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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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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望着那两圈涟漪,摇头乍舌,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一时惶急无计,疾骤踱步。潘一雄望着他那恐惧焦虑的神情,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时,只见施耐庵猛地转过身来,焦急地问道:“潘总管,你说,他们一定会到此来杀我?” 
潘一雄道:“唉,一定的,来此之时,我已看到有一条大汉磨刀霍霍。只怕他少时便到!” 
施耐庵忙问:“他是谁?” 
潘一雄道:“就是那个大龙头的替身,前时就要杀你的王擎天!” 
施耐庵一听,又记起了王擎天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记起他浑浑噩噩的神态,记起了那天他不问青红皂白,先要杀花碧云,后来又要杀自己,那目眦欲裂的骇人情景,要说别人磨刀霍霍来杀他尚自不信,说是这个王擎天,他再没有什么怀疑了。 
施耐庵直搓双手,忙请教潘一雄:“潘总管,事急燃眉,还请大发慈悲,替晚生指条生路。” 
潘一雄面色恳挚,凑到施耐庵身旁,一阵耳语:“施相公,如今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走!尽快离开这龙潭虎穴,去找你的锦绣前程。” 
施耐庵不觉犹疑,说道:“晚生离家出走,一心便是想找到救世济民的英雄大豪杰,以伸家国之仇,一展平生抱负。太师父对晚生义重如山,晚生怎可不辞而别?” 
潘一雄怂恿道:“哎呀,施耐庵,倘不当机立断,王擎天一到,悔之晚矣!如今普天之下,英雄豪杰所在多有,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太师父处俺改日与你致意。你可不要迂腐,赶快走吧!” 
施耐庵一听,尽管心中尚在仿徨,但觉着此刻已不是有理可伸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走、走、走! 
潘一雄见施耐庵主意已定,道一声珍重,身影一闪,出了观澜阁水榭。 
施耐庵匆匆收拾好行囊,疾步奔到门口,忽然,一股眷恋之情不能自已,他又想起了太师父那豪迈深沉的面容,想起了这个小屋里曾经婷婷立过的花碧云那娟秀的身影,又记起了满厅会首、旗首们那粗犷淳朴的相貌,他不觉驻足回身,走到桌旁抄起狼毫,饱蘸浓墨,留下了一张字条: 
风尘际遇,萍水相逢,感知遇之厚爱,慕草泽之龙种。道不同,心相通,何日里,婵娟共,且将这一支秃笔,满腹经纶,写尽那,沉沙折戟,骏马高风。 
受恩士子施耐庵再拜  
写完之后,他紧束伞囊,长剑出鞘,掷笔长叹一声,趁着暮色将临,奔出了观澜阁水榭,奔向那水光掩映的莽莽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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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侠书生星夜走长堤 莽总管月黑奋短兵
施耐庵离了观澜阁水榭,借着苍茫暮色的掩护,沿着烟柳如织的长堤奔到乌桥镇口。他展眼一看,不由得心下打鼓,只见镇口设着关卡,头缠红巾的义军兵士在持刀把守,盘查十分严紧。倘若一旦发现自己乃是擅自私逃,岂不是后果堪虞。 
忽然,他记起自己此刻身上尚自穿着日间大龙头赏的锦袍,红巾白莲,想必是白莲教红巾帮中地位尊崇的人物的服饰,既然连大龙头刘福通都如此看重,这些义军兵士也许不敢唐突!事已至此,只好心存侥幸,硬着头皮闯他一闯了。他壮了壮胆子,装出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径直朝关卡走去。事情竟然出乎意料。那些红巾军士兵一见他这身装束,竟然一齐持刀肃立,注目致意。一个小头目打扮的教众一躬到地,说道:“总坛军师在上,弟子们在此把守关卡,请予指教!” 
施耐庵心中一喜:想不到这身衣服竟有如此大的威风。他一时又暗暗好笑,原来尚未入教,那大龙头刘福通竟然早将总坛军师的衣裳赐与了自己。他不敢逗留,扬扬手,说了一声:“好!好!”便扬长过了关卡。 
前面,便是通向岸边的一条土堤,野草如茵,杨柳如盖,施耐庵步履匆匆,直奔大路。此时,天色已渐黑定,四周寂静。他想不到这次潜逃竟然如此顺利。 
忽然,柳林之中响起一串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施耐庵驻足聆听,发觉那脚步声竟是沿着长堤、循着他走的路线而来,而且愈来愈近。他听得出,那人足力强健,比自己快了许多,他不觉心头一凛,莫非自己私逃之事已被发觉,大龙头派人前来追赶? 
他想,以自己的功力,奔得再快,此刻也逃不过这个对手。他想了想,身躯一缩,躲进了路边的一株老树之后。脚步声愈来愈近,施耐庵从树后悄看,几乎吓得失声叫出:来者正是王擎天! 
施耐庵还记得潘一雄适才的一番话,真是冤家路窄,果然偏偏逢上了这个凶神恶煞!已经看到他那悬在腰间的宽刃朴刀。施耐庵吓得双腿索索直抖,不由得手握剑柄,指望万不得已之时,拔剑抵挡几招。 
王擎天奔到大树跟前,又赶了几步,手搭凉篷望了一眼,忽然停下步子,自言自语道:“咦,明明就在面前的,怎么一忽儿便走得没有踪影”? 
此时,施耐庵只盼着他快快离开。谁料那王擎天竟然又走了回来,恰恰停在他藏身的大树跟前,半晌,忽听他那粗哑的嗓子低声喝道:“施相公,休要躲了,快出来!” 
施耐庵吓得毛发直竖,这个莽牛,怎么就晓得自己躲在此处?王擎天叫毕,钻进树丛仔细地搜寻起来,口里嚷道: 
“出来吧,俺看见你了,出来吧!” 
施耐庵见这模样,才知他不过是瞎咋呼,其实并未见着自己,悄悄舒了口气。 
忽然,王擎天“唰”地拔出了宽刃大朴刀,“嚓嚓嚓嚓”地砍起堤上的茅草来,一边嚷道:“再不出来,俺这把大朴刀可认不得人了!” 
看看那闪闪刀光就要砍到头上,施耐庵顾不得许多,一纵身跳了出来,心一横,拔剑当胸,对王擎天叫道:“王大哥,晚生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死死相逼?今日有死而已,休想让晚生受你羞辱!” 
王擎天一见树后跳出个人来,先是一愣,及至认出面前站着的竟然就是紧紧追赶的施相公,立即扬起巨臂,高举起那柄寒光闪闪的大刀,眼看就要凌空劈下。施耐庵脑子“嗡”地一声,本能地举起宝剑,护住咽喉。他知道,凭自己这几分气力,怎挡得这力拔千钧的大汉大山一般凌空劈下的这一刀? 
他剑虽举了起来,却早已闭了双目,只等那大刀劈下,身首异处。谁知寂静之中,忽然“哐当”一响,接着“卟通”一声,耳边响起王擎天粗嗄的声音:“施相公,小辈王擎天多有冒犯,特来请罪!” 
施耐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跪在自己面前,草丛中躺着那把宽刃大朴刀,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施耐庵惊诧莫名,如入五里雾中。 
只听那王擎天跪在地上说道:“施相公,小辈王擎天愚蠢无知,少读诗书,今日听了相公拆解秘诀,受了太师父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俺方知自己不过是一条莽牛,一名无知无识,只知逞血气之勇,不识尊卑,不明大义的匹夫!” 
施耐庵略怔了一下,伸手扶起王擎天,感慨万端地说道: 
“王大哥,休要折煞晚生,快快请起!” 
王擎天眼里露出诚恳而喜悦的神情,天真地问道:“施相公,你真的饶恕了俺?不怪罪俺?” 
施耐庵连连点头,一把将他扶起说道:“王大哥,你专门赶来,便是为了此事?” 
王擎天挽首憨笑,仿佛一个大孩子,呐呐地说道:“俺,俺是来留你的。” 
施耐庵道:“留我?” 
王擎天抬起头来,眼里露出十分真挚的神情,说道:“施相公,你肚子里装着许多学问,为人又很爽快,俺这红巾军总坛缺的便是你这样的人,连俺的太师父都如此器重你,喜欢你,你就留下来吧。俺一定照着太师父的吩咐去做,天天为你掭笔研墨,牵纸提书!决不偷懒懈怠!” 
一席话又勾起施耐庵对义军的依恋之情,他回首望了望隐在树丛水色中的乌桥镇,攥着王擎天的那只大手,久久无言。猛地,他想起潘一雄那番话,想起大龙头那执著要自己当总坛军师的决断神情。心想,留在此处,那些军中弟兄一时也许不能融洽相处,倘若大龙头一定要自己当那总坛军师,又如何推辞?倘若当上了军师,自己这点本事又怎么能胜任?想到此处,他一把推开王擎天的大手,说道:“王大哥,恕晚生愚鲁,不敢照你的意思留在此地。” 
王擎天说道:“这是为何?” 
施耐庵想了想,这个大汉心地虽好,但脑子太直,一时哪里能对他说得清楚?于是,他笑道:“晚生家中尚有七十岁的老母,等晚生为她送了天年,再来红巾军为大龙头效力!” 
王擎天为人重孝,一听此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依依不舍地说道:“施相公奉养了老母,一定再来相聚!”施耐庵点点头,整一整衣襟,大步奔上了路径。 
他回头一看,只见王擎天那高大的身躯仍然久久立在朦胧的林荫之中,向他频频挥手。密林中传来他那粗嗄而质朴的声音:“施相公,明年的今天,俺还在这里接你!” 
施耐庵乘着夜色,一路奔出长堤密林,来到一个渡口。渡口上的义军梢子一看他的装束,二话没说,将他渡过水面后,还上岸送了一程。 
走着,走着,浙渐又接近了当日来乌桥镇住过客店的那个小村镇。就是在此处,他被人糊里糊涂的弄到了白莲教红巾帮的总坛,经历了这几日的奇境异遇。 
一进小镇,深恐又有红巾帮的人来拦阻,也就顾不得饥疲,径直穿过镇子。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是南北通衢大道,认着来时的路径,疾步而行。看看走进那漆黑的林子,猛地,头上掠起一阵轻风,一个疾如飞鸟的身影电射而过。 
施耐庵心头一凛,莫不是剪径的强徒?抑或是来挽留的义军高手? 
他正在犹疑,蓦地,前边不远的树后转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衣袂飘飘,仿佛是个女子的模样。 
施耐庵仗剑在手,正要发问,那个身影竟发出了熟悉的声音:“施相公,请留步。” 
施耐庵心中一动,啊,原来是花碧云。她如何知道自己私自出走,又怎么如此快就赶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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