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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道:“这么快?”
莲依偷偷笑着,低声道:“我都不敢跟您说,怕您把我当敌人,不过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误会少爷,还是得壮着胆子告诉您,这些都是少爷吩咐厨房准备的。”她含笑放下托盘,将姜汤端到我手上,“快趁热喝了吧,不要辜负了少爷的一番好意。”她神色欣喜,我知她是在替我开心。
她转身去换我弄脏的床单,我端着姜汤,百感交集,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征兆吗?还是他对我不忠诚,心怀愧疚所表示的一点点歉意?
我无从得知,扬起手将姜汤一饮而尽,不管怎样,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若是病了吃亏的终究还是我,我可没那么蠢。
真像莲依所说,第二天一早醒来,昨日的的气已散了八九分,只有肿得跟桃子似得双眼时不时地提醒我,昨天我哭的是怎样的山崩地裂。
少康昨夜回来的较晚,不晓得这件事,今天一见我,吓了一跳,逮着我不停追问,我不想再提。
还是莲依简单跟他说了,我不免又被他取笑了一番。我心里恨恨地想着,你就笑吧,将来你肯定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可别怪我加倍奉还!
到了杂志社,繁忙的事务让我将那些琐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吃过午饭,爱德华说最近江边乞讨的小孩越来越多,要我跟他去探个究竟。
我们乘车到了江边,走到我以前遇到小偷的那条路上,沿途果然见着许多乞讨的小孩子,比我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更甚。
这边是经济比较繁华的地段,街上晃悠的有钱老爷和太太比较多,周围都是租借,外国人也随处可见,所以他们都到这一带聚集。
小乞儿见爱德华胸前挂着相机,穿着讲究,透着王子般的贵气,都围上来朝他讨钱,爱德华应顾不暇,我在旁边的小摊买了馒头,一一分给那些小乞儿。
他们争先恐后地抢着,抢到手后又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好像几天没有吃过饭似的。
爱德华眉头紧蹙,蓝色的眸子更显深邃,善良的他看着这些可怜的孩子,嘴里不停的祈祷着:“愿上帝保佑他们。”
我别过脸擦去眼里溢出的泪水,悲愤道:“上帝永远不会保佑他们,能保护他们的只有我们这些成年人。”爱德华似懂非懂地看着我,而后郑重地点头,“小毓,让我们一起来帮助他们吧。”他举起相机,开始给小乞儿拍照。
小孩们见他拍照,哄地一下都跑散了,一个瘦小的女孩脚步不稳,摔到地上。我上前抱起她,她小鹿般无辜地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年龄最多才四岁,脸上很脏,还有伤痕。她衣不蔽体,□在外面的肌肤上也有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
我一目了然了,跟现代的情况一样,这些小孩是某些禽兽赚钱的工具,若是要不到钱的话回去就会遭到毒打,更有甚者,还会将这些小孩故意致残,以博取更多人的同情,这样的惨剧古往今来,怎么就断绝不了,人为了钱居然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我心里只觉得发指,犹如压着块石头般沉重地喘不过气。想起了TVB的一部电视剧《千谎百计》,讲的就是这个黑暗行业的故事,进了这个魔窟的小孩,要么就是变得跟他们一样心狠手辣,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想到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将来的悲惨命运,我紧紧搂着她,下了狠心,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在我身边发生,一定要竭尽我的全力去阻止!
眼儿媚
》
小女孩见同伴都跑了,挣扎着想从我身上下来。我哄着她:“小妹妹,你乖乖别动,我买糖葫芦你吃。”用眼睛示意爱德华去不远处的小贩那里买来了一串糖葫芦。
小女孩见了糖葫芦,眼里直冒光,只怕她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她偎在我怀中,安静的吃着,一脸幸福和满足。
我和爱德华在路边的长椅上坐着,小女孩乖乖地坐在我俩中间。
我对她徐徐善诱,希望能从她嘴里套出贼窝的地点。可是她像个哑巴似的,吱吱呀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想起某些事,只觉得头皮发麻,爱德华见我神色猛然变的很难看,道:“小毓,你怎么了?”
我将小女孩的头部往上仰,然后轻轻掰开她的嘴巴,看到她的舌头已经被人齐根削去了。
“哦,上帝啊1爱德华张大嘴巴,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被眼前的惨象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小女孩水汪汪地眼睛谨慎地在我和爱德华脸上游移,涣散而麻木,或许她早已不觉得疼痛,也习惯了种种非人的遭遇。
我和爱德华沉默地看着她,心情沉重。
小女孩吃完了冰糖葫芦,从长椅上滑下来,准备去找她的同伴,我叫住她,往她手上塞了两块银圆。
她瞧着手中的银圆,木然的脸上才算露出一丝笑容,或许是为今日回去不用挨打而开心吧。
她走远了,我和爱德华继续坐在长椅上聊着这件事。
我把我的猜测跟他一说,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垂首沉思半天,霍然抬起头,拉着我站起来,“小毓,我们一定要拯救他们。”他的眼睛像大海般宽厚清澈,我沉沉点头。
爱德华思维转的极快,他知道从小孩嘴里问不出什么,可能还会打草惊蛇,于是决定等晚上小孩子回去的时候偷偷尾随,找到他们住的位置,再想办法营救。
我们在江边待了四个多小时,夕阳渐下,暮色已沉。
小孩子们果然三三两两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我们收起相机,佯装随意逛街的路人,一路跟着。
走了足有半个小时之久,不知道穿了多少大街小巷,最后到了一条狭小肮脏的街道,典型的贫民窟模样,两边的房子破旧凌乱,常年都照不到阳光,光线阴暗,气味潮湿,时不时还闻到各种发霉的异味。头顶架着交错的竹竿,晾着大大小小的衣服,有的还在滴水,我和爱德华避之不及,时不时中标。
此时已是深秋,那水滴在我的头发上,滴进我的脖子里,让我有股锥心的寒意。
街道两旁沿路都有人,立着,坐着,看起来犹如形似走肉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跟木偶没什么区别,典型鲁迅笔下描写的那样。
穿得体面干净的我们跟这边的一切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那些人见了两个生人,反应不大,只是麻木地看了我们几眼,然后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发自己的呆。
我们平日经常穿梭于这样的穷人聚集区,已然习以为常。
瞧着那些孩子一一拐进前方右侧的巷子,我们提着一颗心朝那巷子走去,装作无意路过,眼睛却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扫视。这是个死胡同,里面只有一间大院屋子,我和爱德华相视一笑,找到了,就是这里。
天已全黑,路边点着零星的油纸灯,我们匆匆从那昏暗的街道退出来,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爱德华血气方刚,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被我拉住了。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有多少人,凭我们只怕应付不来。
我的建议是先告诉善渊,让他带巡捕房的人来看看,爱德华平复躁动,也同意了,于是决定明天上午再来。
回到周宅,我思索着怎么开口跟善渊说这件事,昨天跟他闹得很僵,有点不想主动找他说话。可是想到明天的事,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大局。
我深吸口气,入了别院,发现善渊一个人在客厅,没看见莲依和少康,估计还没回来。
他斜倚在沙发上,手里摊着一本书,表情平和,见我回来,立即坐直了身子,眼睛移到我脸上欲言又止。
我在侧边的沙发上坐下,心事重重,满肚子的话就是开不了口。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肯打破僵局,气氛很微妙。
终究还是他先开口了:“在杂志社做得可好?”这话是笑着问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我微微颔首:“嗯,挺好的。”心中暗想,莫不是昨天被我控诉得良心发现,决定好好对我了?
试探地望向他,他正好也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是第一次,他对着我展露如此温柔的微笑。
我发呆似的看了他好几秒,脸颊隐隐发烫,他没再说话,就那样一直含笑看着我。我觉得一直这么对视也不是回事,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余光瞄到他也移开了视线,我轻吐口气,放松了因紧张而僵直的身子。
接下来又是一阵让我如坐针毡的沉默,心跳得狂乱,本来想把拜托他的事情一口气跟他说了就回房的,可是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一点只言片语也组织不全了。
他貌似也在犹疑着,时而看我,时而低头翻弄手中的书。终于,还是他先开口了,有些吞吐:“昨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到这句又停下来想了想才接着说,“我和迭香只是好朋友,她在那附近的片场拍戏,我正好路过,所以就载她回家,碰巧也在路上看到了你。”
“是吗?那上次餐厅里也是偶遇咯?”本来他愿意跟我解释,我应该很开心才是,那表示他心里还在乎我的感受,可一想到昨天的情景,还是气的牙痒痒,不想轻易地就被他糊弄过去,否则也太没出息了。
他一手弯在胸前,一手支撑着轻扶额头,一副头疼的无奈模样,小声道:“那次是约好的!”我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他赶紧加了一句:“朋友间吃顿饭也很平常,你无谓多想。”我冷笑,见她比见自己的妻子还多,我怎能不多想,你对这个朋友也热心过度了!当然只是心里想着,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不想跟他吵架,没这个精力和心情。
他见我一言不发,神情冷漠,知道我还未消气,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又是沉默。
半晌,他又道:“以后若是想我去接你,可以事先跟我说,我好把时间空出来。”他咨询似的看向我,我白了他一眼,撅着嘴道:“说了只怕会惹人生厌,我没那么厚脸皮!”真是笨,这还用得着我说吗?要是真有心不会自己主动点啊。
他碰了一鼻子灰,表情有些悻悻的,站起来道:“好的,我明白了,我先上楼休息了,你也早点睡。”说罢,就要回房。
我的重要事情还没跟他说呢,于是赶紧道:“等一下!我还有事跟你说。”
他听我这么说,又坐下了,满脸认真的表情,等待我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