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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衡盯着浑天仪出神,孙绍全神贯注的看那些船模,不时的还拿起来仔细研究一下,时而点头,又时而摇摇头,两人谁也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连葛衡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屋外,敦武和帅增守着鼾声大作的葛玄,相视苦笑,敦武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发抖的手,暗自后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手指伸到如神仙一般的葛玄喉咙里帮他催吐,这可是神仙啊,万一醒了之后怪罪下来,那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少主的胆子也真大,居然把一个神仙给灌醉了,然后还把他整治得这么狼狈。
“琴……等一会儿仙翁醒了,你可别说是我抠他喉咙的哦。”敦武咽了口唾沫,看着刚把眼睛瞪起来的帅增,陪着笑说道。
帅增哼了一声,用手捂着鼻子,有些厌恶的看着胸前全是秽物,醉得象死猪一般的葛玄,不屑的说道:“什么神仙,我看就是个老骗子,看他这么邋遢,脸上还有伤,大概又是在哪儿行骗被人发现了,这才逃到吴县来。”
敦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帅增既然说他是老骗子,可比自已抠他喉咙严重多了,他这时才感觉到葛玄身上呕吐物的酸臭味,又闻了闻自己的手,立刻皱着眉头把手伸得老远,嘟囔道:“琴妹妹,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洗洗手,真是臭死了。”
“竖子,你又说话不算数。”帅增大怒,跳起来就是一脚,敦武早有准备,飞快的闪了过去,哈哈大笑的跑了。
第四十章 重心
葛衡想了老半天,虽然觉得孙绍说的有道理,可是还是想不通如何才能更简单一些,他抬起头,看看正在研究他那些船模的孙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走到孙绍身后,客气的拱拱手道:“孙君,恕衡愚笨,还想请教一二,这浑天仪究竟如何才能更简单一些。”
“呵呵呵……”孙绍很神棍的笑了:“思真,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怕你接受不了。你还是莫心急,以你的聪明,迟早会想通这里面的道理的。来来来,你还是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些船模吧。”
葛衡不甘心的皱了皱眉,却又不好意思强求。这年头学术也是财富,人家懂了,却不代表就一定要告诉你,孙绍这么做并不过份,倒是自己有些冒昧了。他强压下旺盛的好奇心,耐着性子给孙绍介绍这些船模,希望能让孙绍满意,到时候再透露一点大道给他。
孙绍听得津津有味,他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指着那只四层高的大楼船,向往的说道:“那这个船能入海吗?”
“不能。”葛衡断然否决。
“不能?”孙绍很吃惊,看这船很气派,怎么不能入海。
“孙君有所不知。”葛衡自信的笑道:“楼船虽然高大威武,但是却不禁风浪,一旦风流过大,楼船极易倾覆。别说入海了,就是在江水中行驶,也得避开风浪,一旦风浪过高,就得入港暂避。说起来,楼船除了威风之外,其实作用并不如普通的斗舰,通常只能作为帅船。”
“有这事?”孙绍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眼珠一转,又想起昨天看太湖时敦武说过的话,难道这个时代的长江真的比后世风浪大得多?这么大的船都能吹翻,那得多牛逼。他有些好奇的将楼船的模型拿在手中,摆弄了两下,忽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孙君知道什么了?”葛衡不解的问道。
“我知道为什么楼船易于倾覆了。”孙绍很神秘的说。
“为何?”葛衡睁大了眼睛追问道。孙绍太神奇了,不仅做出了新酒,刚才说他的浑天仪太复杂,现在居然又知道楼船为什么容易倾覆的道理,让他有些目不暇接,不自然的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重心吗?”
“重心?”葛衡瞪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孙绍:“重心是什么心?”
“呃——”孙绍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又说道:“那你知道不倒翁吗?”
“知道,小孩子的玩具嘛。”
“嗯,不倒翁为什么不倒?”
“这还不简单?”葛衡嗤之以鼻:“不倒翁的底部会装铁或铅,其重在下……”
葛衡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话头,他伸出手指,指指孙绍,又指指那个楼船模型,结结巴巴的说道:“孙君是说,楼船易于倾覆,是因为……下面太轻,上面……太重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孙绍一只手提着船头,将楼船提了起来,楼船在空中晃了两下,慢慢的静止下来,因为上部比较重,船底有些侧翻向天。孙绍从船头处划了一道竖线说:“重心就在这条线上,你这楼船的重心大概在第二屋,属于不稳定结构。再加上楼船体积大,受风也就严重,当然也就容易倾覆。”
他放下楼船,又从案上拿起两块体型接近的长方形木块,一块平放,一块竖起,然后对葛衡说:“思真你看,这两块木头大小、重量都很接近,可是如果用同样大小的风吹,你说哪一块更容易倒?”
“那当然是这块。”葛衡不假思索的指着竖起的那块说。
“这对就是了。”孙绍拿起旁边的笔,在两块木块的中心各画了一个点:“这就是重心所在,平放,重心低,竖放,重心高,重心越高的,越不稳,重心越低的,也就越不容易倾覆。”
“哦,我明白了。”葛衡忽然长叹一声:“老子云,卑胜高,柔弱胜刚强,上善若水,水者,善趋下也,以其自下不争,故不能与之争……”
孙绍翻了个白眼,你奶奶的,说个重心,你有必要扯上老子吗?这是常识,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他在这里腹诽,葛衡却顾不上看他,而是欣喜若狂的在屋里转着圈,嘴里嘀嘀咕咕的,一会儿是圣贤的经典,一会儿又是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
丫的疯了。孙绍无可奈何的看了葛衡一眼,趁他不注意,眼疾手快的抄起一只小船的模型揣进袖子里,然后一本正经的出了门,屋外的阳光十分刺眼,让刚从有些昏暗的里屋出来的孙绍十分不习惯,他抬起袖子挡着阳光,迎上来的敦武正好看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船模,吃了一惊,指着他的袖子叫道:“少主……”
“闭嘴。”孙绍心虚的看了一眼里屋,压低了声音,凶神恶煞的瞪着敦武。敦武一见,心领神会,指了指孙绍,贼忒忒的笑了。
“奶奶的,老子告诉他那么多道理,拿一只船玩玩有什么不可以的。”孙绍理直气壮的说道。
“且——”敦武和帅增不约而同的拉长了声音,转过身去。
“竖子,敢对老子不敬。”孙绍脸上有些挂不住,抬起腿,给敦武和帅增的背上各印了一个大脚印,把两人踹得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地葛玄身上。孙绍这才想起这个老仙翁,连忙叫道:“你们怎么把他放在地上?这天凉,冻着了怎么办?”
“他不是神仙吗,还怕冻着?”帅增撇了撇嘴。
“放屁!”孙绍一瞪眼,老子还要留他有用呢,被你们给冻死了,那岂不是亏大了。“快把他抬到屋里床上去。”
“哎。”敦武二人见他发了火,倒也不敢还嘴,老老实实的把软成一滩泥的葛玄抬进了屋。孙绍坐在堂上,摸着袖子里的船模,正暗自得意,葛衡忽然从里屋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又惊又喜的叫道:“孙君,孙君,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做贼心虚的孙绍甩开葛衡的手,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佯作镇静的撇了撇嘴。
“我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楼船不翻了。”葛衡手舞足蹈的大声说道。
“呃——”
葛衡也不跟孙绍废话,冲进里屋丁丁当当的忙乎了一会,又捧着楼船模型奔了出来,一把拉着孙绍就冲到了庭院里。庭院里有一个水池,旁边还有一口水井,葛衡把楼船模型塞到孙绍手里,然后亢奋的摇动轱辘,接连打了十几桶水,将水池灌得满满的,然后将楼船模型小心的放到水里,接着纵身跃进了水池,在水池里又蹦又跳,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水花。
楼船模型在水里晃晃悠悠,却一直没有翻。
看着气喘吁吁、状若疯狂的葛衡,孙绍暗自感慨,他奶奶的,这厮太聪明了,一点就透啊。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放他跑了,无论如何也得把他勾引过来。
第四十一章 伏火诀
费了好大的功夫好容易才把葛衡安抚住,孙绍不顾葛衡喋喋不休的追问,吩咐敦武立刻到东市去买点熟食回来,被他葛衡这么一折腾,还真是饿了,看他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估计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只好到东市随便买点对付一下了,好在吴县繁华,市场上的肉食种类还真是不少。
葛衡十分尴尬,可是家里实在没什么好菜,他本来没准备中午请孙绍吃饭,只以为他来看一下,然后就会走的,万一不走的话,就请他去市场的酒肆吃饭,没想到反过来要孙绍请他吃饭了。
见敦武已经去了,他只好让老仆把米饭蒸上。
当饭香弥漫开来的时候,老仙翁葛玄醒了,他揉着惺松的眼睛,张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咂了咂嘴,大叫道:“痛快!痛快!咦,我怎么睡这儿了?我的衣服呢?”葛衡歉意的向孙绍点点头,连忙进了里屋,扶起葛玄道:“阿叔,你刚才喝多了。”
“哦?”葛玄想了想,总算回想起一点来了,他有些紧张的指着外面说:“孙家那个莽夫走了没有?”葛衡窘迫的摇摇头,责备葛玄道:“阿叔,你今天是怎么了,先是指责故讨逆将军,后来又喝多了,醉成那样,可不象你平日的作派啊。”
“屁的作派。”
葛玄听说孙绍还在外面,也压低了嗓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法术骗骗凡夫俗子还行,遇到这些喜欢用刀剑说话的莽夫是要吃亏的。
于吉当初充好汉,结果被孙策给剁了,听说这个孙绍和他那死鬼老子一样好杀,我怎么敢惹他。
咦,你这是什么酒啊,怎么……怎么这么烈?我才喝了不到一斗,就醉成这样?”“不是我的酒,是孙君带来的酒。”
葛衡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孙君不是个好杀的人,他不仅文才过人,而且对于方术也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