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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穿透了他的皮肤。
身上的软甲表面,程亮泛银的甲片上,浮出了无数寒霜。
霜很薄,在阳光下融成水粒。
水粒在空气中化为轻雾。
身边环绕着雾气,面色冷漠肃然的刘力,抬起手用手背擦去了嘴角边的血迹。
“主上。”
阁楼的木门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锦绸,面白少须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站在门口。
“什么事?”
刘力的口气很平静,声音有些嘶哑。
他依旧站在阳台上,目光依旧俯望着城邦。
俯望着草云郡。
“少主回来了。”
闻言,刘力侧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左边。
他看向了郡城的东门。
他看到了入城的队伍。
没有红色的兽皮毛毯,没有在街道上抛洒鲜花的迎接人群。
街道两旁人烟渺渺。
整个郡城人烟渺渺。
大部分郡民都躲在了屋中,躲在了草檐下。
棕色的骏马,抬起纤细健硕的马腿,乌黑的马蹄落在城门口的青石上。
马嘴周围的部分,棕色的体毛上,沾染着暗红的颜色。
沾染着陈血。
破烂的披风,在刘恒背后轻轻的摆动着。
刘恒摘下头盔,如落崖瀑布,披散在脸前的黑发间,褐色的双眸,凝望向了郡城内最高的建筑。
凝望向了阁楼。
凝望向了他的父亲。
刘力有一子,名恒。
一年前,刘力在郡城东门处,将由各地召收的士兵组成的部队,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儿子。
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从没单独领过兵的刘恒,带着装备精良的四万军队走出了郡城东城门。
一年后,刘恒骑马走入了草云郡的城门。
他带回了一万人。
他败了。
草云郡败了。
刘力败了。
紧攥成拳的右手,击在石台上。
遍布着漠然表情的脸庞,渐渐的失去了血色。
刘力的脸庞变得雪白。
如他的发须一般。
然后,刘力费力的皱起了眉头,朝着身旁的花盆,朝着艳红的花上,吐了口血。
血沾上了花瓣。
血中的寒气,冻住了花。
阳台上,在一个花盆中种植的七枝玫瑰,变成了天然的冰雕。
看着身旁花盆中的冰雕,刘力双眼中显出怒色。
刘力出拳,击向了花盆中被冻住的玫瑰。
击碎了玫瑰。
冰雕化成无数颗细小的冰渣。
艳红色的冰渣,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每一颗都散射出了绚烂的光华。
在冰渣中,隐现一道丽虹。
刘力在冰渣中;在丽虹下转过身,走出了阳台。
走向了木门。
“召集郡内所有的郡兵,向我土地上的所有镇村发出招兵令牌,开放厅堂,将刘恒手中的兵马留在城外,让刘恒一个人来大堂。”
门口处的男子让开身体,垂手立在门旁。
在刘力走出门时,才赶紧地道:“主上,若是现在发出招兵令牌,难免会误了秋时。”
闻言,刘力顿住脚步,在下楼的螺旋阶梯上,停了下来。
停留了很久。
看着停在阶梯上的背影,看着背影头上梳着方髻的雪白长发,站在木门边的男人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黯然,补充着道:“主上,郡县中的存物,尚不够贡养之数。”
抬起头,刘力发出一声长叹,道:“那就只召集郡兵,让他们在街道上集结。”
闻言,中年男人微微躬身,道:“是。”
东城门处,走入郡城的刘恒翻下马背,拉着牵马的缰绳,站在城门口,静静的等待着。
他在等传令的人。
他等来了刘力的谋臣。
他等来了身穿黑色锦绸的中年男子。
于是,刘恒道:“彭伯,父亲的身体如何?”
彭伯接过了刘恒手中的缰绳,站在刘恒身前,道:“少主勿忧,主上的身体康健。”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般的道:“那就好。”
看着面露轻松之色的刘恒,彭伯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眼眸中露出了心痛的神色。
“少主,主上让你去厅堂。”
“知道了。”刘恒点了点头,面色轻松沿着街道,向着阁楼走去。
他走得很快。
走得很急。
草云郡中,最为高大,形如钟楼的建筑,有一扇镶有鹅卵石的大门。
绿色的门面散发着宛如翡翠般的温润光泽。
朱红色的门框,将之增添了几分华丽。
刘恒走到门前时,大门却敞开着。
厅堂内光线很暗淡。
暗淡的光线覆盖着向内开着的扇门。
湮没了门上的光泽。
湮没了门上的华丽。
使之变的暗淡而简朴,简朴而无奇。
刘恒快步的走上阶梯,跨过门槛。
他走上了厅堂上红色的毛毯。
他沿着红色的地毯,来到了大厅的尽头。
他走到了白玉堆砌的狮像座椅前。
他走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
他走到了刘力的面前。
由白玉砌成,栩栩如生的狮头上,细如缝衣针的鬓毛根根竖立。
朝着大厅,张嘴咆哮的狮口,将丛林王者的威严,展露的非常清晰。
非常彻底。
刘力站在狮像前,站在刘恒的身前。
宽敞的厅堂中,灯光暗淡。
近乎于无。
但在这样的光线中,刘恒依然可以看到刘力头上如雪的白发。
看到刘力额头上突兀的纹路。
刘恒的双眼中浮现出了泪光,双膝跪倒在红色的毛毯上,语气哽咽的道:“父亲。”
“这个白玉狮座,本来是我叫人为你打造,迎接你凯旋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刘恒,看着那张已经比一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的俊秀脸庞,刘力双眼中涌出了悲喜交加的神色。
“没想到,你没有把胜利带回来,反而带回了十万的敌军。”
第四十五章 分别()
“孩儿无能,请父亲降罪。”
刘力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怒意,在怒意中夹杂着一丝悯然,道:“为了打下这数千里的土地,我用了二十年时间,如今即将毁在旦夕。”
展开双手,扬起头颅,刘力仰望着厅堂的顶端。
仰望着堂顶上,在黯然的灯光中隐现出的图案。
那是一幅油画。
画上有一座山峰,有一轮夕阳,有一个人。
夕阳照着山峰。
人站在峰顶。
站在夕阳下。
“这一片土地,我本就不是为自己打的,我是为你打的,为你母亲打的,为你爷爷打的,为你奶奶打的。”
刘力垂下双手,抿起了嘴。
然后,刘力用右手握住了悬于腰间左侧的长剑剑柄。
刘力拔出了长剑。
清晰的剑音,犹如古筝上金弦断裂时所发出的鸣响。
余音袅袅,回荡在黯淡的大堂。
刘力走下了放置狮座的高台,走下了大理石堆砌的阶梯。
他,走过了刘恒的身旁。
走向了厅门。
走向了厅外。
刘恒转过头,凝望着自己父亲。
凝望着刘力走向门口的背影。
“你丢的是自己的东西,我降不了你的罪。”
平淡的话语,嘶哑的声音,传递到了刘恒的耳中。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刘恒的脏腑。
让刘恒为之肝肠寸断。
让刘恒为之痛哭流涕。
走出了厅门,走到了宽阔的街道上,刘力老迈苍白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寒霜。
霜很薄,却凝而不散。
“在草云郡的西面,有一座蛮山,山上有蛮族,他们的酋长和我有些交情,你去投靠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闻言,刘恒止住了痛哭,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刘恒从地上站起,转身奔向了厅门。
奔向了刘力。
刘恒跑出了厅堂,跑到了刘力的身后。
他再次跪在地上。
跪在刘力的身旁。
“那父亲怎么办?是跟我一起走吗?”
刘恒溢满了泪水的双眼中,一切的景物都变得模糊。
但他依然可以看到身旁如同映在水中的身影。
看到布满皱纹,如同覆着霜雪的苍老脸庞上,那一抹决绝神色。
所以,他布满泪痕的脸庞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恳切。
然而,刘力的脸上如磐石般的神情,却没有半分的缓减。
只在那双脸庞上双眸深处,隐现着不忍的神情。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为你争取时间。”
“父亲!”刘恒大吼着,向着刘力扑去。
他张开着双手,抱向了刘力。
抱向了刘力的双腿。
他抱了个空。
右手的掌心,只触碰到了披风一角。
然后,悲痛欲绝的刘恒,看着披风上绛紫色的布帛从手中溜走。
如同握在指隙间的流水。
最后,刘恒对着刘力渐去渐远的背影,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压抑的热泪,在此时化为决堤的落洪,随着嚎啕嘶哑的哀鸣和周身难停的抽搐,发泄着刘恒此时心中的哀痛。
他抽搐了很久。
他哭了很久。
终于,他挺起了身,眺望着刘力离去的方向。
眺望着落日的方向。
双眼中的泪水,依然在不停地从眼角滑落着。
但他已经止住了哭声。
他已经不再哭泣。
然后,在落日的光辉中,他站起了身。
他转过了身,走上了街道。
他走向了郡城的西面。
走向了郡城的西门。
彭伯拉着缰绳站在城门口,棕色的骏马在彭伯身边垂下了脖子,蓬松的鬓毛披散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