走此处,那您在城陵矶外的伏就白设了!他让我们赶紧过来看看,若是已经打起来倒没事,若是还没动静就让您赶快带人回来!说是过了这半天,水路绕远必追不上,但姬野平终归是要奔庐山去,咱们在陆地通行无阻,若是从岳阳上岸向东直插,日夜兼程,也许还有机会!”
曾仕权眼神定了一下,显是没想到俞大猷连遭排挤的情况下还能来帮自己,随即提气大声道:“你们这就回去,替我多多拜谢老将军提醒!就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另通知他留些人手清理君山后事即可!姬野平很有可能亲自或派人去往古田调军,还请老将军及时回防布署为上!”
那干事应了一声,命令手下调头。
快船逆流斜去,驶入一片浮悠悠、亮闪闪的光芒里,轻轻地摇动了一下影子,仿佛一块掉进钢水的炭渣,就此消融去。曾仕权目送着,感觉那光芒黄泱泱地正向天地间拓展开来,瞬间二目生盲,融透了自己。
意识回到体内的时候,他感觉到身畔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笑意,是方枕诺的笑意。这笑意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启动,什么时候消弭,似乎一直呈现在那里,而且它不是来自嘴角,也不是来自眼底,而更像是来自全身、来自一个整体,它让人想到督公,让人产生一种所有心机都被看破的感觉,一种他们是神而不是人的感觉,在这笑意面前,似乎所有生物都是异类,而他们才是同宗一体。
一时间,某种奇特而浓烈的反感从心底涌起来,仿佛急冻冰棱般寒住了他的神色。
当时半侧了身子冷冷问道:“你笑什么?”
方枕诺道:“哦。没什么。掌爷思路缜密,分拨妥当,令人眼界大开。枕诺觉得,自己这趟真是跟对了人。”
曾仕权盯着他:“你庆幸跟对了人,曾某倒是担心自个儿看走了眼呢。”
第五章 小祖宗
方枕诺笑道:“哦?呵呵,枕诺倒是以为,看走眼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别人身上,要在您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
曾仕权道:“这又怎么说?”方枕诺道:“您能侪身红龙四大档头之列,又是一干这么多年,如果还看人不准、见事不明,那便真不是您的过了。”曾仕权左托右肘,手捏下巴品着话味儿,眼神里敌意渐下,白森森的脸上又略皱起些笑来。
回到东厂临时行馆,早有马匹备好在楼前候着,两成有人牵守,一成上面挂着干粮袋,还有七成空着鞍子拴连在一起。干事们远远望见曾仕权率人快步而来,都垂首齐唤:“掌爷!”神情沉重肃穆。
曾仕权的目光越过他们,瞧马队后还有辆阔大的房式高篷马车,朱窗碧顶,甚是华丽,以为是给自己准备的,眉锋立刻挑起,骂道:“谁让你备车了?不说了只要快马吗?”干事唯喏应着,眼偷往后领。曾仕权便知有事,往马车边细看时,只见那边几名干事的个头不高,大都十五六的年纪,细伶伶的脖子,白净面皮,眼底带笑正瞄着自己,也不知道往前迎一迎见个礼。
厂里这种年轻小厮多得是,他也想不起来是哪房哪院、是不是这趟跟自己来的,便冲其中一个带着三等厂牌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是哪儿的?”
那小厮二目斜斜半睁半挑,歪头含笑道:“哟,是曾掌爷回来了?掌爷辛苦呢。”
曾仕权连遭败挫,又忧心督公怪责,一宿满折腾到现在连觉也没睡,听他这般不紧不慢阴阳怪气,火登时撞了上来,抢前两步劈手就是一个耳刮子,骂道:“我他妈问你呢!”
那小厮身子打了两个转儿,扶住了车这才不致跌倒,眼中一时冤喷怒射。曾仕权还没见过厂里有谁敢用这种眼神来瞅自己,挥手上去正要再打,却见那小厮一滴溜身儿扑在车辕上喊道:“祖宗爷!祖宗爷救我!”
曾仕权手僵在半空,厂里被人唤作祖宗的,除了程连安,也再没别人了,莫非是他来了?然而听车中并无回应动静,两步上前撩起车帘——里头一股子暖融香气打脸——就见个小人儿背靠扇六折孔雀斗尾洒金小屏风,手搭胯骨歪在一圈毛泽生亮的豹皮窝里,身上是内监服色,衣下摆、深蓝色襟子和白领口上闪着走水缎光,脚边一左一右,还偏腿拧身委坐着两个雪衣白袜的小厮给他把按着胫骨。曾仕权瞧脸面都不认识,心里画魂儿,怔住不语。
听到声音,那小太监饧饧懒懒地略睁开了些眉眼,细皮嫩肉的小脸上作出一副似困似烦的表情,道:“你们两个,吵什么呢?”
那两小厮中有一个笑着轻轻揉推一下他的小腿,奶声奶气地道:“祖宗爷,这哪是奴才们说话,是曾掌爷回来了。”
另一个则探指抿了下耳边的碎发,招呼曾仕权道:“掌爷要么请到车中来坐,要么就先把车帘放下,这已是下晌了,湖边秋水风硬,可凉着呢。”
瞧他们这副势派,曾仕权更加不敢造次,暗忖思这别再是宫里出来的人物?自打李芳下台开始,冯公公一方面带着太子,维护住了李妃娘娘,一方面广结朝臣,和李春芳、张居正、甚至老倔头陈以勤都处得不错,尤其徐阶这一致仕,他在宫里宫外的地位算是彻底重竖了起来,手下的新人也收罗安排了不少,这小太监是他的人也未可知,否则谁敢在自己这堂堂东厂三档头面前如此放肆?虽然从冯公公那论起来,大家都算是自己人,但毕竟宫里宫外的职衔在那,眼前这小公公年纪不大,礼数上可也轻忽不得。
却见那小太监忽问道:“谁回来了?”
小厮道:“曾掌爷。”
小太监“兔儿”地一翻身坐了起来,左右开弓吡啪脆响,扇了小厮两个嘴巴,骂道:“没眼的东西!掌爷回来了,怎不知道报个名儿、给我通禀一声儿?临行时安祖宗嘱咐什么来着!挺大个人连点眼力价儿也没有,尽知道给我们丢脸!”两个小厮垂头道:“是,小祖宗。”
曾仕权定在空中撩帘的那只手微微地起了颤,这才听明白:敢情这小太监只是程连安的手下而已。冯保那边没怎样,程连安倒是水未涨来船先高。平时厂里一帮抢不上槽的小崽子围着他安祖宗长、安祖宗短的倒也罢了,如今他一个手下都敢在自己面前摆出这副德性,真是让人火大之极。
只见那小太监把嘴冲这边一咧:“呵呵,这些小的太没规矩,掌爷千万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曾仕权笑道:“嗨,这年头儿也分不出个大小、论不出个规矩,咱是天生奴才的命,打了人一巴掌,人就打俩还给我,能耐没能耐,人脉没人脉,拍马不是个,狠又狠不过,人家做祖宗,我就只能给人做孙子呗!”
那小太监微笑着不应这茬儿,竟似把这话生受了,继而转开话题道:“却不知这边的情况如何?我向这些底下人打听,他们也不和我说。我呢,从宫里出来的日子是不长,可是呢,好歹也是冯公公派下来给安祖宗用的,这里外的军机大事,督公既没有避着安祖宗的,安祖宗也都没有避着我的,如今就这么点子事儿,他们倒扭扭捏捏的,这成个什么话呢。”
曾仕权道:“要说军情的话,我已着专人去向督公汇报了。”
小太监一笑:“喔,既如此,那是不用说给我喽,不过我这趟带了些督公的话来,倒是务必要请掌爷来听听的。”曾仕权道:“军务紧急,公公带了什么信来,还请作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