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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咱们华山派自身门户之事,他嵩山派也管不着。嵩山派
虽然人多势众,左盟主武功盖世,咱们华山派却也是宁死不
屈。哪一个胆小怕死,就留在这里好了。”
群弟子哪一个肯自承胆小怕死,都道:“师父师娘有命,
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夫人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大伙儿收拾收拾,半
个时辰之内,立即下山。”
当下她又去探视令狐冲,见他气息奄奄,命在顷刻,心
下甚是悲痛,但桃谷五怪随时都会重来,决不能为了令狐冲
一人而令华山一派尽数覆灭,当即命陆大有将令狐冲移入后
进小舍之中,好生照料,说道:“大有,我们为了本派百年大
计,要上嵩山去向左盟主评理,此行大是凶险,只盼在你师
父主持之下,得以伸张正义,平安而归,冲儿伤势甚重,你
好生照看,倘若有外敌来侵,你们尽量忍辱避让,不必枉自
送了性命。”陆大有含泪答应。
陆大有在山口送了师父、师娘和一众师兄弟下山,恓恓
惶惶的回到令狐冲躺卧的小舍,偌大一个华山绝顶,此刻只
剩下一个昏昏沉沉的大师哥,孤孤零零的一个自己,眼见暮
色渐深,不由得心生惊惧。
他到厨下去煮了一锅粥,盛了一碗,扶起令狐冲来喝了
两口。喝到第三口时,令狐冲将粥喷了出来,白粥变成了粉
红之色,却是连腹中鲜血也喷出来了。陆大有甚是惶恐,扶
着他重行睡倒,放下粥碗,望着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只是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听得远处传来几下猫头鹰的夜啼,心
想:“夜猫子啼叫是在数病人的眉毛,要是眉毛的根数给它数
清了,病人便死。”当即用手指蘸些唾沫,涂在令狐冲的双眉
之上,好教猫头鹰难以数清。
忽听得上山的路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陆大有忙
吹熄灯火,拔出长剑,守在令狐冲床头。但听脚步声渐近,竟
是直奔这小舍而来,陆大有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脖子中跳将
出来,暗道:“敌人竟知大师哥在此疗伤,那可糟糕之极,我
怎生护得大师哥周全?”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低声叫道:“六猴儿,你在屋里吗?”
竟是岳灵珊的口音。
陆大有大喜,忙道:“是小师妹么?我……我在这里。”忙
晃火折点亮了油灯,兴奋之下,竟将灯盏中的灯油泼了一手。
岳灵珊推门进来,道:“大师哥怎么了?”陆大有道:“又
吐了好多血。”
岳灵珊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令狐冲的额头,只觉着手
火烫,皱眉问道:“怎么又吐血了?”令狐冲突然说道:“小……
小师妹,是你?”岳灵珊道:“是,大师哥,你身上觉得怎样?”
令狐冲道:“也……也没……怎么样。”
岳灵珊从怀内取出一个布包,低声道:“大师哥,这是
《紫霞秘笈》,爹爹说道……”令狐冲道:“《紫霞秘笈》?”岳
灵珊道:“正是,爹爹说,你身上中了旁门高手的内功,须得
以本派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来予以化解。六猴儿,你一个字
一个字的读给大师哥听,你自己可不许练,否则给爹爹知道
了,哼哼,你自己知道会有甚么后果。”
陆大有大喜,忙道:“我是甚么胚子,怎敢偷练本门至高
无上的内功心法?小师妹尽管放心好啦。恩师为了救大师哥
之命,不惜破例以秘笈相授,大师哥这可有救了。”岳灵珊低
声道:“这事你对谁也不许说。这部秘笈,我是从爹爹枕头底
下偷出来的。”陆大有惊道:“你偷师父……师父的内功秘笈?
他老人家发觉了那怎么办?”岳灵珊道:“甚么怎么办?难道
还能将我杀了?至多不过骂我几场,打我一顿。倘若由此救
了大师哥,爹爹妈妈一定喜欢,甚么也不计较了。”陆大有道:
“是,是!眼前是救命要紧。”
令狐冲忽道:“小师妹,你带回去,还……还给师父。”
岳灵珊奇道:“为甚么?我好不容易偷到秘笈,黑夜里几
十里山道赶了回来,你为甚么不要?这又不是偷学功夫,这
是救命啊。”陆大有也道:“是啊,大师哥,你也不用练全,练
到把六怪的邪气化除了,便将秘笈缴还给师父,那时师父多
半便会将秘笈传你。你是我派掌门大弟子,这部《紫霞秘
笈》不传你,又传谁了?只不过是迟早之分,打甚么紧?”
令狐冲道:“我……我宁死不违师命。师父说过的,我不
能……不能学练这紫霞神功。小……小师妹,小……小师妹
……”他叫了两声,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晕了过去。
岳灵珊探他鼻下,虽然呼吸微弱,仍有气息,叹了口气,
向陆大有道:“我赶着回去,要是天光时回不到庙里,爹爹妈
妈可要急死了。你劝劝大师哥,要他无论如何得听我的话,修
习这部《紫霞秘笈》。别……别辜负了我……”说到这里,脸
上一红,道:“我这一夜奔波的辛苦。”
陆大有道:“我一定劝他。小师妹,师父他们住在部里?”
岳灵珊道:“我们今晚在白马庙住。”陆大有道:“嗯,白马庙
离这儿是三十里的山道,小师妹,这来回六十里的黑夜奔波,
大师哥永远不会忘记。”岳灵珊眼眶一红,哽咽道:“我只盼
他能复元,那就好了。这件事他记不记得,有甚么相干?”说
着双手捧了《紫霞秘笈》,放在令狐冲床头,向他凝视片刻,
奔了出去。
又隔了一个多时辰,令狐冲这才醒转,眼没睁开,便叫:
“小……师妹,小师妹。”陆大有道:“小师妹,已经走了。”令
狐冲大叫:“走了?”突然坐起,一把抓住了陆大有胸口。陆
大有吓了一跳,道:“是,小师妹下山去了,她说,要是不能
在天光之前回去,怕师父师娘担心,大师哥,你躺下歇歇。”
令狐冲对他的话听而不闻,说道:“她……她走了,她和林师
弟一起去了?”陆大有道:“她是和师父师娘在一起。”
令狐冲双眼发直,脸上肌肉抽搐。陆大有低声道:“大师
哥,小师妹对你关心得很,半夜三更从白马庙回山来,她一
个小姑娘家,来回奔波六十里,对你这番情意可重得紧哪。她
临去时千叮万嘱,要你无论如何,须得修习这部《紫霞秘
笈》,别辜负了她……她对你的一番心意。”令狐冲道:“她这
样说了?”陆大有道:“是啊,难道我还敢向你说谎?”
令狐冲再也支持不住,仰后便倒,砰的一声,后脑重重
撞在炕上,却也不觉疼痛。
陆大有又吓了一跳,道:“大师哥,我读给你听。”拿起
那部《紫霞秘笈》,翻开第一页来,读道:“天下武功,以练
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善养之,反以性伐
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
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
四事者,皆是截气之刀锯……”
令狐冲道:“你在读些甚么?”陆大有道:“那是《紫霞秘
笈》的第一章。下面写着……”他继续读道:“舍尔四性,返
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华池,叩
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
令狐冲怒道:“这是我派不传之秘,你胡乱诵读,大犯门
规,快快收起。”陆大有道:“大师哥,大丈夫事急之际,须
当从权,岂可拘泥小节?眼前咱们是救命要紧。我再读给你
听。”他接着读下去,便是上乘气功练法的详情,如何“鸣天
鼓,饮玉浆”,又如何“荡华池,叩金梁”。令狐冲大声喝道:
“住口!”
陆大有一呆,抬起头来,道:“大师哥,你……你怎么了?
甚么地方不舒服?”令狐冲怒道:“我听着你读师父的……内
功秘笈,周身都不舒服。你要叫我成为一个……不忠不义之
徒,是不是?”陆大有愕然道:“不,不,那怎么会不忠不义?”
令狐冲道:“这部《紫霞秘笈》,当日师父曾携到思过崖上,想
要传我,但发觉我练功的路子固然不合,资质……资质也不
对,这才改变了主意……主意……”说到这里,气喘吁吁,很
是辛苦。陆大有道:“这一次却是为了救命,又不是偷练武功,
那……那是全然不同的。”令狐冲道:“咱们做弟子的,是自
己性命要紧,还是师父的旨意要紧?”陆大有道:“师父师娘
要你活着,那是最最要紧的事了,何况……何况,小师妹黑
夜奔波,这一番情意,你如何可以辜负了?”
令狐冲胸口一酸,泪水便欲夺眶而出,说道:“正因为是
她……是她拿来我的……我令狐冲堂堂丈夫,岂受人怜?”他
这一句话一出口,不由得全身一震,心道:“我令狐冲向来不
是拘泥不化之人,为了救命,练一练师门内功又打甚么紧?原
来我不肯练这紫霞神功,是为了跟小师妹赌气,原来我内心
深处,是在怨恨小师妹和林师弟好,对我冷淡。令狐冲啊令
狐冲,你如何这等小气?”但想到岳灵珊一到天明,便和林平
之会合,远去嵩山,一路上并肩而行,途中不知将说多少言
语,不知将唱多少山歌,胸中酸楚,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陆大有道:“大师哥,你这可是想左了,小师妹和你自幼
一起长大,你们……你们便如是亲兄妹一般。”令狐冲心道:
“我便不要和她如亲兄妹一般。”只是这句话难以出口,却让
陆大有续道:“我再读下去,你慢慢听着,一时记不住,我便
多读几遍。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
……”令狐冲厉声道:“不许读!”
陆大有道:“是,是,大师哥,为了盼你迅速痊愈,今日
小弟只好不听你的话了。违背师令的罪责,全由我一人承当。
你说甚么也不肯听,我陆大有却偏偏说甚么也要读。这部
《紫霞秘笈》,你一根手指头都未碰过,秘笈上所录的心法,你
一个字也没瞧过,你有甚么罪过?你是卧病在床,这叫做身
不由主,是我陆大有强迫你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