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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并不想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常言道,算命若有准,世上无穷人。可是还是让我有些扫兴。我若有所思地从后门进了万花楼。
进去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踉跄而出,与我撞了个满怀,嘴里骂骂咧咧:“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果然不假。”
我一把推开他:“你说什么?”
他看了看我,拍拍胸脯说:“等爷有了钱,哼。”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花楼一看就不是卖花,是卖身的。男人比女人还多,女人比花还要多。纯粹的挂羊头卖狗肉。阿力说掌柜是老板娘的相好,要不然他也不会轻车熟路。掌柜是那种人吗?
我半信半疑之际手帕轻纱已飞得我眼花缭乱。
脂粉凝重,骚眉入骨,琴乐飘飘。
当姑娘们比佳肴酒水更吸引你的时候,一个正人君子在这里能坚守多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所能酿造的祸水,不过是让男人忘乎所以。
老鸨很热情地招待我们,那种挤出来的笑容完全让人望而生厌。还有那些姑娘们浓妆艳抹,言笑谈吐无不透着虚假,好生令人反感。我的脸痒痒的,还没工夫拂一下,就被老鸨招来的小姐拖进雅间。雅间在二楼,伙计进来上了茶盏,我瞧着盖碗,没有一丝闲情逸致。但我为什么不走后门而在此倦留,我想全是因为女人的缘故。
人不风流枉少年。
乐师姑娘鱼贯而入。乐头先介绍,接着其中一个姑娘抱了琵琶万福,问官人想听什么曲子。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如何是好?走捷径倒稀里糊涂听起歌子来了,指不定下面会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儿。
然而当这位姑娘步态翩跹走出列班,笑盈盈地纳着万福,我便忍不住拄剑轻吟:看那走过来的女子,是谁家的姑娘?也许我该去看初绽的花蕊,飞扬的白絮,溢美的云彩。。。。。。因为它们与眼前的女子一脉相承,但是我宁可看活生生的人。瞅一旁的阿力,魂儿已乘了风儿,飘来荡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感觉阿力捅了一下我的腰。
他低声道,这样问太粗鲁了,应该说芳名。我嫌他罗嗦,踩了他的脚趾头。
“小女子姓杨名爱。”
声音太娇了,我的身体不自觉已酥了一半。
“官人还没说曲名呢?”
“这个。。。。。。这个。。。。。。”
阿力接话了:“凤求凰。”
一群姑娘从后面把杨爱围在当中凌空旋舞,扬袖踏地,水袖飘拂。红色的丝纺长裙,衣袖皆饰有花纹,飘逸一如霞晖。杨爱仿佛火中凤凰,抱着琵琶轻拨几下,舒缓地溢出指尖,只一声鸣便引了我遁入思绪。我瘫倒在太师椅上,从飞雪连天到芳草遍地,脑海不断穿插着季节的轮回,止不住胡思乱想。
一曲终了。我如梦方醒。面前的乐师舞伎不知所踪,身旁的阿力也不见了,只余一个杨爱犹抱琵琶半遮面。我愣了半晌,不明白怎么了。杨爱放下琵琶,右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我霍地站起来,手按住剑柄。杨爱连眼皮都没抬,左手又多了个橙红的橘子。我虚惊地坐下。
“官人,没吓着你吧。”
她专心致志地解剖橘子,然后细心地用手帕把橘瓣拭净,体贴地塞入我的口中。我嘴巴一合,唇齿间陷入酸甜润湿之中。从咽喉过关滑进食道最后到胃,一边游走一边渗透,橙黄的汁液与血管里的血液交汇在一起,最终在胃里留下橘被咀嚼烂的尸体。大脑飘飘然清晰,橘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
“官人贵姓?”
我一时候语塞。这个问题并不突兀,寻常人都会这么问,可是我答不上来。几个时辰之前我刚刚见到了自己的面容;几个时辰之后,我被迫思索自己的名姓。名姓必然牵扯到来历身份。我不禁要问一个失记者常常苦恼的问题,我是谁?比起官生智、孙驼背、李惟春这些有名有姓的来说,我是不幸的;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比起“房士秦”,“杨伟”,“石奋”和“秦寿生”这些名字来,我是幸运的。
杨爱见我一声不吭,以为我有难言之隐,也就不追问了。
“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如实交待, “我的小名叫寄奴。” 其实只有老白这么叫我。
“寄奴,寄奴。”
杨爱吐出这几个字就像呵出一口气,轻轻地不容拒绝。即便是个瞎子,面对杨爱的嘴唇,也能在眨眼间确定每一个细胞里,都灌满了最滚热的岩浆,从她的嘴唇滚进我的眼里,烫焦了我的睫毛。她像一只猫,伸出爪子挠了挠我的皮肤,然后老实地蹲在一旁看我喝酒。一直监视着我喝下去。
第四章 杀手与霸爷
万花楼分坐在外面和包房,坐在外面价钱少一点,包房贵一点。如果要喝酒,得看开什么酒,是烧刀子,还是陈年花雕,价格上差好多。具体到包一个小姐,一两天没问题,要是三五七个月,你老爹就是镇长也未必吃得消。
三天过去了两天,还剩两天。我在万花楼宿眠一夜,一觉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杨爱已经走了。我没有饮酒,却睡得很沉且香,很大程度上源于杨爱弹奏的安魂曲。
歌声中,我只记得最后一句“风信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万花楼有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杨爱就属于后者。
廊檐下的乐头,看见我乐呵呵地打招呼。同他在一起还有阿力。
我责备阿力:“昨晚你溜哪儿去了。”
“我去找掌柜筹了些银两,谁知老鸨死活不要,硬说你是她亲戚。”
我笑笑,唤了乐头来,吩咐只叫杨姑娘一人。乐头唱诺下去。
“你不去箍桶巷?”
“去,但我想跟杨姑娘道个别。”
“喔,这样我先回避一下。”阿力一转身下了楼。我回到雅阁,推开窗子,街上已经开了市,嘈杂声愈见鼎沸。一阵风透过来,我打了一个激灵,窗外有人。这是废话。窗外就是闹市,五色杂人何曾少过,只不过这个人不在地上,而是紧紧贴在窗户的上方,倒悬的头颅已露出半个。我后退一步,伸手摸剑。没有。我惊骇出一身冷汗,剑呢?用眼逡巡了一遍雅阁,还是没有。
就在我寻剑的眨眼,那个人欺身而入。
算命先生!他稳稳落在窗沿,一脸坏笑,同时指缝间射出细而长的不明丝线。若非我的眼力非常,还真忽略这杀人的线。那不是什么针线?是软钢丝。听阿力说过江湖上有一种杀人工具,极细却坚韧无比,以柔克刚须臾索命,大概就是这玩意儿。我今天怕是遇到了。
软钢丝射出去四点五丈远,绕了个弯又回来。我跨栏一般跃过软钢丝,直奔对窗的门外而去。然而我又不得不跃回来,软钢丝牢牢缚住我的左脚,把我抬出的腿生生拽了回去。我仰面摔跌在地板上。我一探双手前去解救左脚。又来一条软钢丝,好像系着个铜钱,擦着臂腕划了个软弧,轻易把救援的双手捆成粽子。我除了右脚可以蹭蹭,其余部位已是蛛网里的螟蛉动弹不得。
算命先生看出我的软肋,迅速发出一道寒光,直扑面门。第三条软钢丝与前两条的不同之处在于前端是一心形利器,小巧精致,看上去像寿桃。我很想夹利锥擎软钢丝,无奈腾不出手来。急得毛孔贲张,血管里的血紧张得要喷薄而出。面对这不曾经历的窘境,牙齿因为死亡的召唤而出现高强度颤栗。我闭上双眼,努力吸了一口气,希望挤出几个字做最后的遗言。
可是千钧一发的关头致命的软钢丝仿佛凝固了。我睁开二目,什么也没恶化。关键时刻咀嚼肌帮了我的忙,这都要归功于平时嚼又香又韧的豆腐干练出的力道。我的牙齿狠狠合在一起,把锐器夹在当中。
算命先生拼命往回拽他的软钢丝,我也死活不松口仗着右腿的蹬劲负隅顽抗。三条软钢丝棚得棒直,晾衣服没有大碍。他嘴都气歪了,使劲勒我的脚和臂膀,想趁我呲牙咧嘴的时候,收回一条。黔驴技穷的样子让我猜他只有三条,估计就是象征着他生命线、事业线与感情线。我强认着切肌之痛,银牙紧咬,反而更加固定了。弹性形变在慢慢加大,双方互不相让地僵持。
僵持了一会儿,我觉着有些累,这样下去不行。我眼波流转,瞳孔射出骇人的光芒,这是孙驼背最怕的。算命先生有些慌神,揪着软钢丝一个倒翻身,从道袍中掷出一柄长剑。这把剑我认识,是我的埋剑。原来被他偷去了,都怪我睡得太死,丧失了警觉性。他算得挺准,我的生命线确实遇到波折。我的左右手都已同软钢丝交缠在一起,左脚也被绞得很严,甚至嘴都动用了。
我借助软钢丝的韧劲,右脚点地,旋转三百六十度。与此同时,甩飞草鞋。草鞋虽非良材却有效地延缓了剑飞翔的速度并使剑锋偏离了轨道。我侧腰闪过,用脚丫子勾住剑柄,上下一翻,剑竖直旋了一周,斩出绚丽寒光。咔嚓数声,切金断玉,软钢丝根根斫断。相持不下的局面得以改变,两端一下子没了互动的纽带,彼此失去重心。我倒跌出三丈之远。算命的亦市是仰面而摔,沿着弧度较大的抛物线从窗口重重栽落。具体撞到什么我不知道,只闻一声巨响,与闷雷相似。如此看来,这位刺客的轻功并不怎样,二楼不是他飞上来的,是爬上来的。要不然何以跌得这么惨烈。算命先生大概已是万朵桃花开,尸卧青砖了。
楼下惊呼声一浪接过一浪,印证了我的猜想。引来很多围观的人,把万花楼外的街段堵得水泄不通,半数朝下看,半数朝上看。我忍着皮肉之苦爬起来,攀住门框,不由地叹息,一失足成千古风流人物。
把窗子关上,这时候杨爱进了雅间。她看到我一身狼藉,诧异地询问我怎么回事儿。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
她悚然动容:“官人,你受伤了!”说完掏出手绢,系在我的脚脖子上。
经过刚才的生死之决,我的紧张早已分泌光了。此刻面对再美的女子心跳也加速不起来了,只剩自然与本色。杨爱包扎完了脚踝,又撕下裙角要裹我的小臂,我捉住她的手,亲切地告别:“不用了,我。。。。。。”杨爱两腮泛起桃红,羞涩地说了珍重就跑开了。我喜欢这种姑娘,羞涩的打着朵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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