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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总兵本想要叮嘱几句,见秦绝响也不像能听得进去的样子,也便不再多说,亲自将几人送出了门口。这时一乘六人抬的绿呢簪花大轿忽闪忽闪行了过来,有个公人打扮的汉子在前面手执鞘腰,用刀柄乱拨着人,口中喝骂:“百姓们闪开闪开!没见胡公公的轿子来了么?你们还敢挡道?”
常思豪几人拉马往边上闪了些,让出道路,大轿沾尘,那公人探身在轿边道:“公公,总兵府到了,严大人就在门口。”
“哦?呵呵呵呵……”
轿中人一阵轻笑,声音尖细又略带暗哑,仿佛一只拉了几天稀的乌鸦:“总兵大人亲自来府外迎候?那咱家怎么敢当啊!”只听轻轻一声击掌,那公人挑起轿帘,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太监缓缓走了下来。他一见站在门口的严总兵,脸上笑出不少皱纹,拱手道:“严大人,哎哟哎哟,这话儿怎么说的这是?您怎么还迎出来了呢?这叫咱家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
在他拱手之际,手指上好几枚宝石戒指露出袖外红绿生芒,小指甲留得三寸有余,弯弯如钩,看得常思豪不由一阵烦恶。
严总兵勉强笑笑:“下官不知公公回城,原该到府上先行拜望才是。”
“咦?”胡公公一脸奇怪:“回城?回什么城?咱家半刻也没离开大同啊!”他回身瞧着侍候自己那公人:“小松子,我出过城吗?”
那公人摇头笑道:“哪有!公公前日不还在城头上与严大人一同督战么?鞑子弓箭厉害得紧,那天嗖地一箭,洞穿了公公的袍子,把小人吓了一跳,公公却安之若素,还笑话小人哩!难道您忘了?”
胡公公道:“可不是么?呵呵,这两日公事杂乱,严大人定是忙得糊涂了,唉,这也难怪,难怪。哎呀严大人,说起来,此次你领军杀破俺答大军十万,立下天功一件,这回待咱家禀明了督公,奏明了皇上,不封你个侯爷,也得封个大将军当当,咱家这里可要先行恭喜你哩!”
严总兵明知他在这耍无赖,也不能得罪,淡笑道:“严某哪有什么功劳,这都是皇上的洪福齐天,公公督军有力。”
胡公公笑道:“哪里,哪里。”
秦绝响心中爆火,懒得再听他那个调调儿,翻身上马,抱鞭向严总兵一拱手:“伯父,告辞了!”
严总兵点头:“一路平安。”
那太监胡公公斜眼向几人背影瞧了瞧,又回头看看严总兵,面孔转冷,不阴不阳地讪讪道:“原来,严大人是送人,不是来迎接咱家呀。我还道是……”他猛地瞧见那队人中有个黑脸小子扭过头来,目光中带着股子狠劲儿,仿佛一柄刀子从自己眼睛透进来,直扎到心里一样,吓得愣住,后半截话含在嘴里,舌头搅动着,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出得城门,常思豪抬眼望去,时值秋末,四野外萋草苍残,碎叶飘零,天高日冷,暖意无多,道上行人稀稀落落。
回望城头与自己一行挥别的士卒人等,心中感慨无限。
“大哥,走吧。”
秦绝响正了正背上的骨灰包裹,拧过头扬鞭磕镫,当先而出,几匹马随之扬尘追去,身后秋风丝乱,一如断却的琴弦。
蹄声中,也不见天空有什么暗淡,只是云翳微凝,晴雷颤响,雨点就落了下来。
第五章 中流砥柱
风疾草瑟,刷拉拉雨线如织。
一条贯穿两片疏林的小路已被沤泞,混黄的雨水左一汪,右一滩,缀若连湖。
落在残叶、树枝、地面、草丛、水洼里的雨点,各自发出不同的声响,和着风声,时缓时急,汇成一派具有动感的、从容不迫的恬静。
忽然间,一种更强的音色注入,使雨的节奏有了生动的变调。
是蹄声。
蹄声远来,渐近,渐缓。
马上人身上一色莎草蓑衣,头戴竹制宽檐斗笠,低头冒雨而行,鼻以上部分全部隐于暗影。
其中一人道:“少主爷,马累了,歇歇再走吧。”
最前面那匹马被主人勒了一勒,偏头斡斜停下,前腿蹋蹋踏步。马上人用鞭杆顶了顶斗笠,露出一张小脸,柳叶眼煞气森森,表情冷峻,正是秦绝响。他眼珠骨碌碌左右一转,已将周遭景致收在眼底,道:“这又没处避雨,停下来怪冷的,马儿跑不坏,一歇怕倒是要受凉了,还是继续走吧,速度放慢些也就是了。”
常思豪抖了抖蓑衣道:“绝响,你观星好准,说会有雨,还真就下起来了。”
秦绝响一笑:“那是自然。”脸上有了些得意。
几匹马缓缓前行,道边林木虽疏,可也能挡些雨点,风也变得弱了一些。阿香拨马往常思豪身边凑近些问道:“豪哥,咱们在城里看见那胡公公,便是太监吧?听说皇宫里才有,我可是头一回见到。”
常思豪点头。陈胜一却道:“太监并非皇宫里才有,一般的在宫中侍候的阉人,都叫内侍,或者宦官,能叫得上太监的,地位已经很高了,至少得在四品以上。他们有的在京,有的驻外,有的守皇陵,有的管织造,干什么的都有,按职责分为秉笔太监、督军太监等等多种。那胡公公便是驻大同的督军太监。”
秦绝响脸又阴了起来,道:“那老侩一瞧便不是好东西,声音本来就妖,偏偏说起话来又阴阳怪气。”
常思豪道:“军队就该由将军说了算,弄个督军太监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陈胜一微微一叹:“当皇帝的,最不放心的就是兵权,太监离皇上最近,把他们安排到军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先传到皇上耳朵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存亡皆出于此,乃是国家命脉,现在东厂势大,也跟他们掌握着这些督军太监,能影响到兵权有关。冯保和郭书荣华手里有这张王牌,自然在京师坐得稳当,而外面的督军太监们因为有东厂的主子倚仗,在外面自然也是横行无忌。”
“又是冯保!”常思豪听得暗暗咬牙:“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怎么会能得到那么大权利!真是岂有此理!”
阿香奇道:“太监们不是不识字么?那又怎么能给皇上办公事呢?”
“嗨!”陈胜一摇摇头道:“不许宦官认字,太祖爷是那么说过,怕的就是他们干涉内政,可是后世子孙又有几个能把祖宗的话当回事儿呢?咱大明在永乐年间设了东厂,凡事直接向皇上汇报,可是日久天长,除了传话,还要有文书吧?这些人不认字,怎么写东西啊?后来宣宗就下令在宫里设了个内书堂,让学官教太监识字,这一识字,可不得了,他们能干的事就多了,于是什么司礼监、内官监、神宫监、尚宝监、尚衣监,左一处,右一处,分门别类,各式各样地就建了起来,成了内外沟通的桥梁,弄得办什么事也少不了他们了。”
常思豪道:“传递个文书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皇上居然让他们督军,军权岂是闹着玩的?他们要是造反怎么办?”
陈胜一道:“督军其实也多是在监摄军队,权利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么大,而且你想想,太监都是断子绝孙的人,他能有什么贪图?他要想谋朝篡位,谁能拥护他?他造了反当了皇帝,能留给谁?跟骡子一样,他们就这辈子只能落个吃吃喝喝,权势再大,做不出也没必要做出威胁到皇家的事。他们手中一切都是天恩所赐,要想保住地位权势,就只有进忠固宠一途,所以太监们献媚的功夫都是一流的,他们能哄得皇上开心,又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威胁,皇上贪图玩乐,懒得办公事,交给他们去干,既省心又放心,何乐不为?”
秦色响嘴角斜挑起来,眼神中带着冷冷的笑意:“其实冯保倒不算什么,只要皇上仍在,他那个位置换个人坐也是一样,难道谁还能把皇上也弄死?就算换个新皇上,又能如何?嘿嘿,这世界就是这样,它转它的,咱们活咱们的吧!放着地上的心不操,操天上的心,有什么意思!”
被他这一说,几人都觉冷了心田,但听得马蹄在泥泞中粘粘腻腻,踏得唧唧作响,却没人再有兴致说话了。
常思豪心中默默忖想叨念:“难道这些,真的是我们这些草民不必想、不该想的东西?那么人活着,究竟该想些什么?”
待马儿缓过乏来,众人再度催动前行,途中无话,这日申末时分已然赶到阳曲,陈胜一说前面已离太原不远,建议在此歇脚,秦绝响点头应允,不到饭馆酒店人多之处,只寻个客栈,向店家订了酒菜送进房中食用,又派于志得出去买了些华服纱冠,大伙儿除掉湿衣,将衣裳换了,扮作客商模样,捱到日落,这才会账起身。
来到太原城北门之时暮色已浓,炊烟雾起,众人不敢掉以轻心,放慢速度悠闲而入,暗暗观察情况。但见长街如旧,行人熙攘,与往日并无多大分别,秦绝响超出半个马头在前,穿过大北门街不奔秦府反向东行,拐文殊寺街过临泉府再往西,众人于后跟随,虽不解其意,也没多问。不多时来至鼓楼大街,远远瞧见会宾楼门前红灯照幌,伙计在门前笑脸迎送,楼上楼下高朋满座,喧声一片,俱都心下一沉,暗道莫非此处已被聚豪阁接手了?
阿香用手一指:“咦,那不是马舵主么?”
秦绝响顺她手指望去,只见一人正在二楼窗口处走过,头戴黑纱冠,身穿紫缎衣,正是秦家长治分舵的舵主马明绍。心下一喜:“秦家这么些分舵,唯有马舵主与自己最是相得,如今他在,自是掌控了局势,使本舵不致沦入长孙笑迟之手,真是大幸。”回头用眼神一领众人,引马拐入会宾楼后巷。他亲自上前内扣打门环,这门环左重右沉,声音有异,他敲了左七右五共十二下,门一开,两个伙计探出头来,见是他们,急忙让进,着人通禀,不多时马明绍率十数人提衣赶至,远远瞧见秦绝响,紧跑几步到近前单膝点地,拱礼垂头:“马明绍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