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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烈莫名被抬举一番,但渐渐回想,貌似这话不太正:“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沉夜继续忽略他的话:“秋祭之时,我身畔还缺一住手,你便化个丹童随行吧。”
“丹童!”狄烈当即想从章峨召来一只狰兽,把沉夜撕得连渣都不剩。
丹童是什么?国师身边的跟班,古来就是一副唇红齿白年少青稚的孱弱模样。眼下让一个身着乌金战甲的羽族少君,化身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丹童……这是侮辱。沉夜绝对蓄谋已久,是故意的!
“除了丹童,没有人能与子颜一道随我登上祭坛。”沉夜平静地说,一点也不觉为难。
“你……”鉴于沉夜所言非虚,狄烈只得勉强守住气度。
*
十日之后,中秋之旦。子夜之时,王宫东面高台,燃起耀目火光。
王族众人及文武百官,皆在高台之下叩拜,高诵神明之德,祈佑国运昌盛。
高台十丈,纵使一国之君也见不得上方何事,仰天望去,只见符咒四散,瞬息溢出火光,化作灰烬,浮在空中,撑出一方微光天幕。
做出这般秋祭火景之人,并非高台之下那些凡人以为的国师。此刻在高台祭坛上拈诀施法的,是那位堂堂羽族少君。他眉目阴沉,好似随时可能烧了整座济城。
此时,沉夜正端坐一旁……饮茶。是的,沉夜在饮茶。
“少君,辛苦了。”沉夜一派从容地斟了杯茶,在杯满的间隙,往右侧望了一眼,见子颜仍沉在昏睡术中,顿觉安心。遂招呼狄烈过来饮茶:“你也不用太尽心力,天命注定的事,即便他们每日不间断做法事,也赢不会寸许。你歇一歇,过来喝茶润润喉。”
“动静如何?”在狄烈的原则里,从来没有“敷衍”二字,即使是作戏,他也会做足全套,包括代沉夜作法。这是他执拗的地方,数万载也扭转不来的老毛病。
因沉夜身体不佳,所以狄烈就让他闲在一旁观察动静,以免他分神作法而漏过什么。可半个时辰下来,这位神君就顾着喝茶、吃糕点,唯一的建树就是时时刻刻把子颜束在昏睡术里,免得她忽然醒来,瞧见她那位红毛未婚夫。
终究是作法太过无聊,狄烈第一次破了原则,去拿了茶水过来喝。他向来晓得沉夜酿酒技术了得,却从来不知他茶艺亦是不凡。不过,夸人不是狄烈的长处,也不是习惯,他喝了就把空杯子还回去:“不觉得太静了些?”
沉夜往四周一瞄:“静是静了点,不过静点也好,要是让下边那些凡人见到神族互殴,传到天帝耳中,你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狄烈瞥他一眼:“分明是你拖我下水。”
沉夜笑了笑:“少君何出此言,各取所需嘛。”
话音一毕,苍穹撩起呼啸风声,伴随数道极其细微的暗色裂纹。她,终是来了。
两人望天看去,见一团黑雾聚于空中,将寥落星辉全数遮蔽,蓄势待发。
狄烈立马丢了桃木剑,振出火翼:“她在上面好好待着便罢,若是敢下来,休怪我不念两族盟约之义!”
沉夜忙着加固子颜的昏睡术,只抽了空应他:“别忘了,我让你放她一马,她可是……”
“子颜的胞妹又如何!如此丧心病狂,简直枉为神族!”在狄烈眼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对方是谁。现时对方的目标是子颜,那即便是对的,那也是错的。
“莫要冲动。你若是杀了她,你和子颜的婚约只怕不取消也难。”沉夜万般无害地道出此句,手势略微一顿,又恢复平稳。
狄烈将这话听入耳中,霎时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子颜了?你连争也不愿与我争?你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自毁元神也在所不惜,你对她明明就……”
沉夜打断他:“如果我不在,能照顾她的,只有你了。”
从他言语中听出一丝颓然,狄烈顿悟:“我还想着你为何如此大度,原来竟是放弃了么?天劫那东西,凭你一人独斩水妖之力,难不成还渡不过?”宽心的话说出口,便在他眼中察出失神,“难道你真的……”
“莫要告诉她。”沉夜飞快道一句,仰面望天,“小心!她来了!”
狄烈周身火星飞溅,已是备战之姿,然听了沉夜所言,的的确确将杀意卸去七分。
紫黑电光瞬息而下,炙焰迎空而上……
就在这时,天地间,飓风狂卷,高台摇摇欲坠。狂风千里奔袭,只在须臾之间,
沉夜二人略微遮挡,再抬眼望去,天际已是云淡风轻,然台下之人,依旧长跪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简直是狄烈的羞耻play~~~~
下一章……四海八荒知名纨绔要粗场了!子颜他哥、沉夜君的大舅子,硕大话唠~~~
、第三十八章 狐族少帝
如今六界之内,能狂风瞬息千里者,不及五人。除却羽化的飞廉、消逝天地的魔界圣君,便是天界神将战天,和青丘狐族少帝云九应。余下一人,极为神秘,鲜有人知。而当下有如此闲情逸致,且与个中人、事、物攀得上关系的,却仅有一人。
素扶确实来过,只是晃了一晌就没了。沉夜与狄烈轻轻松松就猜出那人的名字:九应。
狄烈显然有些惊讶,却面色不改:“他总算舍得出现了。一晃五百年,他倒是乐得自在逍遥。三百年前不见人影,三百年后亲妹元神被人勾去也不见现身,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终于冒出来。是怕狐族丢脸么?”
沉夜斟酌道:“也许神族之人就该有他这般气度,岁月长河无尽,自当及时行乐。况且青丘比章峨太平得多……”发觉某人面色不对,改口道,“是你我责任心太强。”
勉强把他的话听下去,狄烈仰望宁静无垠的夜空:“他就这么走了?还真是大忙人。”
沉夜往高台下一瞥,长跪的人群中,已有一两人腿脚发麻,正偷偷伸展松懈。他说:“难道还要他留在这里,与你我畅谈一番?”遂将手往丈高的香柱上一指,“时候要到了,莫非你要让下边的人看神族混战么?”
台下的轻微骚动在两位神人耳中,自是清晰无比。狄烈听着生烦:“那就结束。”
右侧的白香蓟花榻上,子颜依旧沉睡。她周身笼着一层清辉,是沉夜刚刚铺上的一层护魂罩。以神族之眼看去,分明是子颜原本的容貌。
狄烈将最后一把符咒撒向天际,挥指燃火后,问沉夜:“你不打算让她醒?”
沉夜端视护魂罩中的那张容颜:“估计就是今晚了。不如让她醒时,便已是原身。”
“你说今晚为她解缚魂咒?别开玩笑了,以你现在的状况,不过徒劳。”狄烈看似沉敛,然心底却是无奈忿恨。他不可否认,除非亲近之人,否则任谁也无法唤归中咒之身。他不是恨沉夜,而是恨自己,恨他自己不是这个人。
“不是我,是九应少帝。”沉夜望灰烬纷纷扬扬,随手拈上一丝星火,“九应虽是大忙人,但我与他终归有点顺酒交情,尽管他的责任心不似你这般强烈,但也不至于没有。毕竟血脉相连,他不会放任子颜的元神寄宿如此丑陋凡身,而置之不理。”
“丑陋凡身……估计他的责任心只在这里。”狄烈久闻九应乃四海八荒知名纨绔,再加上出身青丘的苛刻眼光,对一切丑陋事物皆视若敝屣。看待他人已是如此,如今是亲妹落得这般,他更是……
对此,沉夜满面赞同:“嗯。在维护青丘品位的问题上,他很有责任心。”
意见达成一致,二人将秋祭草草收场,说了一堆蒙骗无知凡人的深奥咒文,随后言之公主魂力消耗甚大,命人抬了她回去。
*
持续到下半夜的秋祭,令所有人疲乏不堪。看似忠心耿耿的近侍宫人,将丑公主抬回昭阳阁后,便立即回屋闷头大睡,哪里还管抹脸伺候那些。
沉夜施了个法诀,加固子颜屋外的结界,与狄烈一道踏进屋子。
房门一开,便见一身白衫的九应,摇着一柄青玉扇子,翘着二郎腿瘫在椅上。
九应见两人进门,未及直起身子,便滔滔不绝起来:“你们俩真够慢的。那破祭祀有什么意思?一个天界神君,一个羽族少君,为凡人干这种破事,不觉得丢脸么!别说我认识你们。”遂走到沉夜面前,在他手腕上握了一握,“果然藏得不错。怎么藏的,教教我如何?”
两人顿时哑然,他们差点忘了这一茬。狐族九应少帝不仅仅是四海八荒知名纨绔,更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第一话唠。他万年间在花草丛中如鱼得水,也多亏了这张嘴。也因此天界宴请神族,九应鲜有收到天帝邀函,只因天帝觉得他很烦。
沉夜干笑着问他:“我都变成这副样子,你也认得出啊?”
九应沉吟道:“认不出,是素扶告诉我的。我就想你一个破国师,怎能请得动羽族少君代劳作法。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老兄。在凡界酿酒了吗?拿点来喝两口。”忽觉气氛不对,立即清了清嗓子,“罢了,喝酒的事,还是待到日后吧。子颜如何?”
狄烈完全不想理会这个狐族少帝,原因与天帝同,只是出于礼貌,稍微对他笑了笑。
沉夜见状,自然得由他说:“还能如何?便是你见着的这般,中了缚魂咒。”
“连你也召不出她?”九应暗暗瞥了狄烈一眼,“他更不可能吧。”
“是沉夜拘于凡身,也拘了元神之力。”狄烈只觉必须截了九应的话。
九应若有所思:“说的也是,以凡身释放七成仙力已是极限,我妹亦非凡人,的确有点困难。”说着,他又往沉夜胸口一击,“外加身体不济,唉,可怜啊可怜。”
沉夜看他一脸平和,无半点焦灼之意,想必他已有对策:“既然少帝有了解缚魂咒的方法,不如就快一些。神族元神与凡人魂体一旦处久了,便有相融之势,你也不想子颜一生束在这副身体里。”
“我当然不想!”被沉夜一言戳中痛处,九应自是愤愤难平,“你的凡身已是次品,这中荣公主的身体简直就是次品中的次品,尤其是这张脸,简直不堪入目。狄烈,你弟弟再疯也要有点水准,这毫无品位的举动,你也能忍下?真是不可思议。”
“我能忍,你怎样?”狄烈冷冷丢出一句。
“所以章峨的品位一直上不去。”九应直接嘲讽一句,之后也懒得看他反应,转而回头对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