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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朱元璋在阴历正月初四(1368年1月23日)已正式被拥戴为明王朝的开国皇帝。在异乎寻常地偏离沿用了1500多年的历法的情况下,1367年被称为“吴元年”。由于在中国人的世界体系中,采用某种历法是政治效忠的最明显的表示,朱元璋这一步骤的效果就是向他的同时代人表示,此时需要出现一位新皇帝。显然,朱元璋此刻已别无其他选择,他在他的文官们的劝进之下,搞了一系列仪式之后登极。他的大多数士兵还远离南京。他定1368年为洪武元年,这个名称暗示开国之前的盛大的武功。
到了1368年年中,明帝国已成了有权继承中华帝国悠久传统的值得信赖的政体。蒙古人还有待于赶出陕西和甘肃,四川要到1371年才能被征服,另外,云南——前元帝国的非汉族组成部分——也要到1382年才被征服。明王朝的势力要到很久以后才扩张到满洲,而且,尽管明朝作了种种尝试,其势力从未扩大到蒙古。可是,中国本部的大部分都承认明朝的统治,这表现在整个明领土上的行枢密院使和也是军人编制的同佥们也都是拥戴它的。虽然还要打一些仗,但武力统一的主要阶段已经完结,而且明朝处于奇特的状态:已经征服了中国,但尚未建立起明确的实体。它从一个叛乱运动中产生;这个叛乱运动的基础是中国的秘密会社传统和外来的宗教形式。在反叛元帝国的时候,它在某种程度上采用了世袭的和穷兵黩武的蒙古人和色目人统治阶级的世界观。只是在后来它才想到要争取文人学士,才对儒家传统让步。这三个传统之间的紧张关系仍需要时间来加以解决。①① 泰勒:《卫所制的元代渊源》'507';德雷尔:《俞本的〈记事录〉》'145'以及他的《明初政治史》'146',第76—80页。它们都想把1364年的军队改编放在当时的背景下来考察。
① 德雷尔:《明初政治史》'146',第52—64页。
军队与边疆,1368—1372年
1368年元大都的被攻占和明帝国的宣布成立,标志着朱元璋从1352年作战以来又一个重大的战争变化。他不再是要为争取政治生存和个人性命而战争了(像在1363年以前那样),也不再需要拼全力来征服中国本部的土地了。战事虽然仍旧很重要,但它越来越多地限于在边境作战,而其他与军事有关的问题都突出起来了。它们包括这样一些问题:使朱元璋的帝位能得到他的军队的完全承认;建立一个允许经济运转的和平时期的军事体制,但要避免大规模复员所带来的社会紧张。自然,新皇帝这个时期最关心组织一个有效的文官政府的许多复杂的问题(像第3章所讨论的那样)。
尽管有这些要关心的其他事情,可是在1368年到1372年之间仍有军事行动,它将大大地影响明朝未来历史的进程。有三个省已被征服:山西、陕西(包括甘肃走廊)和四川。在反对蒙古人的斗争中,明朝在被打败之后被迫接受军事对峙和接受建立一个永久的边境卫戍制度的必要性。的确出现了军人们在和平时期的姿态:军事贵族和军官阶级开始向日益增长的文官体系发挥他们的文职作用。
山西和陕西的征服,1368—1370年
攻占北京以后,明军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清除元人在山西、陕西及其附近地区的存在。新登极的明朝皇帝在1368年9月命令明军进犯山西。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全,常遇春首先攻克了保定和真定(在今河北省,北京的西南),冯胜和汤和则拿下了怀庆(开封之西),从并南方进犯山西。1369年1月,徐达从东面进入山西,在3月间攻取了太原。4月份,明朝的将军们横扫了渭水流域。扩廓帖木儿没有能够有效地抵抗明军对山西的进犯,于是带领他的军队退入了甘肃北部。山西的军人们至死拒绝与扩廓合作,因此这时他们一个个地被徐达歼灭;大多数陕西的府城都在年底以前被徐达所攻破。
明军的战斗行动又一次得天之助,因为名义上都是元朝的军队仍然不能彼此协同作战。扩廓帖木儿在秋冬之时猛烈地进犯明朝的边境,但是尽管如此努力,明军对山西和陕西的征服使得逃亡去内蒙应昌路(在达来诺尔附近,位于北京正北230英里处)的元朝廷更加容易受到攻击。它也使得元朝的残余份子更难驰援四川和云南的独立政权,如果明军一旦想要来征服它们的话。
1370年,明军从两个方向对元军发动了大攻势。李文忠(1369年8月常遇春死后他接手了常遇春军队的指挥权)和冯胜率领一支军队从北京经过长城上的居庸关去攻打元帝,另一支由徐达、邓俞和汤和带领的军队则从西安攻打扩廓帖木儿。
李文忠的军队占领了兴和并由此奔察罕湖,他们又在这里打败并俘虏了大量的蒙古军队。元帝妥懽贴睦尔在1370年5月23日死于应昌路,他的儿子爱猷识里达腊接位。正在这时,李文忠率军以他通常的速度和战术抵达应昌,给它以突袭,并在6月10日发起猛攻。爱猷识里达腊逃掉,经过戈壁逃往外蒙古,仅有一小股随从陪侍。他的儿子买的里八剌和5000多勇士一起被俘。李文忠的捷报奏折中的骄慢语气使他的做皇帝的舅舅很不痛快,但是李文忠对他的胜利的高度评价是对的,因为它使明朝在内蒙古东部占有30多年的军事优势。
徐达的军队在搜寻扩廓帖木儿,并于5月3日在今天甘肃东部的巩昌附近的定西发现了他。蒙古军队的人数比预料的多,明军采取了守势,即他们的阵地一部分以河流作屏障,一部分则有兵士构筑的野战工事做掩护。蒙古人猛烈进攻,并包围了明军的西南翼。那里的明军左丞胡德济失去了控制人马的能力。在徐达个人干预之后才制止了士兵的恐惧和混乱:他免去了胡德济的指挥职务,还给他上了镣铐。次日,明军反攻得手,大获全胜。扩廓逃跑了,但据说损失了86000名士兵。正像徐达在1372年所惋惜地意识到的那样,扩廓后来成了沙漠上的霸王,但定西之战确立了明朝对陕西和甘肃走廊农业地区的统治。徐达利用那一季的其余时间打扫战场。
四川的征服,1370—1371年
1370年的胜利使明军能在第二年征服四川,而不怕蒙古人的干扰。明玉珍控制了四川之后未能如愿地扩张新领土——特别是进犯云南,因此也就心甘情愿地坐守四川了。他曾在1360年拒绝拥戴陈友谅为帝,反而拒陈友谅之兵于三峡之外;后来他又自己称帝,国号夏。朱元璋1363年鄱阳湖之战胜利以后,两个政权之间曾互派使节,他们两人在信函中必然把自己比做3世纪的刘备和孙权。这位四川领袖以此为喻是又一次证明,他没有能够看清明军的胜利所具有的决定性意义。
1366年明玉珍死了——也可能是被杀害的,他的幼子明昇继位,充当夏国的傀儡皇帝,而由母后听政。摇摇欲坠的夏国开始分崩离析,因为各地方的将领试图自治。与此同时,朱元璋的明军正把蒙古人赶出华北,所以他在1370年才计划既从北面、又从东面的天险三峡侵入四川。明朝皇帝派了自从1365年起就做湖广行省平章的杨璟入川,并随身携带了一道有优厚条件的招降诏书,但是夏政府迄未答复。
朱元璋在部署1371年战役的时候,命令徐达本人留驻北京,指挥所留下的部队以守卫北方边境。邓俞被派往襄阳办理沿汉水而上进入陕西的军需运输问题;在陕西,傅友德正调兵准备从北面进入四川。汤和和廖永忠则计划率领水军通过长江三峡进入四川。
北面的入侵事实上进行得比较容易,但是,长江地区的进军受挫。夏初,傅友德进军迅速;他拿下了阶州(今甘肃东南)和几处地方,然后南下至嘉陵江流域。夏军大部分集中在长江前线,他们希望会在这里打主力战。尽管他们在最后一分钟还在重新部署兵力,傅友德的军队在7月13日攻下了汉州(成都以北25英里处)。在长江方面,夏军在四川东部边境的瞿塘峡上安了吊桥,吊桥上又装了石弩,可以攻打企图通过的船只(以及拉纤的水手)。夏军的抵抗如此激烈,以致汤和在头一次攻击不顺利的情况下就拒绝再发动攻击了。廖永忠最后终于用炮火摧毁了吊桥,然后强攻瞿塘峡阵地,再西上攻占了附近的夔州。当明朝的联合水军于8月3日到达重庆时,明昇的政府便投降了。一个月以后,傅友德完成了北路作战任务,占领了成都。四川变成了明王朝的一个省,明昇则被送往南京,和陈友谅的幼子陈理一起同过寓公生活,他们两人后来都被放逐到朝鲜。
和蒙古人的战争,1370—1372年
平定四川后,明军便能转过身来重新对付蒙古人了。明军在1370年对蒙古人的胜利特别具有决定性意义,它使中国人自10世纪初以来第一次恢复了直至长城的统治。此后,明府政即对蒙古的元军残余势力采取外交攻势。其目标是要蒙古人承认明朝继承了天命,言外之意是元朝曾经合法地承受过天命。在这方面的最初步骤是马上准备编纂《元史》(1369年);它对察罕帖木儿的阿谀之词显然是说给仍然强大的扩廓听的。俘获爱猷识里达腊的嗣子买的里八剌之举,使得明政府有可能把他当作反对元朝新帝的有用的杠杆。明朝廷在1370年有两次送信给爱猷识里达腊劝他归顺新皇朝,并威胁说,如果他不听话就要侵入蒙古。这两次外交活动都没有取得成效。扩廓过去就瞧不起爱猷识里达腊,但是他不想背弃对元王朝本身的忠诚,因此爱猷识里达腊甚至没有给予答复。在拿下四川以后,明帝于1372年发动了一系列军事行动,以期摧毁蒙古人。
号称有10万人的扩廓帖木儿的军队这一次成了主要的攻击目标。令人望而生畏的、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徐达调集了15万骑兵,并且奉皇帝之命出山西之雁门关,再向西北行军750英里跨越戈壁沙漠径趋哈尔和林。另有两支较小的军队交给了冯胜和李文忠带领。冯胜的任务是去平息至今尚未归顺的甘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