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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超度自缢死者叫作“金刀断索”,超度落水溺死者叫作“起伏尸”,超度死于异乡者叫“追魂”,超度死于分娩者叫“游血湖”……
众所周知,这一种超度亡灵的仪式,诸葛亮在《三国演义》中就举行过。那是在泸水之滨,为死去的战士进行超度。诸葛亮在作法事的同时,还顺便发明了后来北方人的主食——馒头。佛教在这个方面也不甘人后,他们本来就有著名的盂兰盆会。这么一来,在有没有鬼,以及需不需要超度鬼这件事情上,三教第一次罕见地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最终还形成了一个节日:中元节。在中国大陆,拜上一次红羊劫难之赐,中元节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但在红卫兵没有去过的地方,如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华人聚居区,中元节仍然还是个相当热闹的节日。
其三:到处施用符箓,为人驱邪保平安。
符箓的使用一般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设斋打醮之时,符箓作为一种道具出现。相当于对神仙的邀请函,或者是对妖魔鬼怪的恐吓信。一般来讲,烧了才管用,不过,在捉住妖魔鬼怪之后,道士们也往坛子口上贴一张。这样一来,妖魔鬼怪就像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怎么踢腾也跑不出来了。
有一点要提醒大家注意:这符箓可能存在着保质期。《水浒传》中,洪太尉看到的龙虎山伏魔殿外,便“交叉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叠叠使着朱印”。道士们告诉洪太尉,凡是经一代天师,便必须亲手添一道封印。如果这封印是永久性的,那么最早的那位祖师爷封一次就够了,何必要这么麻烦?由此可见,保质期的问题的确是可能存在的。
另一种情况,大致有点像西方中世纪时的修道士卖的“免罪符”。教会告诫人们,人一生下来,就是有原罪的。消除原罪的方法,就是笃信耶稣基督,并且还要坚持不懈地行善、祈祷。少做一条,将来都得尝尝地狱永恒之火的滋味。大家一听傻了眼,信耶稣基督容易,行善祈祷也是容易,但要说到“坚持不懈”,就很让人头疼了。
修道士们见到大家那一张张惶恐的面容,好心地安慰道:不要紧!有个简单易行的办法:花钱买几张“免罪符”吧!随着金币落进教堂钱柜的叮当声,阁下的灵魂便冉冉地升上了天堂。
道士们卖的符箓比修道士们的“免罪符”使用范围更广一些:它可以佩在身上,形成一道单兵防护墙,任何邪魔外道都不能近身;也可以贴在大门口,保佑一家大小出入平安;还可以挂在商店的门楣,财神爷一见到就打心眼里喜欢,说什么也要到店里去坐一坐。对于湘西的赶尸人来说,符箓更是不可或缺的。不往僵尸们的脸上贴这么一张,它们哪里会这么听话地一蹦一跳?
天下的符箓何处最灵验?不用说,当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了。天下有名的天师符,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所以,不少人宁愿千里裹粮,也要辛辛苦苦地跑到龙虎山去求一张。——请大家注意,是“求”一张,说“请”一张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你用“买”字,那就显得俗气了。
正因为如此,明朝中后期以来,正一派的道士相当的忙。天下纷乱不已,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埋都埋不完。人口大减,鬼口大增,超度和驱鬼的业务,使张家人忙得合不拢嘴!?——对,没有乱用成语,的确是“合不拢嘴”。
这么一来,《道德真经》、《南华真经》这两本艰深的古书,更是没有几个道士去读了。反倒是儒家的读书人,有事没事地还要去翻一翻,研究一下庄子那“汪洋恣肆”的文章技巧。
天主教的修士们出门,大多会在口袋里放一本袖珍版的《圣经》。和尚们则是把佛经背下来,闲空之时,捏着念珠复习几句。明朝以降,道教最大的悲哀是,道士们(尤其是正一道)多半是提着桃木剑,揣着符纸出门的。家中即使还有一本《道德经》,也是丢在屋角,封面上蒙满了灰尘。
(九十六)
要知道一门宗教在社会上的地位,可以从许多方面来考察。其中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分析一下宗教徒们住的地方。
例如,最新数据表明,中国现在宗教庙宇统计数字中,佛教寺院约有1万7600多座,基督教教堂1万2000余座,天主教教堂只有4600余座。可见,传统的佛教声威不减,而后起的基督教奋起直追。相比之下,同样是拜耶稣基督的千年老店天主教,声势却几乎被完全压下去了。
不过,最多的还不是佛教,而是回教徒的清真寺,竟然多达有3万余座!数量几乎是亚军佛教的一倍多。这是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回教徒在中国的数量,要远远少于佛教徒。
那么,大家最关心的道教,它的宫观数量有多少呢?
——仅仅1500多座!
就在清朝中前期,有一座道观突然名声鹊起,如日中天!其规模和声势,都直追江西龙虎山的道教祖庭。这座道观,便是北方全真道的中心——有名的京城白云观!
奇怪了,这全真道不是早在元朝那时就已经衰落了吗?怎么到了清朝,却突然来了个鹞子翻身呢?
说起来,王重阳先生的在天之灵,应该感谢两个人:一个是住在龙虎山的张天师,一个是邱处机先生的后辈弟子,全真道龙门派传人王常月。
明末清初,其实是道教扩张势力的一个良好时机。当时不少汉族的读书人,想到自己居然要受满洲人的统治,必须在脑后留一根辫子,这思想关实在是怎么也翻不过去。一气之下,便要遗身世外,“儒从僧道不从”,你该拿我没有办法吧?这在佛家有个名号,唤作“逃禅”。不过,为了不留那根辫子,便跑去当和尚,让整个头顶的毛发跟着遭殃,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孔子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于是不少人便把眼光投向道教。的确,道教的先天优势这时便体现出来了,尤其是正一道,不仅不用剃头,还可以饮酒吃肉,这么好的事情哪里找去呀?
——且慢!有明白人站了出来提醒大家:就算要当道士,也坚决不要当正一派的道士!大伙儿想清楚了:正一派的当家人张天师,给大清兵递符瑞时,可是跑得比谁都要快呀!
说的是啊!怎么可以和张天师这样的墙头草混同一气呢?大伙儿最后看了一眼正一派道士手中的酒杯碗里的肉,恋恋不舍地朝北方奔去。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北京全真道白云观,最近来了一位高人,姓王,名常月。
全真教的祖师爷王重阳先生当年有高徒七人,即著名的“全真七子”。王重阳仙去之后,这七位弟子又各自在全真教内部开设了自己的子公司:邱处机的龙门派,刘处玄的随山派,潭处端的南无派,马钰的遇仙派,王处一的嵛山派,郝大通的华山派,孙不二的清静派。到了元明全真教衰落时期,其它各派都奄奄一息了。只有邱处机的龙门派,还挺着几根瘦骨头,硬撑着不倒下!
于是它就笑到了最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中兴:第七代传戒律师王常月时代。
清顺治十三年三月,王常月在白云观开坛说法三次,先后收弟子千余人。要是在宋元明时期,收这么千把人,简直就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但在清朝那会儿,能收到这个数字,就要感谢太上老君了。但王常月先生还不满足,他不辞劳苦,大江南北,马不停蹄地到处传道。度弟子甚多,当时有“临济、龙门天下半”之说。他辞世升天之后,全真教的道士们,感激地尊称王常月先生为“龙门中兴之臣”。
王常月先生的理论,后来被编成了两卷书,即著名的《龙门心法》二卷。在书中,他提出了“皈依三宝、忏悔罪业、断除障碍、舍绝爱缘、戒行精严、忍辱降心、清净心身、求师问道、定慧等持”等二十要诀。道理好像很不错,但怎么听都像是高僧在谈禅。王重阳先生当年“三教合一”的投机思想,几百年后,被王常月先生又大大地推进了一步。只不过,王常月先生这样做,多少还是有些“剃头挑子一边热”。——你想“三教合一”就“三教合一”呀?门都没有!和尚们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侵犯知识产权的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概!但他们无可奈何,因为皇帝对王常月先生的做法举双手赞成: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家,同保我大清江山永固,这有什么不好的?
王常月先在世间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享年八十八岁(一说一百五十九岁!)。他仙逝的那年,已经是清朝康熙十九年了。大清的的江山,在那时已经相对比较稳固了。虽然康熙身边的红人韦小宝韦爵爷,脚板心还刻着“清明”、“反复”的字样。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早年那些激进的反清复明的义士们,多半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老得快死了。
所以,虽然早期全真道混进了很多不肯留辫子的人,但康熙皇帝还是慷慨地给了王常月先生一个“抱一高士”的封号。龙门派的道士们感激之余,心中略有些遗憾:连个“先生”的封号也不给,足见这个皇帝是个小气鬼。
由于王常月先生的影响,当年几乎快要塌掉的白云观,一下子便成了北京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求财祈福在这里求,办道场在这里办,烧香问签在这里烧。后来,连求子也不跑观音庙了,改跑白云观吧!再后来,朝廷的官员们把这地方当成了走后门的入口,以及交换情报的中转站;老百姓们则索性在观门口搭起大棚,办起了热热闹闹的庙会。烧饼、卤肉的香气夹杂在叫卖声中,一阵阵地往观里飘,惹得小道士们一边念经,一边流口水……
最后,连太监们也时不时往这地方跑。起因是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说当年邱处机先生为了潜心修道,一狠心,斩断了自己胯下的是非根!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传说后,太监们大喜:终于找到同道中的高人了!于是,他们把邱处机先生尊为太监这行当的祖师爷,每年正月十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