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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这些日子许是操持家务有些疲乏,正披了一件外衣倚在床头上喝着银耳莲子羹。
蒋诗静上前行过礼,一边殷勤地给钱氏拿捏着肩膀,一边把府里的事儿拣来说了,“娘,昨儿个半夜,门房来回说是门外二叔的家眷到了。”
“这么快?”钱氏闻言一脸惊讶,“你把她们安置到哪儿了?”
蒋诗韵羽睫轻覆,遮挡住了一双眼,“听门房说门外有两辆马车,还有两个赶车的男人,女儿想着二叔以前说过家中只有二婶带着堂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话未说完,钱氏倏地扭头瞪着她,“这么说,你没让她们进门?”
“黑更半夜的,有谁家这个时分赶着投亲?”蒋诗静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父亲和二叔都不在家,我们又不认得她们,女儿不敢放人进来!”
钱氏听了点点头,这样处置也不过分。
就像女儿说的,哪有大晚上的跑人家投亲的?
何况依照那个时辰推算,城门早就关上了,二叔一家非官非吏的,哪有那个本事进城?
只是她还有些狐疑,就细细地问蒋诗静,“她们就那么走了?没说什么?”
“听门房今早上回话,外头倒是有个年轻女子的声气儿说要到安国侯府找姑母去!”蒋诗静不明白钱氏是什么意思,一五一十地回道。
“什么?当真这么说的?”钱氏一下子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快,找人到你姑母那儿去好生问问,人真要在那儿,我们就备车去接回来。”
“娘,用得着这样大兴旗鼓的吗?”蒋二姑娘蒋诗语不满地嘟囔着,“她们想去姑母那儿住就让她们去就是了,一群乡下土包子,真要住在我们家,连带着我们姐妹名声也跟着不好了!”
“你糊涂啊,”钱氏捶床大怒,“你姑母正撮合你堂姐和侯府的长房长孙,她这一奔了去,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再说,万一被你姑母家的人知晓我们把人赶了出去,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听了钱氏的这一番话,蒋诗静也知道事不宜迟,得赶紧做一番姿态把事情圆回来才是。
她今年已经十六,二妹十四,两个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今再不好好巴结姑母,她们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就该把堂妹拦在她们家里不让走才是!
她急急地吩咐人赶紧到安国侯府悄没声地打听打听,看看昨夜里是否有人投宿。也不敢让她姑母知道,省得落个苛待堂妹的名声。
去的人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了,却说侯府并没有二婶一家。
蒋诗静不由纳闷了,她们在京中也就姑母和他们一家亲眷了,从他们这儿走的,不去姑母家,会到哪儿去?
她一时没了主意,忙忙地去找钱氏。
钱氏听了之后面上就有了笑容,“幸好咱们没有让人冒失地去问你姑母,既然没去最好!”
沉吟片刻,她又道,“昨夜里不去保不住今儿去。这样,你赶紧让下人们到京中各个客栈打听去,看看住在哪家客栈里?”
蒋诗静有些为难,“京中大小客栈那么多,该问到何时?万一,她们走了呢?”
钱氏却摇头,“她们乡下出来的,定不舍得住那些大客栈的,你就差人专门打听那些小客栈去!”
生姜到底老的辣!
蒋诗静暗地里赞了一声,转身就吩咐人去了。
到了后半晌儿,好容易打听着城中一家悦来客栈昨夜里酉末时分去了两辆马车,倒是能对得上时辰。
蒋诗静放了心,既然人在那儿就跑不了了。她早料到了这一步,派了两个下人守在那儿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来禀报。
自己却带着人径自找钱氏讨主意去了。
钱氏坐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眸中自信满满,“既然昨夜里是你着人赶的,今儿还由你去把人带回来。我倒是不好出面!”
蒋诗静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二婶面前是个孩子,犯什么错二婶都不能和她计较,她娘出面那就不同了。
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是她也是跟在钱氏身边管家一年了,还是有几分手段的,闻听忙起身,“娘说的是,女儿这就过去,务必要把二婶她们带回来。”
见钱氏无话,她忽然又笑起来,“她们一帮乡巴佬,怕是盼着住在我们家的,想来只要我去,人就能过来了。”
钱氏也觉得没什么问题,由着女儿带了人车出去了。
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直到天快要掌灯了,也不见大女儿带着人回来。
第六章 故意()
钱氏这才着急起来,叫了丫头伺候梳洗穿戴了,坐了车就出了门。
悦来客栈客房里。
蒋诗静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带来的下人都站在过道里,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她本想着二婶和堂妹两个都是乡下出来,没见过世面的。虽然昨儿夜里她没让她们进门,但是今天她亲自带了车来接她们,给足了面子里子,她们总该欢天喜地的才是!
只是事情远远出乎意料,她兴兴头头地过来,报上名号,却不防从客房里走出个小丫头,伶牙俐齿地告诉她,“我们家姑娘说了,不认识什么少詹事府的人!”
她当时就傻眼了。
昨儿夜里她们不眼巴巴地等在她家门口的吗?怎么这会子又装作不认识了?
要不是害怕她们当真收拾了东西去投奔安国侯府,她恨得就要甩了袖子走人。
可是跟着钱氏管家一年,她也知道此刻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她娘一旦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总是停下来静静地想一想再做决断。
她立在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二婶和堂妹定是咽不下那口气,这是想找个台阶下呢。
反正多说两句好话又不会少长了二两肉,要是想听好话,她肚里有的是。
抿了抿唇,她轻言细语地和那小丫头笑道,“你去告诉二婶和妹妹,就说家母病了,近来我们家的家务都是我来料理。昨儿夜里父亲和二叔都不在家,家里就我们一些妇孺,实在是怕有什么坏人混进来。”
蒋大姑娘面上笑着,眸中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蒋诗韵隔着窗子悄悄打量她的神情,早就看得个一清二楚。
这是来哄乡巴佬来了。
蒋大姑娘打量几句话就能让她们上钩是不是?
小坠子本就是替蒋诗韵出来传话的,蒋大姑娘说了一大通,她也就勉强记住个大概。
走进屋里磕磕巴巴地学给蒋诗韵听了,蒋诗韵有些笑不可遏。
其实她早就听见了,这会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王氏躺在床上早醒了,当然也听见这些话,忍不住就要起身穿戴。
“秀姑,还磨蹭什么?赶紧收拾了箱笼,跟着你大姐回去!”
蒋诗韵却不听她的,笑了笑说道,“娘忘了昨儿晚上他们家怎么对待我们的了吗?我们就这么好性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王氏又心疼起银子来,“我们这一大家子又是吃又是住的,京里的东西又贵,这一天一夜可不得好几两银子的开销?到了你大伯母家自然能省下些。”
那是,到时候吃住都不用花银子,可不是省了好多?
蒋诗韵不由轻笑,“娘,你知道为何大伯家不待见我们吗?”
见王氏疑惑,她只得坐近了悄悄地和王氏解释着,“我们就这样一窝一拖地过去,大伯母指不定怎么想我们呢?娘更不能有这种想法,我们手里有银子,自然要堂堂正正地到人家做客去,怎能还有打秋风的心思?”
王氏被她的话说得面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咕囔,“都是一家人,哪里分得那么清?”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蒋诗韵毫不留情地打断王氏,“我们又不是落难了要去投靠大伯家,实在是我们初来乍到,先借地方歇歇脚罢了。将来爹爹也是要做官的,不见得就比大伯父差!”
王氏这种人虽然为人也精明能干,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卑,这个时候若是不矫正过来,将来定要被钱氏拿捏。
“京里的房子贵,娘手头的这些银子哪里够用?”说来绕去,王氏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银子。
蒋诗韵无奈地苦笑,却不妥协,“娘,就算是我们要去,也得是大伯母带着人过来相请。她让大堂姐过来,这不是轻视我们吗?”
何况昨夜里,一副打发叫花子的口气,今儿若是不奉了母命,蒋大姑娘哪里肯来?
她心里说不定都恨死她们了!
“都是血亲,哪里说得上轻视不轻视的?”王氏有些不忍,低低地呵斥着蒋诗韵,“说不定你大伯母真的病了呢。”
病了才怪!
蒋诗韵暗嗤,大堂姐昨儿夜里还巴不得把她们轰走的样子,今儿来了一个大变脸,这让人敢相信吗?
就算大伯母病了,家里这些事情,大伯母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她若重视王氏母女,哪里会容得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交代门房一声了。
她不信蒋德章没跟钱氏说过这些。
这样的借口,鬼才相信!
蒋诗韵不急不忙地起身,见慧儿开始收拾箱笼,气得上前就踢了箱笼一脚,不满地白了慧儿一眼,“谁让你收拾的?”
慧儿脸上欢快的表情立时凝注,小声辩解着,“是,是太太的意思。”
“太太的意思你贯穿地还不错啊?”蒋诗韵在慧儿身前饶了几圈,这丫头一副娇滴滴软绵绵的小样儿,她怎么看怎么不上眼,还不如小坠子看着实在呢。
本就是大家子出身,想来为奴为婢的也不甘心。一路上慧儿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的,眸子里望向王氏还会时不时地露出不屑的神情,打量她是个死的啊?
要是本本分分的她也不想为难,怕就怕这人有了攀高枝的心思止也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