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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在刘恒身上的蓑衣上,淌着无数潺潺的水流。
戴在他头上的笠帽表面,泛着陈旧的褐黄。
虽才短短半月,但草云郡的郡主,却已没有进入草云郡时的风光。
相反,此时的刘恒,俊秀的脸庞上,已是布满了土尘。
暴雨落于荒原,雨中本不存在浮尘。
刘恒脸上的土尘,便只能来源于别处。
有根微蹙起了眉头,伸出右手指向刘恒露出狂喜的脸庞,面露疑惑。
“怎么搞的?”
“郡主大人,你不会直接去扛堤石了吧?”
闻言,刘恒微笑的更加灿烂了。
他面露天真的摇了摇头,语气轻快的道:“扛石头这事,有精壮去做。”
“我只不过把石头从山上运下来而已。”
有区别吗?
有根沉默半响,直截了当的问道:“大人,石头收集多少了?”
“不少了。”
刘恒面露自豪,微扬了扬下巴。
“有一两吨了。”
闻言,有根大喜,急忙问道:“真的吗?都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闻言,刘恒动作利落的转过身,从蓑衣下伸出左手,指向被大雨击打出无数涟漓的巨湖湖面。
“嘿嘿。”
“都放在里面了。”
闻言,有根立刻僵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艰难的转过头,注视着被刘恒指着的宽阔湖面。
“你。都丢进去了?”
闻言,刘恒回过身,互搓着手掌,谄笑了起来。
“呵呵。那什么,不是要修堤吗?”
“两天前,也还没下雨,湖水也没那么湍急。”
“我记得你说过,要先从两边开始叠石,但对岸的民众不是还没到吗?”
“再加上,那时岩石收集的也很顺利。”
“如果,。。。这雨没下那么快。。。。湖水没那么急。。。”
有根瞪起双眼,回头看着刘恒。
刘恒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变的支支吾吾。
片刻后。刘恒的声音却又恢复了正常。
他收起了脸上的谄笑,一脸肃穆的道:“对了,宁川怎么样了?”
眼见刘恒变脸变的如此之快,有根的眼角又开始抽搐了。
“很好,很好。”
敛去大部分散浮在身体周围的金灿罡元。只留能挡雨的淡薄金焰。
有根面露苦笑的抬起右手,摸着脸颊上新添的伤口。
“只是,被几只烦人的蚊子,叮了几口。”
刘恒蹙起眉头,注视着有根遍布着疤痕的脸庞,眼眸间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下一次,若战事再起。我和你一起去宁川。”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面露感动的朝刘恒抱起了双拳。
“禀郡主,诸郡联军已退,宁川无碍,我军俘降卒一万六千余。”
停顿了片刻。有根收起了上翘的嘴角。
“不过,我在白沙域内,发现了道门之人。”
“哦!?”
闻言,刘恒双眼中的眸瞳微动,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道门中人。站在诸郡一方吗?”
“他们,插手了吗?”
闻言,有根低头沉默了良久,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有根略撅起嘴,面露犹豫。
“我不知道他们站在那一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参与进来没有?”
“但我想,他们一定看到了全部的过程。”
“可能,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秘密了。”
闻言,刘恒额上的竖纹更为深刻。
他咬了咬牙,面色略青,浑身开始颤抖。
“入道高人,不涉凡俗?”
“呵呵。”
刘恒扯了扯嘴角,嘴里发出轻笑。
“是我太天真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有根。”
刘恒将双手伸出蓑衣,朝着有根双手抱拳。
“被道门看的清清楚楚后。”
知己不知彼。
“你,怕吗?”
闻言,有根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分开了抱拳的双手,并将之背在了身后。
他坦然的受着刘恒的执礼,仰起了头。
他看着遍布着苍穹的乌云,张开嘴,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他的笑声,穿透了密集的雨,回荡在荒原的深处。
阵阵回音在雨幕中,响如连续的雷鸣。
“将军。”
“人,皆惧死。”
“我的命,可能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却也是唯一的,所以我很珍惜。”
“我,想多活个无数年。”
有根笑着低下头,看着刘恒,被金焰萦绕的双眸尤为清澈。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我的命。”
“那么,我就只能豁出一切,和他拼一把了。”
性命,也就是命而已。
闻言,刘恒也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低下头,弯起腰,非常恭顺的朝有根躬身行礼。
“恒,受教了。”
时间渐至黄昏。
雨中的荒原,更显阴暗。
湖畔,作为流民驻地,大量的篾棚与相对稀少的营帐中,升起了无数道炊烟。
行走在驻地上,四百多辆装载着粟粮和干柴的马车车厢上,俱安放着浸泡在稀少符水中的避水碧珠。
刘军偏将们,站在每一辆马车上,给每一间棚屋里的流民,分发搀着枯壳的粟米,给每一顶营帐中的兵卒,分发软绵温热的馒头。
靠着刘军分发下的粟米,确实不能满足挤在篾棚下,流民众们的口腹。
行走在驻地间,随时都能听见男人不满的咒骂,女人隐隐的哭泣。
还有孩童和老人们有气无力的呻吟。
暴雨中,常人无法狩猎,修行者却可以。
但在雨中,仍游荡在荒原上的动物,却并不多。
有根早已是老猎手,却没打算去雨中狩猎些动物,来补助下驻地中嗷嗷待食的流民众。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二十万流民众的肚子有多可怕。
他也能猜到因为食物而失去理智的流民们,会衍生出怎样不可理解的暴力与血腥。
他不想好心办坏事。
于是,有根驱动体内罡元,奔回了湖畔。
第二天,刘恒采纳了有根的建议,集合了由流民众们自发筛选的两千名代表。
刘恒亲自向流民代表们做出了许诺,并拿出有根连夜赶制的地形图,给瞪目结舌的流民代表们,做出了填湖后的田地规划。
虽是空头支票,却也足够振奋人心。
ps:
赶的。
六小时后就是白班,先去睡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安民(上)()
二十余万流民众,大部分都是被诸郡驱用,开垦草云域的奴民和兵卒。
流民众开垦出的田亩,与搭建在险地的堡寨,也都是属于诸郡的。
刘家驱逐诸郡,拿回了草云郡。
便不能放任郡内的流民众,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有根提议刘恒修堤,断湖造田。
但造出来的田,又归于谁?
“我等建堤,断湖水源头后,便会挖掘水道,泄去湖中积水。”
“劳务繁重,你等需竭心尽力。”
刘恒面容肃穆,从蓑衣下伸出了摊开的右手,手掌向上的指向了两千名的流民代表。
“郡内积蓄的避水灵珠尚多,灵符药液却不足。”
“但即使如此,也会让你等先用。”
“待泄掉湖水,空出的湖底,淤泥厚积,用烈火烘烤后,定能适宜耕种。”
两千名衣衫褴褛,俱戴着笠帽的流民代表们,战战兢兢的站在刘恒身前,俱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静静听着刘恒的话,脸上大都显露着茫然与疑虑。
本是俘虏或败卒,命运会如何凄惨,虽然惧怕战栗,却也有了心里准备。
活一天,便是一天。
他们听着刘恒的话,表面上恭敬谨慎,实际上在大部分的流民众的眼中,却遍布着麻木和冷漠。
“流民众们,将分为两百组,每组千人,你们分二百队,每队十人。 ”
“每一人,负责百人。每一队选一队长。 ”
“千人组的民众人选,十人队的组队人选,你们自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
“但每组中。老弱妇孺必须占七成以上,我会让卒兵监督。 ”
刘恒收回手臂,沾着土尘的脸上,突然显出了狰狞之色。
“若,有人所组之精壮占了三层以上,十人队众,俱死! ”
刘恒御使起元气,加重了语气。
两千名流民代表们,俱都挺了挺胸。
他们站的更直了。
“要泄尽此湖,所需时日必多。 ”
“但不论空出来的湖底有多少。俱会分成二十份。 ”
刘恒撤去了喉间的元气,话语也变的轻缓起来。
但他接下来的话,落在流民众的耳中,却仿佛万里晴空的一道惊雷,宛如漆黑冥夜中的一缕白光。
“每一份之地。由一个千人组负责耕种,头年所得粟粮,郡内收九成,次年八成。”
“头两年,郡内将负责尔等口粮。”
“三年后,七成。”
“此后,再不复减。”
在满面震惊的流民众们面前。刘恒收回了右手,并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记住,你们只是草云的奴民,你们所耕种之地,也只是草云郡的私田。”
面朝着开始瞪目结舌的流民众们,刘恒抿了抿嘴。便翘起了嘴角。
“只不过,你们有永久的使用权。”
窃窃私语且兴奋莫名的流民众们依次散去,刘恒独自背着双手渡步到了湖岸。
连绵的雨中,原本静止在宽阔的湖面上的倒影,被无数涟圈搅的支离破碎。
低头看着湖面上破碎的影子。刘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一身蓑衣,戴着笠帽的有根,走到了刘恒身旁。
“驭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