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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觉得日子没那么糟糕,都是因为你啊。”
客厅照进丝丝阳光,尘埃浮动,像金色琴弦上的音符。
他们的影子斜斜落在地上。
欧阳妤攸吸了吸鼻子,说,“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听说你要来美国看我,我高兴得睡不着,提前半个月就在盼着,想着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你来的那天我去机场接你,我怕你看出我很紧张,只好不停地说话,可你一直笑着看我,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我有多想你。”
林昇另一只搂住她,点头:“知道,那时候我见小丫头长高了,头发也长了,听说画画还拿着奖,我比你高兴,只想听你一直说下去,最好能一辈子都看着你手舞足蹈,听你那样说话。”
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可走时你却不让我送,你说不想道别,可你为什么再也没有消息了啊?尹东说你做了错事。”
欧阳妤攸举起他那双依然有印痕的右手,眼泪啪嗒落在他手背上,问,“你结婚了是吗?”
林昇在香港时说她什么也不问,天知道她不是不想问,是怕,怕他说出真正的缘由,所以宁可装糊涂,如果他说他其实选择了别人,她该怎么接受,她用整个青春时代爱过的人,这个最好的林昇也放弃了她。
她就是懦弱且怂,一股脑地接受所有命运递来的果子。
再酸再苦都要生生地往肚子里咽。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林昇那只手任她举着,微微有些颤抖,他说,“是,因为一个失误,我要负责任。”
她终于问了,林昇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垂头抵着额,仿佛攒足了力气,才能从心里掏出那个故事。
他说从学校辞职后的那几年,一直在四处走,常年旅途中结识了一个台湾著名的手工匠人,当年离开美国后,林昇是去找他,拿一枚定做好的戒指,那个刻着他一生心意,独一无二的戒指,他准备再回去向她求婚的。
他当时一无所有,不确定欧阳老先生会不会把女儿交给他,他很忐忑,可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再次去美国时,却碰上了台北捷运砍人事件。
就是那场在别人听来只是新闻的意外,改变了他后来的人生。
当时地铁里混乱不堪,交通中断,他在车厢里救下一个右腿受伤的女孩,很多人拥挤,很多人仓皇而逃,形势所迫,林昇没有等救护车来,背她去了医院救治。
女孩是一家便利店的职员,出身孤儿院,她怕丢了工作说什么也不肯住院,林昇一贯的性格使然,决定留下来帮帮她,就顶替她做了半个月的收银员。
直到他签证到期的前一天,女孩出院了,在租住的房子里招待答谢他。
接下来的事林昇没有再说下去。
醉酒后的结果大约十有八九都是一样的。
像每天晚上准时播放的电视剧,看一眼就猜得中结局。
林昇回忆起六年前的事,他说就像走在顺畅的路上,眼看着就到了繁花似锦的转折口,却被上天当头一棒,给打得再也爬不起来。
他转过脸看着欧阳妤攸时,满目湿润。
那么一个温柔淡定的男人,此刻却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泪水流了满脸,看着让人心碎。
他恳求般,问她有没有可能原谅他?
时至今日,他已不敢渴求太多。
只想问她,能不能原谅他六年来的缺席,给他重新爱她的权利?
64。让他赌死好了()
命运的齿轮转动一圈又一圈,她和林昇是永远错开的那一对。
如果六年前林昇跟她求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她不会成为季太太,腾远不会再跟梵森有瓜葛,父亲也不会被牵连,那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如果
可惜只是如果啊。
她埋下头,跟着也哭了,她为无法挽回的过去,为回答不了林昇现在的问题难过,她曾经因为恨,因为害怕,因为沮丧,因为情绪崩溃,掉过无数次眼泪,而这次是因为心痛,撕心裂肺地痛。
一句原谅很容易,现实却再也回不去了。
欧阳妤攸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公寓,她一路哭一路走,每一次回头林昇都跟在她后面,那个艺术展上买回来的画她没要,等快到家的时候,小艾刚巧买了菜回来,远远就看见了她。
也看见了林昇,他把手绘屏的袋子交给了小艾。
然后无言的注视望着她,最后还是走了。
欧阳妤攸望着他落寞远去的背影,心揪得生疼,好像除了哭,再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关起门来躲着哭。
丢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抬起头,过了半响才拿起来看,见是魏沉。
滑开看了一眼。
是一张照片。
豪华酒会消遣的赌桌上,季临川衣冠楚楚坐在其中,面前是整摞的现金。
他那只闪着猩红宝石的右手拿着纸牌,一脸的笑意,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两人举止亲密,看起来很登对。
而画面里的人她认识。
是颜潼。
紧接着电话就过来了,魏沉估计喝得是啤酒,打了嗝说,“姐,要不要来?你这季太太藏这么久,是时候亮出身份耍耍威风了吧。”
欧阳妤攸拿起小艾准备的冰袋,敷在眼睛上问:“他在干什么?”
魏沉好笑:“还能干嘛,老习惯,赌呗。”
啪!冰袋瞬间扔在了地板上,欧阳妤攸恼火地从床上爬起来。
季临川几天不见人影,连电话都不接她的,她为一个手绘屏的价钱在专卖店窘得不像样,他倒好,揣着那么多钱在那儿豪赌消遣。
魏沉说,“姐你过来,这里可都是跺跺脚就能镇圈的大佬,我爸也在呢,你知道的,为了拉拢梵森的商业贷款,我爸可比别的银行行长更能跟姐夫套近乎,我是真看不下去,就得你这个名正言顺的季太太出场。”
魏沉换到了一个没有背景音乐的地方,放开了声音说,“你就按那电视里演的来,气势汹汹登场!泼酒,摔杯子,再反手给我那姐夫一巴掌!拽着情妇的脑袋往墙上撞,打痛快了再拿起一沓现金摔在她脸上,让她滚!”
魏沉好像在那头手舞足蹈比划着,声音高低起伏,一副经验十足的捉奸架势。
“小沉”欧阳妤攸重新捡起地上的冰袋,闭上酸痛的眼睛,说:“让他赌死好了!”
什么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赌了。
全都是狗屁!
彻头彻尾的混蛋。
拜金财迷,满身的铜臭味!
他什么时候也不会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他喜欢颜潼那样的女人?
好
很好。
欧阳妤攸紧紧攥着,手心里寒冷彻骨。
红肿的眼睛滚下灼热的泪,走进季临川的收藏间,上次她把那架子上的酒几乎毁了精光,转头他又添置了一批,这次她却连砸东西的力气都没了。
欧阳妤攸随便开了一瓶,连杯子都没拿,坐着工作间的飘窗上对瓶喝。
大约夜里一点多,酒瓶从她手上滑落,滚倒在窗台上。
同时楼下传来车鸣声。
透过纱帘,望见楼下驾驶车门走出来的人不是司机,也不是旁人。
是颜潼。
只见她从车前绕了一圈,把里面的季临川扶出来,两人在路边说了好一会儿话,响亮的笑声在夜里很刺耳,许久颜潼才驾车离开,而那车很眼熟,大概是季临川车库里搁置很久的一辆银色宝马。
欧阳妤攸淡漠的眼神,缓缓从窗台走下来,她倒在沙发上,脸贴着靠垫。
滑动手机,忽然翻到那张阿生拍的照片,太平山顶她和林昇。
画面里的细节被放大,再放大,她的心乱如麻绳。
楼梯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收了手机,擦擦眼角的湿润,闭上眼。
那声音最后消失在卧室门关上的那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季临川拧开工作间的门,身上换了灰色睡袍,他看起来根本没醉,至少比她清醒,完全不像不能开车的模样。
“你去买东西了?”他看了眼地上那台还未拆包装的手绘屏。
欧阳妤攸没答话,努力坐直了身体,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看着他。
季临川闻到酒味,只是微微斜眼看着她,手一转,拿起她搁在身旁的手机。
“哟,学会设密码了?”他似笑非笑望着她。
欧阳妤攸无力地瘫坐着,眼神迷离,只听季临川又问:“你猜,我今天碰见谁了?”
手机像陀螺一般在他指尖旋转,欧阳妤攸不解地望向他。
季临川究竟想说什么?
这个看起来无比陌生的男人,荡着深不可测的笑容,正叠腿微晃着,显得惬意无比。
他忽然抓住手机,停止转动,扭头看着她说,“你的脑残粉,魏沉。”
季临川感慨,“那小子一看见我就像条小型犬似的,晃着尾巴直瞪我。他哪来的自信,竟敢威胁老子,说要跟你告状。你说说,他怎么尽干些出力不讨好的事?他难道不知道你是个宽容大度的季太太?老子跟哪个美女出去,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你才没有心情管,对吧?”
很好,又开始讽刺她了。
欧阳妤攸顶着醉醺醺的脑袋,猛地扑向他,夺走自己的手机,眼神直直逼近他那张脸。
“对,哪怕你再赌一千次,再找一百个像颜潼那样的女人,我都不会管你。”
“哦?”季临川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睛,“知道得还挺多。”
欧阳妤攸被他一把按在腿上,勾着眼尾,目光冷冽道:“也不妨多告诉你一点,颜小姐已经签约梵森,她将任职设计部总监一职,以后免不了有见面的机会,你这季太太最好能一直保持这种大方的模样,老子会很高兴。”
欧阳妤攸那双醉意的眼睛冷笑着,说,“放在公司,不如娶回家方便,你说呢?季临川。”
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