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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本门面临大事,时机紧迫,无暇从容指点,但若任
你自习,只怕误入歧途,反有不测之祸。”顿了一顿,续道:
“那不戒和尚疯疯癫癫,内功倒甚是高明,是他给你化解了身
体内的六道邪气么?现下觉得怎样?”令狐冲道:“弟子体内
烦恶尽消,种种炙热冰冷之苦也已除去,不过周身没半点力
气。”岳不群道:“重伤初愈,自是乏力。不戒大师的救命之
恩,咱们该当图报才是。”令狐冲应道:“是。”
岳不群回上华山,一直担心遇上桃谷六仙,此刻不见他
们踪迹,心下稍定,但也不愿多所逗留,道:“咱们会同大有,
一起去嵩山罢。冲儿,你能不能长途跋涉?”令狐冲大喜,连
声道:“能,能,能!”
师徒三人来到正气堂旁的小舍外。岳灵珊快步在前,推
门进内,突然间“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声音充满了惊怖。
岳不群和令狐冲同时抢上,向内望时,只见陆大有直挺
挺的躺在地下不动。令狐冲笑道:“师妹勿惊,是我点倒他的。”
岳灵珊道:“倒吓了我一跳,干么点倒了六猴儿?”令狐冲道:
“他也是一番好意,见我不肯观看秘笈,便念诵秘笈上的经文
给我听,我阻止不住,只好点倒了他,他怎么……”
突然之间,岳不群“咦”的一声,俯身一探陆大有的鼻
息,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惊道:“他怎么……怎么会死了?冲
儿,你点了他甚么穴道?”
令狐冲听说陆大有竟然死了,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身
子晃了几晃,险些晕去,颤声道:“我……我……”伸手去摸
陆大有的脸颊,触手冰冷,死去已然多时,忍不住哭出声来,
叫道:“六……六师弟,你当真死了?”岳不群道:“书呢?”令
狐冲泪眼模糊的瞧出来,不见了那部《紫霞秘笈》,也道:
“书呢?”忙伸手到陆大有尸身的怀里一搜,并无影踪,说道:
“弟子点倒他时,记得见到那秘笈翻开了摊在桌上,怎么会不
见了?”
岳灵珊在炕上、桌旁、门角、椅底,到处寻找,却哪里
有《紫霞秘笈》的踪迹?
这是华山派内功的无上典籍,突然失踪,岳不群如何不
急?他细查陆大有的尸身,并无一处致命的伤痕,再在小舍
前后与屋顶踏勘一遍,也无外人到过的丝毫踪迹,寻思:“既
无外人来过,那决不是桃谷六仙或不戒和尚取去的了。”厉声
问道:“冲儿,你到底点的是甚么穴道?”
令狐冲双膝一曲,跪在师父面前,道:“弟子生怕重伤之
余,手上无力,是以点的是膻中要穴,没想到……没想到竟
然失手害死了六师弟。”一探手,拔出陆大有腰间的长剑,便
往自己颈中刎去。
岳不群伸手一弹,长剑远远飞开,说道:“便是要死,也
得先找到了《紫霞秘笈》。你到底把秘笈藏到哪里去了?”
令狐冲心下一片冰凉,心想:“师父竟然疑心我藏起了
《紫霞秘笈》。”呆了一呆,说道:“师父,这秘笈定是为人盗
去,弟子说甚么也要追寻回来,一页不缺,归还师父。”
岳不群心乱如麻,说道:“要是给人抄录了,或是背熟了,
纵然一页不缺的得回原书,本门的上乘武功,也从此不再是
独得之秘了。”他顿了一顿,温言说道:“冲儿,倘若是你取
去的,你交了出来,师父不责备你便是。”
令狐冲呆呆的瞧着陆大有的尸身,大声道:“师父,弟子
今日立下重誓,世上若有人偷窥了师父的《紫霞秘笈》,有十
个弟子便杀他十个,有一百个便杀他一百个。师父倘若仍然
疑心是弟子偷了,请师父举掌击毙便是。”
岳不群摇头道:“你起来!你既说不是,自然不是了。你
和大有向来交好,当然不是故意杀他。那么这部秘笈,到底
是谁偷了去呢?”眼望窗外,呆呆的出神。
岳灵珊垂泪道:“爹,都是女儿不好,我……我自作聪明,
偷了爹爹的秘笈,哪知道大师哥决意不看,反而害了六师哥
的性命。女儿……女儿说甚么也要去找回秘笈。”
岳不群道:“咱们四下再找一遍。”这一次三人将小舍中
每一处都细细找过了,秘笈固然不见,也没发现半点可疑的
线索。岳不群对女儿道:“此事不可声张,除了我跟你娘说明
之外,向谁也不能提及。咱们葬了大有,这就下山去罢。”
令狐冲见到陆大有尸体的脸孔,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寻
思:“同门诸师弟之中,六师弟对我情谊最深,哪知道我一个
失手,竟会将他点毙。这件事实在万万料想不到,就算我毫
没受伤,这样一指也决计不会送了他性命,莫非因为我体内
有了桃谷六仙的邪门真气,因而指力便异乎寻常么?就算如
此,那《紫霞秘笈》却何以又会不翼而飞?这中间的蹊跷,当
真猜想不透。师父对我起疑,辩白也是无用,说甚么也要将
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那时再行自刎以谢六师弟便了。”他拭
了眼泪,找把锄头,挖坑埋葬陆大有的尸体,直累得全身大
汗,气喘不已,还是岳灵珊在旁相助,这才安葬完毕。
三人来到白马庙,岳夫人见令狐冲性命无碍,随伴前来,
自是不胜之喜。岳不群悄悄告知陆大有身亡、《紫霞秘笈》失
踪的讯息,岳夫人又凄然下泪。《紫霞秘笈》失踪虽是大事,
但在她想来,丈夫早已熟习,是否保有秘笈,已大不相干。可
是陆大有在华山派门下已久,为人随和,一旦惨亡,自是伤
心难过。众弟子不明缘由,只是见师父、师娘、大师哥和小
师妹四人都神色郁郁,谁也不敢大声谈笑。
当下岳不群命劳德诺雇了两辆大车,一辆由岳夫人和岳
灵珊乘坐,另一辆由令狐冲躺卧其中养伤,一行向东,朝嵩
山进发。
这日行至韦林镇,天已将黑,镇上只有一家客店,已住
了不少客人,华山派一行人有女眷,借宿不便。岳不群道:
“咱们再赶一程路,到前面镇上再说。”哪知行不到三里路,岳
夫人所乘的大车脱了车轴,无法再走。岳夫人和岳灵珊只得
从车中出来步行。
施戴子指着东北角道:“师父,那边树林中有座庙宇,咱
们过去借宿可好?”岳夫人道:“就是女眷不便。”岳不群道:
“戴子,你过去问一声,倘若庙中和尚不肯,那就罢了,不必
强求。”施戴子应了,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奔了回来,远远叫
道:“师父,是座破庙,没有和尚。”众人大喜。陶钧、英白
罗、舒奇等年幼弟子当先奔去。
岳不群、岳夫人等到得庙外时,只见东方天边乌云一层
层的堆将上来,霎时间天色便已昏黑。岳夫人道:“幸好这里
有一座破庙,要不然途中非遇大雨不可。”走进大殿,只见殿
上供的是一座青面神像,身披树叶,手持枯草,是尝百草的
神农氏药王菩萨。
岳不群率领众弟子向神像行了礼,还没打开铺盖,电光
连闪,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霹雳,跟着黄豆大的雨点洒将
下来,只打得瓦上刷刷直响。
那破庙到处漏水,众人铺盖也不打开了,各寻干燥之地
而坐。高根明、梁发和三名女弟子自去做饭。岳夫人道:“今
年春雷响得好早,只怕年成不好。”
令狐冲在殿角中倚着钟架而坐,望着檐头雨水倾倒下来,
宛似一张水帘,心想:“倘若六师弟健在,大家有说有笑,那
便开心得多了。”
这一路上他极少和岳灵珊说话,有时见她和林平之在一
起,更加避得远远的,心中常想:“小师妹拚着给师父责骂,
盗了《紫霞秘笈》来给我治伤,足见对我情义深厚。我只盼
她一生快乐。我决意找到秘笈之后,便自刎以谢六师弟,岂
可再去招惹于她?她和林师弟正是对壁人,但愿她将我忘得
干干净净,我死之后,她眼泪也不流一滴。”心中虽这么想,
可是每当见她和林平之并肩同行、娓娓而谈之际,胸中总是
酸楚难当。
这时药王庙外大雨倾盆,眼见岳灵珊在殿上走来走去,帮
着烧水做饭,她目光每次和林平之相对,两人脸上都露出一
丝微笑。这情景他二人只道旁人全没注意,可是每一次微笑,
从没逃过令狐冲的眼去。他二人相对一笑,令狐冲心中便是
一阵难受,想要转过了头不看,但每逢岳灵珊走过,他总是
情不自禁的要向她瞥上一眼。
用过晚饭后,各人分别睡卧。那雨一阵大,一阵小,始
终不止,令狐冲心下烦乱,一时难以入睡,听得大殿上鼻息
声此起彼落,各人均已沉沉睡去。
突然东南方传来一片马蹄声,约有十余骑,沿着大道驰
来。令狐冲一凛:“黑夜之中,怎地有人冒雨奔驰?难道是冲
着我们来么?”他坐起身来,只听岳不群大声喝道:“大家别
作声。”过不多时,那十余骑在庙外奔了过去。这时华山派诸
人都已全醒转,各人手按剑柄防敌,听得马蹄声越过庙外,渐
渐远去,各人松了口气,正欲重行卧倒,却听得马蹄声又兜
了转来。十余骑马来到庙外,一齐停住。
只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华山派岳先生在庙里么?
咱们有一事请教。”
令狐冲是本门大弟子,向来由他出面应付外人,当即走
到门边,把闩开门,说道:“夤夜之际,是哪一路朋友过访?”
望眼过去,但见庙外一字排开十五骑人马,有六七人手中提
着孔明灯,齐往令狐冲脸上照来。
黑暗之中六七盏灯同时迎面照来,不免耀眼生花,此举
极是无理,只这么一照,已显得来人充满了敌意。令狐冲睁
大了眼,却见来人个个头上戴了个黑布罩子,只露出一对眼
睛,心中一动:“这些人若不是跟我们相识,便是怕给我们记
得了相貌。”只听左首一人说道:“请岳不群岳先生出见。”
令狐冲道:“阁下何人?请示知尊姓大名,以便向敝派师
长禀报。”那人道:“我们是何人,你也不必多问。你去跟你
师父说,听说华山派得到了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要想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