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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歹意。这家伙倘若是个无赖汉子,便算死了,我也要跟岳
老儿算帐。”仪琳嗫嚅了几句,不敢往下说。定逸道:“说啊,
不许为他忌讳,是好是歹,难道咱们还分辨不出?”
仪琳道:“是!令狐大哥又道:‘田兄,咱们学武之人,一
生都在刀尖上讨生活,虽然武艺高强的占便宜,但归根结底,
终究是在碰运气,你说是不是?遇到武功差不多的对手,生
死存亡,便讲运道了。别说这小尼姑瘦得小鸡也似的,提起
来没三两重,就算真是天仙下凡,我令狐冲正眼也不瞧她。一
个人毕竟性命要紧,重色轻友固然不对,重色轻生,那更是
大傻瓜一个。这小尼姑啊,万万碰她不得。’
“田伯光笑道:‘令狐兄,我只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
的好汉子,怎么一提到尼姑,便偏有这许多忌讳?’令狐大哥
道:‘嘿,我一生见了尼姑之后,倒的霉实在太多,可不由得
我不信。你想,昨天晚上我还是好端端的,连这小尼姑的面
也没见到,只不过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就给你在身上砍了
三刀,险些儿丧了性命。这不算倒霉,甚么才是倒霉?’田伯
光哈哈大笑,道:‘这倒说得是。’
“令狐大哥道:‘田兄,我不跟尼姑说话,咱们男子汉大
丈夫,喝酒便喝个痛快,你叫这小尼姑滚蛋罢!我良言劝你,
你只消碰她一碰,你就交上了华盖运,以后在江湖上到处都
碰钉子,除非你自己出家去做和尚,这“天下三毒”,你怎么
不远而避之?’
“田伯光问道:‘甚么是“天下三毒”?’令狐大哥脸上现
出诧异之色,说道:‘田兄多在江湖上行走,见识广博,怎么
连天下三毒都不知道?常言道得好:“尼姑砒霜金线蛇,有胆
无胆莫碰他!”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金线蛇又是一
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尼姑居首。咱们五岳剑派中的男弟
子们,那是常常挂在口上说的。’”
定逸大怒,伸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破口骂道:“放他娘
的狗臭……”到得最后关头,这个“屁”字终于忍住了不说。
劳德诺吃过她的苦头,本来就远远的避在一旁,见她满脸胀
得通红,又退开一步。
刘正风叹道:“令狐师侄虽是一番好意,但如此信口开河,
也未免过分了些。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跟田伯光这等大恶徒
打交道,若非说得像煞有介事,可也真不易骗得他相信。”
仪琳问道:“刘师叔,你说那些言语,都是令狐大哥故意
捏造出来骗那姓田的?”
刘正风道:“自然是了。五岳剑派之中,哪有这等既无聊、
又无礼的说话?再过一日,便是刘某金盆洗手的大日子,我
说甚么也要图个吉利,倘若大伙儿对贵派真有甚么顾忌,刘
某怎肯恭恭敬敬的邀请定逸师太和众位贤侄光临舍下?”
定逸听了这几句话,脸色略和,哼了一声,骂道:“令狐
冲这小子一张臭嘴,不知是哪个缺德之人调教出来的。”言下
之意,自是将令狐冲的师父华山掌门也给骂上了。
刘正风道:“师太不须着恼,田伯光那厮,武功是很厉害
的。令狐师侄斗他不过,眼见仪琳贤侄身处极大危难,只好
编造些言语出来,盼能骗得这恶贼放过了她。想那田伯光走
遍天下,见多识广,岂能轻易受骗?世俗之人无知,对出家
的师太们有些偏见,也是实情,令狐师侄便乘机而下说词了。
咱们身在江湖,行事说话,有时免不了要从权。令狐师侄若
不是看重恒山派,华山派自岳先生而下,若不都是心中敬重
佩服三位老师太,他又怎肯如此尽心竭力的相救贵派弟子?”
定逸点了点头,道:“多承刘三爷美言。”转头向仪琳道:
“田伯光因此而放了你?”
仪琳摇头道:“没有。令狐大哥又说:‘田兄,你虽轻功
独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华盖运,轻功再高,也逃不
了。’田伯光一时好似拿不定主意,向我瞧了两眼,摇摇头说
道:‘我田伯光独往独来,横行天下,哪里能顾忌得这么多?
这小尼姑嘛,反正咱们见也见到了,且让她在这里陪着便是。’
“就在这时,邻桌上有个青年男子突然拔出长剑,抢到田
伯光面前,喝道:‘你……你就是田伯光吗?’田伯光道:‘怎
样?’那年轻人道:‘杀了你这淫贼!武林中人人都要杀你而
甘心,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挺剑向
田伯光刺去。看他剑招,是泰山派的剑法,就是这一位师兄。”
说着手指躺在门板上的那具尸身。
天门道人点头道:“迟百城这孩子,很好,很好!”
仪琳继续道:“田伯光身子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
笑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将单刀还入刀鞘。那位
泰山派的师兄,却不知如何胸口已中了他一刀,鲜血直冒,他
眼睛瞪着田伯光,身子摇晃了几下,倒向楼板。”
她目光转向天松道人,说道:“这位泰山派的师伯,纵身
抢到田伯光面前,连声猛喝,出剑疾攻,这位师伯的剑招自
是十分了得,但田伯光仍不站起身,坐在椅中,拔刀招架。这
位师伯攻了二三十剑,田伯光挡了二三十招,一直坐着,没
站起身来。”
天门道人黑着脸,眼光瞧向躺在门板上的师弟,问道:
“师弟,这恶贼的武功当真如此了得?”天松道人一声长叹,缓
缓将头转了开去。
仪琳续道:“那时候令狐大哥便拔剑向田伯光疾刺。田伯
光回刀挡开,站起身来。”
定逸道:“这可不对了。天松道长接连刺他二三十剑,他
都不用起身,令狐冲只刺他一剑,田伯光便须站起来。令狐
冲的武功,又怎能高得过天松道长?”
仪琳道:“那田伯光是有道理的。他说:‘令狐兄,我当
你是朋友,你出兵刃攻我,我如仍然坐着不动,那就是瞧你
不起。我武功虽比你高,心中却敬你为人,因此不论胜败,都
须起身招架。对付这牛……牛鼻……却又不同。’令狐大哥哼
了一声,道:‘承你青眼,令狐冲脸上贴金。’嗤嗤嗤向他连
攻三剑。师父,这三剑去势凌厉得很,剑光将田伯光的上盘
尽数笼罩住了……”
定逸点头道:“这是岳老儿的得意之作,叫甚么‘太岳三
青峰’,据说是第二剑比第一剑的劲道狠,第三剑又胜过了第
二剑。那田伯光如何拆解?”
仪琳道:“田伯光接一招,退一步,连退三步,喝彩道:
‘好剑法!’转头向天松师伯道:‘牛鼻子,你为甚么不上来夹
攻?’令狐大哥一出剑,天松师伯便即退开,站在一旁。天松
师伯冷冷的道:‘我是泰山派的正人君子,岂肯与淫邪之人联
手?’我忍不住了,说道:‘你莫冤枉了这位令狐师兄,他是
好人!’天松师伯冷笑道:‘他是好人?嘿嘿,他是和田伯光
同流合污的大大好人!’突然之间,天松师伯‘啊’的一声大
叫,双手按住了胸口,脸上神色十分古怪。田伯光还刀入鞘,
说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我见天松师伯双手指缝中不绝的渗出鲜血。不知田伯光
使了甚么奇妙的刀法,我全没见到他伸臂挥手,天松师伯胸
口已然中刀,这一刀当真快极。我吓得只叫:‘别……别杀他!’
田伯光笑道:‘小美人说不杀,我就不杀!’天松师伯按住胸
口,冲下了楼梯。
“令狐大哥起身想追下去相救。田伯光拉住他,说道:
‘令狐兄,这牛鼻子骄傲得紧,宁死不会要你相帮,又何苦自
讨没趣?’令狐大哥苦笑着摇摇头,一连喝了两碗酒。师父,
那时我想,咱们佛门五大戒,第五戒酒,令狐大哥虽然不是
佛门弟子,可是喝酒这么喝个不停,终究不好。不过弟子自
然不敢跟他说话,怕他骂我‘一见尼姑’甚么的。”
定逸道:“令狐冲这些疯话,以后不可再提。”仪琳道:
“是。”定逸道:“以后便怎样?”
仪琳道:“田伯光说:‘这牛鼻子武功不错,我这一刀砍
得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时缩了三寸,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
山派的玩艺倒真还有两下子。令狐兄,这牛鼻子不死,今后
你的麻烦可就多了。刚才我存心要杀了他,免你后患,可惜
这一刀砍他不死。’
“令狐大哥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烦天天都有,管他娘
的,喝酒,喝酒。田兄,你这一刀如果砍向我胸口,我武功
不及天松师伯,那便避不了。’田伯光笑道:‘刚才我出刀之
时,确是手下留了情,那是报答你昨晚在山洞中不杀我的情
谊。’我听了好生奇怪,如此说来,昨晚山洞中两人相斗,倒
还是令狐大哥占了上风,饶了他性命。”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均觉令狐
冲不该和这万恶淫贼拉交情。
仪琳续道:“令狐大哥道:‘昨晚山洞之中,在下已尽全
力,艺不如人,如何敢说剑下留情?’田伯光哈哈一笑,说道:
‘当时你和这小尼姑躲在山洞之中,这小尼姑发出声息,被我
查觉,可是你却屏住呼吸,我万万料不到另外有人窥伺在侧。
我拉住了这小尼姑,立时便要破了她的清规戒律。你只消等
得片刻,待我魂飞天外、心无旁骛之时,一剑刺出,定可取
了我的性命。令狐兄,你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其间的轻
重关节,岂有不知?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愿施此暗算,因
此那一剑嘛,嘿嘿,只是在我肩头轻轻这么一刺。’
“令狐大哥道:‘我如多待得片刻,这小尼姑岂非受了你
的污辱?我跟你说,我虽然见了尼姑便生气,但恒山派总是
五岳剑派之一。你欺到我们头上来,那可容你不得。’田伯光
笑道:‘话是如此,然而你这一剑若再向前送得三四寸,我一
条胳臂就此废了,干么你这一剑刺中我后,却又缩回?’令狐
大哥道:‘我是华山弟子,岂能暗箭伤人?你先在我肩头砍一
刀,我便在你肩头还了一剑,大家扯个直,再来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