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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得不中止。
棋盘在心中,棋子在心中。他们的手在是石桌上象征地比划着。男的手除了食指和拇指缠着厚厚的茧子外,其余的部分都很光滑。女的手白皙柔嫩,像绸缎铺里上等的丝绸,泛着白蜡般的光泽。美中不足的是中指有一圈微凹的瘀痕,所以离绝美就差了一点。
男的嘴里说“东五南十二”,女的却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写着,“东五南九”。隔一会儿男的说“西九南十”,女的把刚才的字用袖子擦去,再写“西八南十”。一共下了三十几着,男的说话,女的始终未发一言。
忽听男的说:“你输了,我赢了九目。”
女的笑意吟吟地把字迹擦去。
小鬼拍手道:“噢,爹爹赢了。。。。。。”
白玉堂本就是个风流人物,文艺方面是把好手。易倾河出身名门,对于棋道自然也是熟稔。我看到他们俩的手指开始交错,摩拳擦掌,已有跃跃欲试之意。
易倾河淡然地开口,温暖而干燥:“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疾休看九局棋。”
那男的霍然起身:“你也认得今古九局。”
易倾河道:“幼时得遇良师,识得其中一二,你们刚才所弈,乃是九局之一。”
今古九局是前朝棋宗第一国手王积薪撰述的,历时百年验证,堪称棋界扛鼎之作。棋艺能够追得上他的往古了说,有战国的弈秋,往今了说,则有龙飞虎。
男子问:“你遇的那位良师莫不是龙飞虎?”
白玉堂听到龙飞虎三个字神色微妙。
易倾河轻叹一声,颓然道:“若龙飞虎是吾师,兵器谱上我怎么也得进前十呀。”
我皱了皱眉:“兵器谱?”
白玉堂道:“你没听说过吗,百晓生作兵器谱,品评天下兵器,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人名宿,皆以上榜为荣。”
“兵器谱其实就是英雄榜,说到底,兵器并没有生命,有生命是使用它的人。”
——没有生命的兵器只是工具,只有与人合一,才能彰显它的光辉。
“那么,百晓生又是谁,他凭什么资格品评天下的兵器!难道他是天下第一?”我只知道天下第一目前是李惟春。
“他不是天下第一。”易倾河把拳头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天下第一是霸王枪。百晓生的兵器谱还算公正,有深厚的群众基础。”
白玉堂讪讪道:“不见得吧。”
我顷刻领会了白玉堂的意思。他显然对兵器谱的公正性颇有微词。
易倾河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百晓生世代积累下来的名声。”
我一怔:“百晓生不是一个人?”
易倾河道:“百晓生是一个称号,一个家族的称号,但家族中每一代只有一个人最终拥有这个称号,那个人便是百晓生。”
男子插口道:“你们有没有兴趣下一盘?”他这话对了白玉堂的脾性。
女子让开座,俯身对小鬼作了几个手势,大意是叫他一边玩去。小鬼怯怯地走到亭外玩石子。然后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淡雅地走到男子的身边,一双白蜡般的玉手搭在男子的肩上。看起来是一对夫妇,琴瑟和谐。
白玉堂坐下就要弈。
男子先说:“这座亭子叫赌棋亭,据说当年一个道士和皇帝在此亭中弈棋,以华山为赌注,结果道士赢了,于是皇帝将此山拱手相送。”
白玉堂脸上掠过一丝顽皮之色:“赌棋亭倘若不赌上一局,似乎对不起这名号。”
男子回他一笑:“如此说来,你也同意了。那么,赌注呢?”
白玉堂道:“我只有两样东西,或许你有兴趣。”
男子笑眯眯地说:“说来听听。”
白玉堂一解腰间的褡裢,撑开束口,里面黄澄澄一片,清一色的金叶子。又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坛子酒,上等的陈绍女贞,俱放在石桌上。
男子看看这两样东西,无动于衷。
白玉堂一指搁在石凳上的刀。那是一把普通的钢刀。
“你要它?”
男子摇头道:“金钱、酒与刀,固然是江湖人所好之物。只是于我,全无兴趣。”
白玉堂微愕了一下:“唔,那白某身上还有什么你感兴趣的?”
男子还轻松置笑的脸陡然沉下来,旋即变得凌厉而嚣张,他冷冽道:“你的命。”
我和易倾河低低“啊”了一声,相互交视一眼,心中已有了戒备。
白玉堂并未慌乱,他若有所悟地点头:“你的提议很合我的胃口,只是你赌得起么?”
男子道:“既然我说得出口,就赌得起。”
白玉堂铿然如金石的声音在亭中响起:“好!”他提过旁边酒坛,拍开封泥,自己先干了一口。
男子道:“未弈先饮酒未免不吉利,你就不怕喝的是断头酒么?”
白玉堂冷笑道:“是不是断头酒,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男子一愣:“那谁说了算?”
白玉堂向上指着赌棋亭的亭盖:“它说了算。”
第六十章 作弊者死
他们一共下了两百余着。
我隐约瞧出胜负的端倪,手心里不觉替白玉堂捏了一把汗。白玉堂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反应也迟钝了,说话结结巴巴,对棋盘的记忆出现了松动。
男子却还是那么清醒明辨。
白玉堂道:“西十北十九。”
男子干笑道:“那位置我没有提子,而你在一百八十三招时已经小飞,如何还能落子?”
白玉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微露惭色。他重下了一招。
男子又是类似的提醒。
白玉堂踌躇了半晌,嘴唇嗫嚅,想说却又无从说起。他面色灰暗,怅然投子:“输了。”
这回我和易倾河连低低的“啊”也没有了,只有不断下沉的心。
白玉堂颓然道:“我这条命是你的。”
男子沉吟了须臾,微笑道:“我们再下一盘,你若赢了,我便把命还给你。”
白玉堂道:“输了呢?”
男子道:“那就留下他的命。”他戟指我,那眼色像要吃了我一般。
白玉堂转身望我。
我好半天没有说话,只觉热血上涌,脑子里就只有生死两个概念在纠缠。
男子正要开口催促,白玉堂已转回身道:“不行,我不能拿我兄弟的命开玩笑。。。。。。”
我忽然抢白:“可以,但是你不准作弊。”
男子沉声道:“难道我刚才做过手脚?我不是裴秤,却也追求公平。”
“裴秤?”
易倾河掩嘴低声对我说:“就是公平大侠裴秤,别问太多,好像我们是门外汉。”
看来易倾河嫌我啰嗦,我也就不多嘴了。
白玉堂这回面目凝重,比上回严肃十分。可是令我瞠目结舌的是,白玉堂口述棋招不及上回的十分之一,便已落败。
我泥塑似地怔怔地看着白玉堂。白玉堂一言不发地看那男子。
男子道:“胜负已决,生死已定。”
我“啊”了一声,失望得说不出话来,这样被人取了性命,实在窝囊得紧。
易倾河却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惘然若失。
白玉堂狂极大笑,笑动山谷,他笑完齿冷道:“匹夫安敢惑吾。”
男子一怔,冷冷道:“阁下想要赖账。”
白玉堂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男子瞥他一眼:“红极江湖的白玉堂,江湖上谁人不知。。。。。。”
“你既然知道,却又在此摆谱,可是蓄谋已久?”白玉堂的瞳孔不断收缩,窄成一条缝,“你毒设生死局,不就为了引我等入瓮。”
男子脸色微变,却还是强作镇定:“那又如何,你已入局,不是我强逼,是你自愿的。难道说,你要食言自肥?堂堂的白玉堂也学会耍赖,这事若传将开去,不知武林之中有多少人要笑掉大牙。”
“我没说我不遵守约定。”
“噢?”
“假若在下棋之中作弊,这局棋算不算数,这赌约算不算数?”
男子道:“这。。。。。。”
易倾河呛声道:“当然不能算。”
男子慢吞吞地点点头。
“那么,你还想要我的命,或者要他的命?”
“我并没有做什么手脚,这是盲棋。。。。。。”
“但是这是我和你的约定,是你和我在下棋,不是你老婆在和我在下棋。”白玉堂眉头皱得更深,“抱歉,她是不是你老婆?”
他说话的时候,我和易倾河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了那个女人。女人娴静的姿势和神态都不免有一丝慌乱,她一缩手,离开了男子的身体。
男子肩头一松,僵硬地笑了笑。
“她是我表妹。”他又补了一句,“可是你没有证据。”
我一点不相信他们仅仅是表兄妹这么简单。他们更像一对夫妻。
“我不需要证据,既然我发现了,我就不需要。”
“白玉堂,你也忒霸道了,你说不要就不要。”男子愤然起身,“既然发现了,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说可有赖账的嫌疑。”
“我之所以一开始秘而不宣,是因为我还要仔细看清楚,她是怎么帮你的。”
男子道:“你倒说说,她是怎么帮我的?”
“问题都在手上,她的手从开棋就没离开过你的身体。她在你身上写字,凭着出乎寻常的默契,你能够觉察到她写的什么字。”
“笑话,就算如此,感应也需要时间。我能迅速对你的棋招作出回应,你怎么解释?”
“这还用解释?她提醒你的自然是关键之处。招招都要提醒,你还奢谈什么棋术!”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承认。”
白玉堂拔刀。一刀挥出。收刀。
第六十一章 公示仇恨
衣絮飘飞。男子没有作任何抵抗。他任由白玉堂的刀凌辱了他的尊严。他只是失去了肩部的一小块布料,裸露了一小块皮肤。
男子终于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白玉堂,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
白玉堂道:“你没有小瞧我,你是太小瞧你自己了。你完全可以封住我这一刀。”
男子哼了一声:“我能挡住你的刀,还能避过他的剑?”男子的目光迎上了易倾河。易倾河按剑的手并没有丝毫松动。
“就算我还能避过他的剑,难道能挡住你的第二刀?”
“所以你不抵抗。”
“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何必再文过饰非,岂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他看出什么了?
我偷偷地挪动脚步,走到视角可以触及男子后肩的方位,死死地盯着。
男子的后肩有淡淡的痕迹,像指甲划过一般。
如果写的字不能够力透衣衫,在皮肤上留下讯息,又怎么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