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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在优越家庭和学堂里长大的学生,看到这一幕,听着这一段独白,想到了自己步入真正生活时候的苦闷,那种现实与想象的巨大反差,绝望而又迷茫的苦闷……
不同的人眼中是同样的故事,却引发了不同的回忆和思考。幕台上不是一个坚定的人,不是一个生而全能的人,可正因这样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人味儿的人,是数千人的影子糅合在一起的实体。
弱小的孤儿此时不仅仅要复仇,还要肩负起真正父辈的理想,改变这个黑暗的国度。就像是一只小蚂蚁要肩负起搬走大山的使命。
痛苦的迷茫与思考中的懦弱,却不是是否复仇的纠结。
幕台上,直到有一天,孤儿看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不被暴君所抓走,用小小的玩具弓箭毫无惧色地攒射着抓人的暴君的爪牙,孤儿才明白论起来那个小孩子更为弱小,但影子却把自己都遮罩了。
苦闷迷茫后的坚强,才是真正的坚强。擦掉迷茫与纠结,用力撑开黑暗,决定向前走,即便前方布满荆棘,也正是这个时代不屈的人的写照,不信鬼神不求天地,只问双手能否撑得起一个人字。
隐藏住恨与懦弱,彰显出坚强,开始了最为艰难的复仇之路,而这条路却又难的令人发指,也更让观众们充满期待。因为如今就是这样一个时代,靠着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机会富足,有机会拥有名声,有机会成为社会的上层,甚至有机会在贤人祠留名、在议事会发声,甚至成为华夏的王……虽然只是理论上,但却并没有堵死彻底因为血脉而绝望。
这样的人更符合这个唯利是图、渴望实现个人价值的时代。
那种真正纠结到骨子里的、被宗教洗脑的、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要担负拯救使命的人不会符合这个时代、这个族群、此时此刻的审美和认同。
而那种因为血脉就高人一等所以孤儿不能死自己的孩子可以死的命运,也不会被这个时代、这个族群、此时此刻的价值观所认同——即便不是因为血脉,而是因为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一诺千金,也很难让此时此刻的这些人理解,因为他们没有那样的文化底蕴;更不会理解另一个时空的元蒙时代的赵这个简单的字的深刻含义。
大抵真正的哈姆雷特会被此时的这群人怒骂脑有病、而真正的赵氏孤儿会被这群人不理解。不是因为故事不伟大,而是因为看故事的人不行。
时代与文化底蕴是抄袭能否成功的保证,不同时代会有不同的认同,所以可惜面目全非,却又幸好面目全非。
不会留名千古,只会风靡一时。
第二十七章 面目全非(下)()
一个装修别致的雅阁之中,是孙湛从外地请来的客人,来观看这幕戏。
当这几个人看到最后,看到孤儿获得了众人的支持,并在众人一致推举下拥有无上权利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笑容,也终于看到了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
他们是孙湛真正的志同道合的朋友,至少孙湛是这么看的,但事实上未必。
这些人真正交好的曾是三十六郡中某一郡的年轻郡守,年轻有为、背景雄厚、有能力有担当,但未必能够在十几年后成为尚书左仆射,继而成为下一任的王。
如今局势看似安稳,实则暗流不断。
在齐国这一片最后可以获得功勋的战争结束后,一切都将固定下来,之所以迟迟不打还在谈判,不过是各方势力都在做最后的准备以求获得最后的军功。
而在国内,一些矛盾依旧存在,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并非是那些在街头谈论的鸡毛蒜皮,而是真正有发声权的人所争执的事。
前几年的国人议事大会上,有人提议征收个人税,凡是年入超过四千个银币的都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税,但在投票的时候,这些被财富加权选出的议事会成员们大部分投了反对票。
相反,有人提出了征收人头税的提议。这很显然对他们有利,同样的百十个铜子,对于赤贫的人来说很沉重,但对于那些腰缠万贯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征税的问题只是一部分,还有诸如大量的公产荒地如何售卖的问题,更是争执不断。
大投机商们提议,至少要一千亩以上才能出售,不能小块出售。这遭到了大部分中层的反对。
同样,需要大量人手的农场主更是反对售卖这件事本身,尤其反对政府主导的开荒十年后土地归买地者所有这件事,因为他们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而一旦法案通过,那么劳动力必然稀缺上涨。
南方沿海一带的商人、作坊主、矿主们则支持这个法案,并且站在了那些中层的一边,提议可以允许更小的、譬如一百亩左右的土地售卖。因为这样他们可以将大量的产品卖出去。
这只是冰山一角,各种矛盾层出不穷,前些年修通的一条运河又将各种肥田矿与水路连接在一起,粮价暴跌,更让大土地主们趁机兼并了一些小农。部分小农破产,沦为雇工,或是涌入城市,他们又渴望政府收归议事会的权利,希望有个人能够完全站在他们这边。
如今各方都在观望,那些街头扯淡的人根本不在这些真正观望、准备站队的人当中。如今还有最后一战,战后站在谁那边?是作坊主、商人?还是大农场主?至于中层市民和小农,那只是可以利用的力量。
如今来看,因为对外航海的失败,大农场主那边占据着优势,他们甚至想要实行禁止雇农任意流动的政策,将他们困在土地上。
两边都支持一部分人,于是这位年轻的郡守想要走另一条路。
他圈子内的人从故纸堆中翻出了数百年前的一些书本,仔细琢磨了许久,决定做些大事。
首先这群人走遍了大河南北,考察着每一处的发展、人心、矛盾、愿望,并在三年前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量的小农处在破产的边缘,他们分散而又没有发声的力量,所以对党派和议事会并不热衷,相反他们渴望一个真正的、拥有无上权利的、绕过议事会的人做他们的王,代表他们的利益,而不是代表议事会的利益。
再三确认了这种可能,以及对未来的分析之后,这位郡守决定做件大事。
首先是把自己装裱成四百多年前姬夏的真正认同者,不断读书开口闭口都是姬夏当年如何如何。同时在郡内做了一些有益的事,笼络了一群对现实不满的年轻人,兴修水力、组织小农建立合作农庄、扶植中层、打击不法分子。
但暗中也拉拢了一批大作坊主、矿主和一部分军人、大农场主,毕竟缺了他们的支持根本走不远。
数年来,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表面上俨然一副为中层和小农代言的架势,获得了极高的威望和声望——小农和中层既然很难在议事会发声,那就很期待这个看起来是披着姬夏的皮的人能够站出来为他们做主。
本来两派已经为十几年后开始站队,现在却又多出了第三个选择,而且是一个看起来在中层和小农那边名望颇高的、伪装成中低层代言人的一位,愣生生地又重新杀出来一条路。
也因而,各种准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孙湛进入这个圈子,并不知晓这些,只是出于一种政治追求,一方面看到了今后阶层禁锢的绝望,一方面又害怕底层毁掉他们,另一方面或许也想要爬到上面但是又缺乏机会,最后也的确有那么些看到了不公和唯利是图之下和看似公平的不公,生出了一种只要有人拥有无上权利,就能变革、才能变革的想法。
至于变成什么样,他没想,只是觉得需要变。既然自己想不通,当然是要交给那些可以想到的人去做。
因此他的作品,大多都是提倡正人君子、鼓吹至高权利、鼓吹圣人政治这样的内涵。
更可怕的是他的作品极受欢迎,于是一些人看出来了,看起来很难对付的夏国体系下的人,他们维护的只是一贯的非血统神圣,却并不反对一个拥有极端权利的人去拨云见日维护他们的利益,渴盼圣人、君子、青天大老爷,来制裁那些钻漏洞的不公,并开始质疑议事会商定的法律是否就比血统更神圣和更正义。
因为没有对照,而唯一的对照就是那些侯伯国,除了血统神圣外,的确还是很有一些有能力有魄力的君主的,而又没有人告诉他们另一条路可以走。
加之物质条件和技术的局限性,以及长时间没有突破导致这种诡异的政治体制已经有些撑不太下去了,贫富差距愈发扩大,内部矛盾一天天地积累而又无法宣泄。
随着统一即将完成,这种心态也在一天天发酵,这正是可以被一些人利用的力量。
孙湛只是再做自己认为正确而且崇高的事,却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这种漩涡,成为了一些人的鼓吹者。
当演出即将结束的时候,孙湛来到这个包厢中,几个人扬起了热烈的掌声,祝贺着孙湛又一幕极为成功的戏剧,数不尽的溢美之词。
这些溢美之词中,夹杂着一些人特殊的赞扬。
“孙义仍啊孙义仍,你这幕戏,好就好在最后。那孤儿最终夺了权,靠谁夺的?最后又怎么归附的夏国?还不是因为众人民选出让他拥有无上的权利?一言决断,方成大事。大妙啊!大妙!”
孙湛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前些年议事会商量征税的事,就说年入超过四千银币的都要缴纳个人税,可结果呢?议事会投票的时候,八成的人反对,只有两成支持。再有,竟有人提议恢复人头税,降低商税……那人头税对他们来说才几个钱?可对底下的人可就不同了。”
“我是想着,指望议事会商量出收他们自己的税,怕是不可能了。如今为官的,哪个不是身家巨富?又有几个肯从自己身上拔毛呢?若有一人拥有当初姬夏那样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