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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讯息,就算不发作吵嚷,那也非大失所望不可。
令狐冲心中一阵酸楚,微微侧头,向岳灵珊瞧去,只见
她已改作了少妇打扮,衣饰颇为华丽,但容颜一如往昔,并
无新嫁娘那种容光焕发的神情。
她目光和令狐冲一触,突然间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令狐冲胸口便如给大铁锤重重打了一下,霎时间眼前金
星乱冒,身子摇晃,站立不定,耳边隐隐听得有人说道:“令
狐掌门,你是远客,反先到了。少林寺和峻极禅院近在咫尺,
老衲却来得迟了。”令狐冲觉得有人扶住了自己左臂,定了定
神,见方证大师笑容可掬的站在身前,忙道:“是,是!”拜
了下去。
左冷禅朗声道:“大伙儿不用多礼了。否则几千人拜来拜
去,拜到明天也拜不完。请进禅院坐地。”
嵩山绝顶,古称“峨极”。嵩山绝顶的峻极禅院本是佛教
大寺,近百年来却已成为嵩山派掌门的住所。左冷禅的名字
中虽有一个“禅”字,却非佛门弟子,其武功近于道家。
群雄进得禅院,见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无佛像,大
殿虽也极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不如,进来还不到
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后来者更无插足之地。
左冷禅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
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诸般供应,
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群豪中有人大声道:
“不用客气啦,只不过人太多,这里站不下。”左冷禅道:“由
此更上二百步,是古时帝皇封禅嵩山的封禅台,地势宽阔,本
来极好。只是咱们布衣草莽,来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
有识之士未免要讥刺讽嘲,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古代帝皇为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禅泰山,或封禅
嵩山之举,向上天呈表递文,乃是国家盛事。这些江湖豪杰,
又怎懂得“封禅”是怎么回事?只觉挤在这大殿中气闷之极,
别说坐地,连呼口气也不畅快,纷纷说道:“咱们又不是造反
做皇帝,既有这等好所在,何不便去?旁人爱说闲话,去他
妈的!”说话之间,已有数人冲出院门。
左冷禅道:“既是如此,大伙儿便去封禅台下相见。”
令狐冲心想:“左冷禅事事预备得十分周到,遇到商议大
事之际,反让众人挤得难以转身,天下宁有是理?他自是早
就想要众人去封禅台,只是不好意思自己出口,却由旁人来
倡议而已。”又想:“这封禅台不知是甚么玩意儿?他说跟皇
帝有关,他引大伙儿去封禅台,难道当真以皇帝自居么?方
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说他野心极大,混一了五岳剑派之后,便
图扫灭日月教,再行并吞少林、武当。嘿嘿,他和东方不败
倒是志同道合得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他跟着众人,走到封禅台下,寻思:“听师父的口气,是
肯原宥我的过失,准我重回华山门下。为甚么师父从前十分
严厉,今日却脸色甚好?是了,多半他打听之下,得知我在
恒山行为端正,绝无秽乱恒山门户,心中喜欢。小师妹嫁了
林师弟,他二位老人家对我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师
娘一再劝说,师父这才回心转意。今日左冷禅力图吞并四派,
师父身为华山掌门,自要竭力抗拒。他待我好些,我就可以
和他联手,力保华山一派。这一节我自当尽力,不负他老人
家的期望,同时也保全了恒山派。”
封禅台为大麻石所建,每块大石都凿得极是平整,想像
当年帝皇为了祭天祈福,不知驱使几许石匠,始成此巨构。令
狐冲细看时,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已涂抹泥苔,仍
可看出是新近补上,显然这封禅台年深月久,颇已毁败,左
冷禅曾命人好好修整过一番,只是着意掩饰,不免欲盖弥彰,
反而令人看出来其居心不善。
群豪来到这嵩山绝顶,都觉胸襟大畅。这绝巅独立天心,
万峰在下。其时云开日朗,纤翳不生。令狐冲向北望去,遥
见成皋玉门,黄河有如一线,西向隐隐见到洛阳伊阙,东南
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
只见三个老者向着南方指指点点。一人说道:“这是大熊
峰,这是小熊峰,两峰笔立并峙的是双圭峰,三峰插云的是
三尤峰。”另一位老者道:“这一座山峰,便是少林寺所在的
少室山。那日我到少林寺去,颇觉少室之高,但从此而望,少
林寺原来是在嵩山脚下。”三名老者都大笑起来。令狐冲瞧这
三人服色打扮并非嵩山派中人,口中却说这等言语,以山为
喻,推崇嵩山,菲薄少林。再瞧这三人双目炯炯有光,内力
大是了得,看来左冷禅这次约了不少帮手,若是有变,出手
的不仅仅是嵩山一派而已。
只见左冷禅正在邀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登上封禅台
去。方证笑道:“我们两个方外的昏庸老朽之徒,今日到来只
是观礼道贺,却不用上台做戏,丢人现眼了。”左冷禅道:
“方丈大师说这等话,那是太过见外了。”冲虚道:“宾客都已
到来,左掌门便请勾当大事,不用老是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
了。”
左冷禅道:“如此遵命了。”向两人一抱拳,拾级走上封
禅台。上了数十级,距台顶尚有丈许,他站在石级上朗声说
道:“众位朋友请了。”嵩山绝顶山风甚大,群豪又散处在四
下里观赏风景,左冷禅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
中。
众人一齐转过头来,纷纷走近,围到封禅台旁。
左冷禅抱拳说道:“众位朋友瞧得起左某,惠然驾临嵩山,
在下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已然风闻,今日乃
是我五岳剑派协力同心、归并为一派的好日子。”台下数百人
齐声叫了起来:“是啊,是啊,恭喜,恭喜!”左冷禅道:“各
位请坐。”
群雄当即就地坐下,各门各派的弟子都随着掌门人坐在
一起。
左冷禅道:“想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
结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忝为五派盟主,亦已多历年所。只
是近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与五岳剑派的前辈师兄
们商量,均觉若非联成一派,统一号令,则来日大难,只怕
不易抵挡。”
忽听得台下有人冷冷的道:“不知左盟主和哪一派的前辈
师兄们商量过了?怎地我莫某人不知其事?”说话的正是衡山
派掌门人莫大先生。他此言一出,显见衡山派是不赞成合并
的了。左冷禅道:“兄弟适才说道,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五
派非合而为一不可,其中一件大事,便是咱们五派中人,自
相残杀戕害,不顾同盟义气。莫大先生,我嵩山派弟子大嵩
阳手费师弟,在衡山城外丧命,有人亲眼目睹,说是你莫大
先生下的毒手,不知此事可真?”
莫大先生心中一凛:“我杀这姓费的,只有刘师弟、曲洋、
令狐冲、恒山派一名小尼、以及曲洋的孙女亲眼所见。其中
三人已死,难道令狐冲酒后失言,又或那小尼姑少不更事,走
漏风声?”其时台下数千道目光,都集于莫大先生脸上。莫大
先生神色自若,摇头说道:“并无其事!谅莫某这一点儿微末
道行,怎杀得了大嵩阳手?”
左冷禅冷笑道:“若是正大光明的单打独斗,莫大先生原
未必能杀得了我费师弟,但如忽施暗算,以衡山派这等百变
千幻的剑招,再强的高手也难免着了道儿。我们细查费师弟
尸身上伤痕,创口是给人捣得稀烂了,可是落剑的部位却改
不了啊,那不是欲盖弥彰吗?
”莫大先生心中一宽,摇头道:“你妄加猜测,又如何作
得准?”心想原来他只是凭费彬尸身上的剑创推想,并非有人
泄漏,我跟他来个抵死不认便了。但这么一来,衡山派与嵩
山派总之已结下了深仇,今日是否能生下嵩山,可就难说得
很。
左冷禅续道:“我五岳剑派合而为一,是我五派立派以来
最大的大事。莫大先生,你我均是一派之主,当知大事为重,
私怨为轻。只要于我五派有利,个人的恩怨也只好搁在一旁
了。莫兄,这件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费师弟是我师弟,等
我五派合并之后,莫兄和我也是师兄弟了。死者已矣,活着
的人又何必再逞凶杀,多造杀孽?”他这番话听来平和,含意
却着实咄咄逼人,意思显是说,倘若莫大先生赞同合派,那
么杀死费彬之事便一笔勾销,否则自是非清算不可。他双目
瞪视莫大先生,问道:“莫兄,你说是不是呢?”莫大先生哼
了一声,不置可否。
左冷禅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说道:“南岳衡山派于并
派之议,是无异见了。东岳泰山派天门道兄,贵派意思如何?”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声若洪钟的说道:“泰山派自祖师爷
东灵道长创派以来,已三百余年。贫道无德无能,不能发扬
光大泰山一派,可是这三百多年的基业,说甚么也不能自贫
道手中断绝。这并派之议,万万不能从命。”
泰山派中一名白须道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天门师侄
这话就不对了。泰山一派,四代共有四百余众,可不能为了
你一个人的私心,阻挠了利于全派的大业。”众人见这白须道
人脸色枯槁,说话中气却十分充沛。有人识得他的,便低声
相告:“他是玉玑子,是天门道人的师叔。”
天门道人脸色本就甚是红润,听得玉玑子这么说,更是
胀得满脸通红,大声道:“师叔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师侄自从
执掌泰山门户以来,哪一件事不是为了本派的声誉基业着想?
我反对五派合并,正是为了保存泰山一派,那又有甚么私心
了?”玉玑子嘿嘿一笑,说道:“五派合并,行见五岳派声势
大盛,五岳派门下弟子,哪一个不沾到光?只是师侄你这掌
门人却做不成了。”天门道人怒气更盛,大声道:“我这掌门
人,做不做有甚么干系?只是泰山一派,说甚么也不能在我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