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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得好!”姬野平雄视四周,红枪斜指,昂然道:“咱们为了什么!”
聚豪众武士举火齐声喝道:“聚豪一啸出江南!惩贪除恶分良田!千家万户白莲绽,要教乾坤颠倒颠!”此时院里院外集结的人足有千人之多,同时呼喝起来,真个是声震屋瓦,直上云霄。
荆零雨从容道:“这就是了。其实这次藏巴汗接到书信后,来找赤烈上师商量,问是否该来参加这个五方会谈。上师听说此事大为震惊,力劝藏巴汗切不可出兵,以致生灵涂炭。将他劝走之后,又不放心,因此才率了我等前来,为的正是平息这场祸事。”
姬野平大怒:“照你的话说,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大枪一拧,便往前冲!
第七章 傻子
“阁主息怒!”方枕诺赶忙拦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二哥,你没瞧出来?这小尼姑是咱的人。”姬野平一愣,觉得这话意味很深,一时却有点想不通透。方枕诺大声道:“原来白教是为了化解兵祸而来,可是我倒听说,藏巴汗蠢蠢欲动,一直想对中原用兵呢。”荆零雨道:“其实辛厦巴·才丹多杰只是谋篡上位,他这个藏巴汗坐不坐得牢靠,还要看我教承不承认,动兵之事就更不用提了。他确是到雄色寺拜访过数次,提出动兵的意愿,但赤烈上师一直未予支持,已经表明了态度。”其实辛厦巴和丹增赤烈一直在谋划用兵事宜,只是此事机密,每次只是他二人在一处相谈,别人并不知晓内幕,是以四大金刚和众明妃听了荆零雨的话,也无从驳起,回想辛厦巴也确实反复来过多次,但总说动兵、动兵,终究没动成,看来赤烈上师真的反对此事也说不定。
方枕诺道:“听说西藏军方六成以上都是僧兵,剩下的四成也都虔诚信佛,一切听从赤烈上师的指挥。如今尊驾做了白教之主,不知对于辛厦巴方面,是怎样态度?”荆零雨将身子一侧,泰然道:“本尊自然还是要追随赤烈上师的脚步,依照佛法来打理一切。世间万事皆因缘合就,辛厦巴的汗位是逆取顺取,自有果报应验,我们也不去追究,只要做汗王的能亲政爱民,支持我教弘扬佛法,那便一切由他。至于发动兵祸等事,大违佛门慈悲教义,本尊是万万不会应允的。”
方枕诺点了点头,向姬野平道:“阁主,看来此事皆因双方言语有碍,致生误会,十足可惜。既已澄清,那可不能一错再错。”这时陆荒桥也走过来道:“方军师说的是,咱们大伙儿再自相残杀,那可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小山上人已经恢复了些理智,忙冲他使个眼色,侧过身来低道:“这小尼之言不可轻信,咱们若是放这些人回藏,只怕他们要兴兵报复,那也更是不妥。”陆荒桥立时警醒:“那么依您的意思……”小山上人目光垂低,神情庄正地合了个十道:“咱们客情不便多言,还是由阁主来决断罢。”
此刻姬野平满怀杀心,让他决断,结果不问自知。方枕诺赶忙又近前去低道:“二哥,白教首恶伏诛,咱们七尺汉子,何苦跟个女伢子计较?几个徒子徒孙,更加不值一提。眼前咱们还有大事,燕老高瞻远瞩,他老人家临终的话,咱们可不能不听。”
姬野平素以勇毅自负,听方枕诺这话,自己再若坚持,倒显得有些欺负女人的味道了,正自凝神难决的功夫,方枕诺将手一摆,郎星克等人把白教四大金刚和那三位明妃放开。小山上人眉头微凝,眼中情绪复杂。丹巴桑顿等人穴道一松,立时扑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去抓舍利往怀里收。荆零雨淡淡地道:“色法无别,要它何用?由它去吧!”
七人听了似有所悟,都擦抹泪水站起身来,齐齐施礼道:“是,佛母。”连那脾气暴躁的巴格扎巴也十分恭顺服帖。
荆零雨手捻数珠,仰对夜空,用藏语叹说道:“这些痴人万众一心行逆天之事,连赤烈上师也劝之不得,那也是遭劫在数,咱们不必白费功夫了。滚滚红尘非你我出家人久留之所,咱们这就回雄色山去罢。”丹巴桑顿并没听说此行的目的是来劝解兵祸,但师尊既然将掌教根本上师之位传给了荆零雨,那她必然宿慧根深,大智大定,或许被师尊认出来是哪位大德的转世也说不定。何况师尊是在她的点化下证得了虹身成就,因此她说出话来,必然智慧具足,真实不虚,即便现在不懂,将来也必能明白,因此一应尊懔照办。其它几人见师兄如此,也都齐刷刷颌首称是,到地上搀扶瞎眼、受伤的僧众们,法旗、黄罗伞盖早已踩烂沾血,也便都不要了。
方枕诺道:“师太且慢走,在下还有些事务要与您商量。”过来示意荆零雨借一步说话。常思豪也有许多话想和荆零雨说,一时插不进嘴,忽然瞧见索南嘉措醒了过来,正在台阶上勉力撑身,赶忙又拄剑奔回来问:“上师,你感觉怎么样?”索南嘉措无力回答,只是指着自己怀里。常思豪伸手一摸,掏出他那三宝六真转经筒来,在他示意下拧开上盖,往手中一倒,里面没有经文,却是颗红色药丸。正要往他嘴里塞,索南嘉措摇摇头,向燕凌云的方向指去。
常思豪料想这药丸必是疗伤神物,给燕凌云服下,真能起死回生也说不定,可是索南嘉措此刻也是生命垂危,自己如何能拿了他这唯一的一颗救命药去给别人?此时姬野平几人看出眉目,眼睛也都落在这颗药丸身上,脸上满是渴望迫切,尤其姬野平拳头紧攥,看上去几乎有来抢夺的冲动。常思豪看得眉头一皱,攥紧了药丸。索南嘉措勉力催促道:“快,快……”
常思豪无奈只得将药扔过去,姬野平大喜抄在手中,也来不及找水,搁嘴里急急嚼了,橇开燕凌云的嘴给抿了进去。片刻间有人找来了水,他又扶着给燕凌云一点一点灌下。常思豪喊道:“你们谁有伤药,也给上师一些!”朱情等人都顾着瞧燕凌云的情况,对他的呼喊无动于衷。
等了好一阵子,既不见燕凌云呼吸恢复,也不见脉搏跳动,显然回天乏术,姬野平的眼泪不禁又淌了下来,边哭边骂道:“什么破药!一点也不好使!”
常思豪扶抱着索南嘉措,感觉他呼吸越来越弱,自己求救又无人应答,心里越发窝火,一听这话登时按捺不住,猛地拄剑起身,想和姬野平论个短长,却见火黎孤温神色凝重地走近来,从怀中掏出一颗紫色药丸道:“试试这个吧。”他接过来赶忙给索南嘉措服下。
这紫药丸起效甚快,数几个数的功夫,索南嘉措脸上恢复血色,咳嗽几声后,眼睛里也有了精神,常思豪大喜:“国师,你这是什么药,简直神了!”索南嘉措微笑抬眼:“如果小僧猜的不错,国师这药是‘驼牛助产丸’罢?”常思豪一愣:“这药名怎么这么怪?”火黎孤温道:“是兽药。”常思豪大张了嘴:“啊!”索南嘉措道:“侯爷不知,此药壮力神效,有骆驼、牛马难产,挣扎久了没力气,或是小骆驼、小马驹生下来体弱,站不直腿,只要服上一颗,立杆见影就好。”常思豪崩溃道:“那……那把兽药给人吃也太……”索南嘉措笑道:“众生平等,人与兽又有何区别?”
西藏瓦剌这些地方尽是高原、戈壁、沙漠,生存条件恶劣,人们要依靠牦牛骆驼生存,把这些牲口当做家庭成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佛法中众生平等这些观念十分容易接受,到了汉地,等级森严,就连人都要分高低贵贱,更别说牲口了。常思豪本是苦出身,知道农民要靠牲畜耕地劳作,有时候伺候它们比对人还用心,因此脑子转了个弯,也就不再以此为异。
因索南嘉措抨击红白两教之事,火黎孤温心里对他一向反感,所以刚才看他生命垂危,始终也没动地方。最终之所以肯舍药相救,主要是不忍看常思豪着急。此时听了这话,倒是十分符合佛理,而且他宁可一死也要救燕凌云,自己却因种种情由百般犹豫不肯救他,相较之下,显落下乘。上前一步合十道:“上师智识如此,必不会妄语妄言。看来红白两教之中,多半确有人不守戒律,并非你在造谣。小僧一向对上师怀有成见,实在惭愧之至。”索南嘉措笑道:“一些小小误会算得了什么?倒是师兄具大智慧,精修佛法之余更研制各种兽药广为传播,不知令多少家牧民受益,小僧一直渴仰师兄德名,今日相见真是福缘非浅。”
常思豪对他们教派相争的事也略知一二,此刻见二人如此客气,心里大觉敞亮,知道他们都是宗教领袖,如果彼此欣赏,将来红教黄教、鞑靼瓦剌之间也必能融洽无间,这倒是一件大好事了。问起别后情况,火黎孤温言说自己改走旱路之后速度略慢一拍,到了湖边雇船上君山,不想离岸不远时,船底却漏了,船家跳水逃生,自己一行喝了个大肚漂圆,苏醒过来时已被四马倒蜷蹄捆得像待宰羊羔一般,原来中了聚豪阁水兵的圈套。那些人抬了他们去见头领,路上经过洗涛庐,正遇上朱情江晚一伙在守灵,审问之下,知道他是来参加五方会谈的,本想杀之了事,他忙说瓦剌对大明疆域没有兴趣,只是想和鞑靼争雄,最后和朱情等人达成了负责牵制鞑靼后方的协议,承诺聚豪起兵成事后,新政权与瓦剌通好,开茶马市互利互惠,公平交易,双方这才握手言和。设茶备酒正要款待,有人来报,说总寨打起来了,这才和朱情五人一起赶过来。
常思豪明白朱情江晚等人虽然有意反明,却不愿借助外族力量,又怕他们趁虚而入,多半因此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拉拢火黎孤温,要打要杀大概也是吓唬人来着。当下也不点破,笑道:“国师流年不利,屡遭水厄,看来得好好给龙王爷烧几柱香才成。”
这时身后有人走过来道:“火黎国师,索南上师,两位好,索南上师,您的伤不要紧吧?”
常思豪回看拱着手微笑的正是方枕诺,火又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