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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恕-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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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日本军阀全部退回日租界。
但日本军阀在中国北方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停止,并将军队开进长城一线,进犯热河、察哈尔两省,史称“长城事变”。一九三三年一月,日军进占山海关,开始向中国关内进攻,热河省会承德遭到袭击,仅十余天即告陷落。蒋中正即令驻守平津的西北军第二十九军宋哲元率部抵抗,并派中央军第十七军军长徐庭瑶率所部三个师北上参战。
同年五月,日军向察哈尔进攻,并一度占领察北重镇多伦,不久冯玉祥和吉鸿昌发起组织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经过五天的激烈战斗夺回多伦,并将日本军阀驱赶出察哈尔,保证了长城战事稳定。五月三十一日,中日签署《塘沽协定》,中国守军退出热河和冀东,日本打开了通往华北的大门。②
北方战事不断,华中中心武汉经过两年的恢复期,渐渐走出了萧条,只是再也回不到鼎盛时期的辉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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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摘自抗日战争资料。

恨离别(三)


善渊曾经说过,要我给他三年时间,三年后会给我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他说那话的时候是一九三0年,眼下已经到了一九三四年,四年时间过去了,我们的现状并未得到任何改善,甚至因为战乱,比起以前的日子还难过些。
我对苦难早就习以为常,也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能大富大贵,只盼着相依为命的四人能健康平安地活下去。可他不这么认为,残酷的现实磨灭了他的激情和信念,强烈的挫败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他至今未跟我圆房,我也从来没有再要求过。他已经整整三十岁了,我不知道他要耗到什么时候,或许他是害怕吧,害怕圆了房就会有孩子,他不想我们的下一代承受同样的痛苦。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管我和他有没有夫妻之实,我都认定了他,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够了。
真正打垮他的是又一次的洪涝,一九三五年六月,长江再次决堤,我们好不容易重新搭建的家又在瞬间被一片汪洋吞没,这一次武汉被淹了90天。
这90天我们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到处是一片片的瓦砾场。电线中断,店厂歇业,百物腾贵。大部分难民露宿在高地和铁路两旁,或困居在高楼屋顶。白天像火炉似地闷热,积水里漂浮的人畜尸体、污秽垃圾发出阵阵恶臭。入夜全市一片黑暗,蚊蚝鼠蚁,翔集攀缘,与人争地。瘟疫迅速地四处蔓延。
我们实在是无处可躲,不得不求助于爱德华的父亲。
美国领事馆也被淹了,馆里的工作人员都迁移去了上海。我们费尽力气淌到那边的时候,金老爷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他对我们很冷淡,可看在爱德华的面上,还是给我们留了一笔钱,允许我们暂住在尚未进水的领事馆三楼。
住的地方是有了,吃的却成了大问题。谨儿饿的天天哭叫,我和莲依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抱头流泪。善渊埋首坐在地上,也是一筹莫展。后来只要是能填肚子的,我们都拿来吃,越是身贱,生命力越顽强吧,我们最终还是熬过了这一劫。
我们的房子这次是彻底被冲毁,洪水刚褪去,美国领事馆的人还未回来,我们只好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经过这次的天灾以后,善渊就变了。他的眼神黯淡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每天就闷在屋里,坐在地上发呆,这样的他,让我心疼又担忧,他是真的绝望了吗?
沉默了几日,倪迭香过来看他,杨家在洪灾中也是损失惨重,不过他们底子厚,再次翻身很容易。
她在善渊房里呆了很久,最后善渊总算被她说服,肯出房间了。
出来后,他们什么都没说,径直朝使馆门外奔去。
我杵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并肩而行,也不知是该追还是不该追,善渊的背影不似从前了,几年的艰辛劳作,早已将他玉树挺拔的脊背压得佝偻微驼,犹豫片刻,他们已愈行愈远,最终,我还是转身退回了屋内。
临近天黑,善渊才回来,神色明显比出去的时候轻松,似乎放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看来倪迭香果然是最懂他的人,轻而易举就抚慰了他心中的百般痛楚。
我难免有些小别扭,可仔细一想,哎,罢了罢了,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何况,善渊好不容易振作了些,不能再给他增添烦忧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为了给我们找住宿的地方四处奔波,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居然在法租界买了间三室一厅的小公寓,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资助他的人就是倪迭香,肯接受这样的恩惠,倒不像他的作风,这一次,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搬进公寓的那天,我们都浮现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吃了这几个月以来最丰盛的晚餐,善渊一改往日的沉闷,不停给我们夹菜,笑着要我们多吃,平静的生活仿佛又在我的双手可以触及的地方。
好不容易从地狱般的环境里挣脱,我们都身心俱惫,吃饱喝足后各自回房休息。
沾上洁白柔软的枕头,我很快入眠。不知睡了多久,半醒半寐间感觉有人牢牢地盯着我,我睁开眼,正对上那双迷离多情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也闪着深邃的光。
我吓得哆嗦了一下,紧紧抓着被子。坐在床边的那个人,明显是善渊的身形轮廓,看清以后,我轻轻吐了口气,嗔怪道:“善渊,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坐在我的房间里?”我伸手准备开床头的台灯,他按住我的手,“别开灯!我只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他俯下身子,贴着我的额头,“对不起,吓到你了,你继续睡,今晚我守着你。”
“好啊。”我给他挪了些位置,拉着他躺下,掀开被子包裹住两人。枕着他的手臂,听着他的心跳,这种感觉真是太久违了。
“小毓,对不起!”他又开始自责,“以前我不该那样对你,使你受了许多委屈。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竭尽所能地对你好,让你开心!”我的手指在他胸前随意划动,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你加倍地弥补我就是了。”
他语气落寞地道:“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我半支起身子,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有了其它的想法?”我隐隐感觉他似乎有事瞒着我。
他垂眸躲避我的逼视,“没有,你想多了!”我默然盯了他许久,而后鼓起勇气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五年来,你都不肯跟我圆房?”
他的眼眸垂的更低,沉默了。我无力的把脑袋搁在他胸前,不再言语。他搂着我的肩,呼吸沉重,很久才低低说着:“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苦笑,以后我们还有多少个五年?最灿烂的盛世年华一旦逝去,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闭上眼睛,不愿再想,睡意渐渐涌来,最后的朦胧意识中,听到善渊在我耳边的深情独白:“小毓,我爱你!”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侧不见了善渊的影子,我慵懒地爬起来走到客厅,看到莲依坐在沙发上发呆,我推了推她,随口问道:“善渊去哪儿了?”
莲依怔怔地看着我,想说又不敢说,挣扎过后,颤声道:“少爷,走了!”我还不以为意,“这么早去哪里了?他有没有说?”
莲依的头直摇晃,她含泪提起脚边的一个皮箱,对着我打开,居然是满满一箱的金条,“这是他留给你和谨少爷的,说是够你们衣食无忧地过完下辈子,他还要我转告你,若是一年后他没有回来,你就不用再等他,另外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
我盯着那些灿灿发光的金条,脑子里打了层层死结,久久缓不过神,我推翻眼前的皮箱,抓着莲依的双肩嘶吼着:”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金条”噔噔“的滚了一地,莲依被我的模样吓到,极力用平稳的语气道:”我不知道啊,天还没亮他就叫醒我,跟我说了那些话,然后他就走了,我有挽留,可根本就留不住,我想叫醒你的,他说即便你今天将他留下了,明天后天他还是会走的,我看他的样子是去意已决,谁也留不住的了。“
谁也留不住了?另外找人嫁了?!原来我对他而言,居然是个如此无关痛痒的角色,他说走就走,说放就放了,曾经说过的永不相弃的承诺,曾经保证的不会离开的话语,是这样的廉价,不,也不算廉价,至少他还给了我下半生的荣华富贵,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些在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眼光芒的片片金色才是此时唯一的真实。
我不甘心接受他替我安排的命运,我要当着他的面问清楚,强撑着身子问道:”他,走了多久?“莲依道:”至少有两个多小时了。“我迅速回房换好衣服,直奔火车站。
车站里人声鼎沸,嘈杂混乱,种种刺鼻的异味熏得我发昏的脑袋愈发沉重,我从候车厅绕到站台,又从站台绕到候车厅,不知道寻了多少遍,就是没看到他的影子。我坐在车站的木椅上,任悲伤和绝望一点点地浸透我的身体和灵魂。
可我依然无法死心,只好去找倪迭香,既然他们相知相惜,她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端倪吧,加上前几天他们经常见面,或许她真的知道他的去向。
来到周家大宅,这里已经让我很陌生了,洪水过后,杨定之很明显地翻新装修过,比起之前反而更精致些。坐在客厅,还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初到这里的回忆一点点被勾起,二太太和汪悦蓉最喜欢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地方闲聊,黄瑛总是垂首静静坐在她们身侧;周怀章和善仁总是步履匆匆地离家,又面色沉重地回来;餐厅完全变了副格局,当年齐聚一堂的画面却历历在目,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眼前晃动,随我模糊的视线渐渐飘远。
“笃笃”的皮鞋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侧目看着走近的那个人,身形如松,气势凌厉,几年来依旧丝毫未变,善渊与他相比可就沧桑多了,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如我一般的伤情。
轻轻坐到我旁边,他低声道:“她早就走了,你来迟了!”“去哪儿了?”我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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