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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几个仆人准备晚上的饭菜。
“父亲,以后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了吗?这里真的好大啊。”年幼的德昭看到父亲的时候,似乎对这个陌生的住处已经产生了留恋。
赵匡胤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微笑了一下,并未回答。
德昭姐弟三人乃赵匡胤原配夫人贺氏所出。两年前,即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年仅三十岁的贺夫人因病去世,留下了子女三人。三个孩子现在也许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将因赵匡胤的登基大大改变。
继室王氏如月于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嫁给赵匡胤时,虚岁十八。如月乃后周彰德军节度使王饶将军的第三女,容貌出众,擅弹筝鼓琴。但是她自幼体弱,出嫁后,已为赵匡胤生了一男,然而不幸夭折。丧子的打击,使如月变得郁郁寡欢,闲时除了弹筝鼓琴,更以念诵佛经为好。虽说有德昭姐弟三人可以疼爱,但是毕竟非己所出。所以,每次见到夫君,如月总是满脸愧色。
当夜晚正悄悄降临的时候,如月点亮了屋中的火烛,将仆人们做好的饭菜一一摆上桌,两个女孩静静坐着,而德昭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动筷子。如月瞪了他一眼,德昭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太夫人杜氏带着阿燕,也来到了如月的屋子中。今日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又可与自己的儿子媳妇一起吃晚饭,太夫人杜氏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哆嗦着手,不停地往赵匡胤的碗中夹菜。这个时候,尽管自己的儿子已经登基成为了新王朝的皇帝,但是在太夫人杜氏的眼中,赵匡胤还是自己的儿子。太夫人杜氏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儿子的新身份生发出强烈的意识。但是,从小接受父亲王饶教育的如月已经变得更小心翼翼了。她一声不响地摆放好碗筷,轻手轻脚地将自己坐的绣墩挪了挪,在靠近长方饭桌一角的地方摆好,然后才侧身浅浅地坐在了绣墩上。
赵匡胤将如月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心酸的感觉像虫子一样在心底蠕动起来。赵匡胤感到这些可恶的虫子不停地蠕动着,在他的心房里钻孔、挖洞,毫不怜悯地吸食着他的血液;它们钻进他的血管,在他每一根血管中爬行,慢慢遍布了他的全身;它们钻进他的脑袋,四处侵入他的神经,撕咬着,吞噬着。赵匡胤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是沉默了。在他的耳边,母亲催他吃菜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飘荡荡,若隐若现。“多吃点啊!多吃点啊!”
“对了,匡美最近可好?他被你安排到石守信帐下,也不知道干得顺心不顺心啊!你们兄弟三个,我最担心的就是匡美啦!”
“母亲,您老就放心吧。石守信是孩儿的好兄弟,一定会照顾好匡美的。况且,眼下也没有什么战事,让匡美跟着石守信,主要是为了让他多些历练。他自个儿心气也高着呢。”
“说得也是啊!哎,就他那驴脾气,不受点挫折,以后可要吃大亏啊!”杜老夫人说完,咳了数声,又长长叹了口气。
见母亲思虑匡美,赵匡胤心中也不禁抑郁,埋头闷吃了几口饭菜,想起一事,手中一手端着黑瓷碗,一手拿着筷子,看了母亲一眼,说道:“母亲,有大臣奏请册封您为皇太后了。要不择个吉利的日子,孩儿给您老办个册封典礼?”
太夫人正忙着往孙子和孙女的碗里面夹菜,听了这话,放下了筷子,眼睛眨巴了几下,两行泪水竟然从眼中往皱巴巴的脸颊上流了下来。“哎,匡胤啊,你有出息啊,我还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当上皇太后呢。其实,当不当皇太后对你娘来说,并不重要啊。你说,如果你那两天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怎么活啊?你叫他们几个怎么办啊?”
“娘,这不是都平安无事吗!您老放宽了心啊!大哥做了皇帝,以后咱家可就扬眉吐气了,没有谁再敢欺负咱们啦!”阿燕在一旁打岔,想让母亲宽心。
太夫人杜氏听了,抬起右手臂,用袖口按了按涌着泪水的眼眶,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水,红着一双泪水迷糊的老眼,盯着赵匡胤,说:“匡胤啊,我要问你,是谁这么着急上奏请求册封我啊?”
“是陶榖。”
“陶榖,是他?哎,不奇怪啊,不奇怪啊。他一向来就喜欢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啊。不过,匡胤啊,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你要小心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太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谢谢母亲教诲。”
“我建议你还是等设立宗庙之后,再考虑我的册封之事吧。皇后的正式册封,你也要早早安排啊!”太夫人杜氏说着,从桌上拿起筷子,往一声不吭的如月的饭碗中夹了一块肉。如月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马上又怯怯地低下了头。
“母亲说得是。母亲放心,孩儿会好好安排的。”
“对了,韩敏信找到了吗?”太夫人杜氏突然问。
“一点消息都没有。自那日起就失踪了。”赵匡胤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
“作孽啊!韩通也不是个坏人,平日也就骄横了一些。没有想到会遭受灭门之灾啊!”太夫人杜氏幽幽地叹了口气。
“母亲,韩通差点儿带人杀了我们,您还可怜他干吗?!”阿燕噘起嘴,愤愤地说。
“阿燕,你拜佛算是白拜了啊。话怎能这样说呢?站在臣子的角度来说,他也算是个大忠臣啊!况且,他要抓我们,未必是要杀我们,可能只想用我们做人质啊!咱们当时留在府邸的下人们,韩通不是一个也没有滥杀吗!可是那个王彦升,却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了人家一家子啊。罪过啊,罪过啊!匡胤啊,你以后是一国之君,对于王彦升这样的人,你一定不可重用啊!否则,天下的老百姓会说你是暴君的。”
赵匡胤听母亲唠唠叨叨地说着,心下感到惭愧。
“要是我抓到那个韩敏信,一定不轻饶了他。糟糕,哥,你也要小心这个人暗中对你不利啊。他们一家子人因你发动兵变而死,他肯定对你恨之入骨,说不定会寻你报仇啊!”阿燕一开始说时是愤愤的表情,可是随后想到韩敏信可能刺杀自己的兄长,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家还是吃饭吧,别说这些了。瞧,孩子们都吓到了。”一直沉默的如月突然说了一句话。
“对,吃饭,吃饭!”太夫人杜氏接口道。
“如果能一直如此宁静地在此生活下去,那该多好啊!”赵匡胤又拿起碗筷,使劲往自己的嘴里扒了一口饭菜,不辨滋味地边吃边想,“我当尽力避免发生变乱与战争,还愿上天助我!”
这日夜晚,赵匡胤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看着漆黑如墨的虚空,无法入眠。如月侧身睡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是否已经进入了梦乡。赵匡胤一开始倾听着妻子发出轻轻的呼吸声,想要尽量入睡,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在黑黢黢的空间中竟然看到若隐若现的图案。那是天花板吗?是的,那就是天花板,那是大梁,那是帷帐。他尝试着想去辨别那黑色中的物体与图案。于是,那漆黑如墨的空间中竟然不断幻化出各种事物,那块黑色像战马、那块黑色像云朵、那块黑色像连绵的大山、那块黑色像狗、那块黑色像顶着巨大树冠的树……渐渐地,赵匡胤发现自己在那黑暗中竟然看到了周世宗的脸、韩通的脸、他记忆中韩敏信小时候的脸、范质的脸、陶榖的脸,还有自己想象中已经死去从未谋面的孩子的脸。赵匡胤看到那张脸小小的,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忽闪忽然望着他,仿佛要与他说什么话。他突然感到眼睛模糊了,那张小脸也模糊了,他想伸手去抚摸那张小脸,可是它仿佛是害怕自己被碰触到一样,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中了。这时,赵匡胤感觉到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于是努力收敛了一下心神。可是,他发现心神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了,它依然向着黑暗行进,想要在那虚空中搜索它想要的东西。过了许久,有一张女人的脸从隐隐绰绰的黑暗中慢慢呈现出来。“阿琨,是阿琨。”赵匡胤很快认出了那张脸是谁。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他盯着黑暗中那种秀美的脸,那清澈的眼睛,仿佛就在他的面前。他开始努力地思想,想要描绘出那张脸庞更为清晰的细节,可是黑暗像是不断变形的浓雾,一刻不停地变幻着自己的边界。当他刚刚勾勒出那张脸庞的下巴后继续勾勒它的脸颊时,黑暗已经侵袭了下巴的轮廓。于是,他开始尝试去描绘出那副脸庞下的躯体,他努力在黑暗中勾画着阿琨修长脖子的线条,圆润的肩膀的线条,令他迷醉的腰肢的线条和大腿的线条。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在黑暗中画出了阿琨的脸庞,描绘出了她的美丽的身体的轮廓。可是,所有这些,脸庞、身体,全都被黑暗很快地吞噬着边界撕扯着形状,一切竟然变得狰狞恐怖了。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想要在自己的眼前留住那脸庞和躯体,永远地留住,哪怕他要永远沉寂在这如墨的黑暗中。他想让时间停顿,让黑暗变成固定形象的模子稳固住他所珍爱的那些形象。可是,他发现他失败了。黑暗在他的眼前肆意蔓延与变幻,把他所珍爱的形象残酷地撕碎、无情地吞噬。
“我好害怕!”这时,赵匡胤听到了身旁的妻子突然说出了一句话,幽幽地,颤抖着。这句话让赵匡胤大吃一惊。
“怎么了?夫人一直没有睡着吗?”赵匡胤翻了个身,将身子侧过来,朝向自己的妻子。他发现她依然侧着身子背对着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定力寺,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夫君了。”赵匡胤看不到妻子的脸,但是他在黑暗中仿佛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肩膀的轮廓不停地颤抖。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几日前在妹妹阿燕对自己的责备。“是啊,可怜的女人,这一切不是她的过错。是我对不住她啊!”负疚感开始像老鼠爬出墙洞偷食那样,悄悄潜入了赵匡胤的内心,一小口一小口地撕咬着他的心。
“现在没事了。如月,我会保护你的。”赵匡胤将身子靠近妻子,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