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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霸突然拍案而起,大声道:“你……你竟敢说出如此不孝的话来!下去!下去!”
兰若夫人没想到片刻之间事情就发展到这种地步,挽回易然不及,见女儿还要争辩,连忙上去拉住她的胳膊,说道:“听你爹的,先下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李若茹将脸转向心远,见他神情萧瑟,心中突然觉得对不起他,心想若不是自己催促他向父母提亲,他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奚落。她甩开母亲的手走到心远面前,说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的……”说着话,她的眼睛一红,突然掉下泪来。
心远见这个时候她还念着自己,心中压抑了半天的对李千霸的不满之情顿时消了一大半。他微微一笑,小声说道:“我没事。”然后对李千霸肃然说道:“晚辈刚才失礼,请前辈见谅。告辞!”转身走出大厅,出了李府。
厅上众人看着心远毫不停留地出了李府,各人心中所想却有所不同。李千霸是恨不得心远早些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兰若夫人觉得自己的丈夫今日表现的有些过激,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和丈夫的立场是一致的;而“碧仙翁”却觉得李千霸有些瞧不起江湖出身的人,对心远有所同情,但更多的是对李千霸蛮横性格的不满。
在厅上的几个人中,唯有李若茹心中是完全向着心远的,她对心远既爱慕又同情,而且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歉疚。当心远走出大厅之后,她怨恨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然后便追了出去。可是当她追出去之后,心远早已走得踪影全无,有的只是大雨淅沥,远处云山雾罩,整个天地之间茫茫一片……
第12卷 第91节:第四十五章(2)
且说心远从李府中出来,不一会儿全身就被雨水淋湿,但他浑然不觉,心中所想,只是李千霸方才那如同蔑视一般的冷笑和话语。 他方才看在李若茹的面上没有立刻发作,这时却再也无法忍受,也不管大雨倾盆,不辨方向就是一阵狂奔。
待到心远胸中的闷气稍稍发泄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到了文种墓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但觉得自己和文种墓似乎十分有缘。他放眼望去,但见府山之下雨色苍苍,绍兴城里白雾茫茫,而充耳所闻的,也只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天地之间除了自己再无别人,除了雨声也再无其他的声音……
他回头看看身边被雨水冲刷地凋零不堪的草木,以及那残草掩映中的一抹古墓石碑,突然想起文种生前的种种,接着便想到了吴越纷争,想到了勾践和夫差,想到了范蠡和西子娘娘,更加想到了和文种命运相同的吴国大夫伍子胥……
心远站在文种墓旁神驰千年,吴越纷争时的战火硝烟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但当年的霸气与豪情却早就刻在了汗青上,纵然时光荏苒已历千年,但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的大名却深深地留在了后人的心坎里,不因岁月的消逝而磨灭……
心远孑然一身伫立在文种墓前,那个时代的英雄人物一一从他脑海中闪过,勾践卧薪尝胆,西子舍身为国,文种九术灭吴,伍子胥一夜白头,等等等等……在这些英雄人物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他们艳丽光环掩盖之下的无奈与苦衷,那是一种比权力和地位更加荣耀、更加值得尊敬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支撑起了一个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打造成了一个个叱咤风云的英雄。
心远虽然心伤自己在李府的遭遇,但这与吴越故国的这些历史人物的遭遇比起来,真的是微不足道,甚至连小小的伤心都算不上。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中顿时又充满了平和,充满了希望。他转身望了一眼府山上的风景,感觉还不错,于是长舒一口气,迈步往山下走去。
等到心远下山之时,雨已经下得小了。这江南的雨虽然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但能够长时间下个不停的雨,它总不会下得太大。心远从府山下来时的心情已经十分不错,不但不错,甚至还很好。他一路唱着小曲漫步在雨中,一个时辰后在烟雨楼上自己坐惯了的位子上坐下,要了酒菜自己一人独自吃喝。周围的人都用差异的眼神望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怪人,心远也不以为意,一边夹着菜,一边喝着酒,还一边望着窗外的茫茫雨色,心想这“烟雨楼”的名字起得真是不错,烟雨蒙蒙中有三分虚无,七分浪漫,而这种虚无浪漫的感觉和景色,不就正是此时此刻窗外烟岚骤起、雨色微微的情形吗?
心远自斟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一声“好”,然后用筷子夹了一个炸过的虾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也不吐壳就咽下去。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心远身后说道:“如此美酒雨色,怎能一个人喝闷酒?”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老头就已经坐在了心远对面。
心远一听到嘶哑的嗓音就知道是“碧仙翁”来了,见他毫不客气就在自己对面坐下来,微微一笑,问道:“前辈怎知在下喝的是闷酒?”
“碧仙翁”看着心远被雨淋得全湿的衣衫,说道:“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是在喝闷酒?”
“当然不是。”
“为什么?”
“正如前辈方才所说,美酒雨色,心情当然不错,为何要喝闷酒?”
“心情当真不错吗?”
“难道心情不错也有假?”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
“前辈的话也深有禅机。”心远见他如此追根问底,不想再说下去,斟满一杯酒推到“碧仙翁”前面,说道:“前辈既然瞧得起和晚辈同桌,便不妨共饮一杯,再说不迟。”
第12卷 第92节:第四十六章(1)
第四十六章
“碧仙翁”笑道:“正是。”举杯和心远同时饮尽,问道:“小兄弟既然已经还俗,我看这法名是不能再用了。何不换个名姓,换个生活的方式?”
心远问道:“为何要换?这法名有何不妥吗?”
“并无不妥,只不过世上之人都有名有姓,称呼起来或唤其名,或呼其姓,但却从未听过可在法名前后加诸称谓的。”
心远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法名有什么不妥,但既然“碧仙翁”如此说,心想他是武林前辈,见多识广,说不定自己这法名称呼起来有不妥之处也未可知,更何况换个名姓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于是说道:“既然前辈如此说,那晚辈该当改个什么名姓为好?”
“碧仙翁”说道:“这个有点难,却也不难。你生而不知父母乡亲是谁,这姓氏便无从确定。可是话说回来,既然无从确定,那便有了很大的选择性,中国的百家姓氏中,你可以任意挑选,不管是单姓或者复姓,抑或是汉人或者各族姓氏都由你而定,岂不快哉!”
心远听他说得在理,笑道:“前辈所言甚是,只是晚辈对这姓名之事所知不多,还请赐教。”
“碧仙翁”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抿了一口,然后捋了捋胡须,摇晃着脑袋说道:“这名姓之事可以追溯到炎黄之时,姓氏可因山水、部落、图腾、住地、官职、易学数字等等而定。这就好比姓龙的姓马的,他们是因图腾而来的姓氏;而司徒司空是从官职中幻化而来;再说呼延、宇文、慕容这些姓氏,则是源自于各族各代的氏族部落,这些部落子嗣不断,香火长存,到了今日便有了如此这般的复姓人氏。”
心远点一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么万氏之姓便是从易学数字中得来,而赵宋郑吴等是因帝王分封的地名谥号而来的了?”
“碧仙翁”见心远一点就通,对他颇为喜欢,说道:“正是。名姓之起源,其实渊源颇多,并不限于以上种种。但自有宋以来,有一老儒编纂百家姓氏,将各地各族的姓氏依着富贵豪门之等级依次排列,由此便有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由来。有宋之前姓氏烦乱,但自从百家姓面世之后,姓氏之事从此便有了依据,纵然有所变换,也不过是稍作减加而已。”
心远点头称是,给“碧仙翁”斟满了酒,两人对饮一杯,然后说道:“原来这姓氏之中竟然也有这般玄机渊源,若非前辈讲说,晚辈恐怕永远不知其中三味。那依前辈高见,晚辈该当起个什么样的名姓为好?”
“碧仙翁”想了一想,说道:“老朽已知小兄弟从小流落街头,算是做过乞丐,后来又出家少林,也算做过和尚;乞丐行乞,和尚化缘,行乞与化缘虽是两般说法,所做之事却并无二致。万物化生,春荣夏盛,天地之理与自然之道都讲求因果机缘、循序变化。小兄弟从小一路走来,想必也经历了许多坎坷、诸般苦痛,既然如此,那老朽失礼,你可姓‘化’名‘丐’,中间夹一个‘天’字,也算寄托了老朽一番企盼之心,不可是否可行?”
第12卷 第93节:第四十六章(2)
心远轻声念道:“化天丐!好名字!前辈起的名姓,果然贴耳动情,朴实大气。”
“碧仙翁”微笑不语,看着心远,见他对“化天丐”三字十分满意,心中很是快慰。
心远举起杯来,说道:“多谢前辈赐名,晚辈化天丐敬你一杯。”
“碧仙翁”举起杯来和心远一饮而尽,相视而笑,半晌无语。过得片刻,“碧仙翁”说道:“今日李府之事,不知小兄弟可有什么要说的话?”
心远转头望向窗外,淡淡地说道:“前辈可有什么话要说?”
“碧仙翁”道:“男女之事,自古以来就多所磨难,那些轰轰烈烈的风流韵事虽然流传千古,但当事之人却过得百般艰辛,到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屈指算来,实在不多。不知小兄弟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心远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碧仙翁”,问道:“前辈认为这件事当真有这般艰难?”
“碧仙翁”道:“老朽只是局外人,李府小姐之事和我并无关系。只是那李千霸生性顽固霸道,他认准了的事从来都不会轻易改变,小兄弟若是对李小姐有情,李府上下恐怕都不会答应。”
心远没想到“碧仙翁”竟然如此劝说自己,摆明了是为李府做说客的,不由得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晚辈从小便无父母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