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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惊叫引去了村民们的注意力——严青青正坐在地上,她颤着手指着一丛灌木,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血!”
灌木丛的后面一片狼藉,一只绣花蓝布鞋和一个具人体残骸静卧,血迹染红了四周的树叶和泥土,卓大娘顿时就痛哭起来,大叫一声“卓玛”晕倒过去,人群骚动,呜咽声阵阵,这四周已经没有狼的半点踪迹,空气都是萧索而血腥的,阴霾压在了心头,一道阴影狠狠的留下痕迹。白裕将严青青驮在背上往山下走,嘴上滑头的说:“看你象个男人似的,没想到这么轻飘飘的。”
严青青又是羞又是恼,她带着哭腔喝斥道:“都死了人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白裕混不在意,“死都死了,又不可能活过来,这都是她的命,”他侧头看了严青青的花脸蛋,继续说:“你要改变他们的‘命’或者掌握‘命’,也简单,你好好的教课就是了,做一个无私奉献的老师,所以你现在还可以哭鼻子,回头让学生们看到了肯定丢面子呀丢面子!”
严青青伸手锤了一下白裕的肩膀,“好你个白裕,看你斯斯文文的,说话这么不留口德,我教我的学生,你一个逃婚的男人可别在这指手画脚,不稀罕!卓玛那么小就死了,你真是没人性。”
“冤枉呀!村长和族长他们自然会有决定,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还是个麻烦。你怎么就那么多的问题。好心当做驴肝肺!”严青青被白裕呛了一口,闷闷的不再说话,可心里却对这个年轻的男人改观了。
两人正说着,前面的一人高的灌木里悄然窜出一匹灰色野狼,一双眼睛在暮色之下发出幽幽的蓝光,严青青往身后一瞧,两头成年狼挡住了退路,四面的灌木在晚风下呼啦啦的响着,不时又出来三匹野狼,它们个个都摆好了攻击架势,这两个青年就如同砧板上的肉,眼看着就要丧生狼唇,性命攸关,嘭的一声枪响,一匹狼应声倒下,剩下的狼群一哄而散,却是后面赶下山来的村民,猎枪威慑效果奇佳,众人一路平安到家。
【八】
在广西的那段支教生活是严青青最宝贵的记忆,每当女儿问起的时候,她就自豪的说,那可是好地方呀,那里的故事都可以写出一本书!
回到学校,魏国华难得的在鼓楼里吹起了芦笙,严青青听得痴迷了,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魏老师为什么要吹芦笙,却是深深的感慨这芦笙的调子太低沉。一曲了,魏国华抱着那长长的管制乐器坐在了鼓楼的大门口,他不吸水烟也不围绕鼓楼转悠了,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的黛色山峦,白裕感兴趣的坐在他的身边话长话短,“这就是芦笙吧?还是低音笙。”
在苗族,有这样一个传说,苗族的祖先告且和告当在造出日月后,又从天公那里盗来谷种撒到地里,可惜播种的谷子收成很差,为了解忧,一次告且和告当从山上砍了六根白苦竹扎成一束,放在口中一吹发出了奇特的乐声。奇怪的是,地里的稻谷在竹管吹出的乐声中,长得十分茂盛,当年获得了大丰收。从此以后,苗家每逢喜庆的日子就吹芦笙。
“芦笙代表了勇气和勇敢。”魏国华说,“这个芦笙是陶公送给我的。当时也是有狼,我这条腿就是那时候弄残的。传说中告且和告当去天公的神宫里面偷种子,这是大不敬的,也是需要勇气的,所以那个时候,陶公就送了这个给我。”
“你知道的,我要这个没用,如果我没瘸的话到是可以拿它去追求姑娘,现在它就是一个摆饰,闲了拿出来玩玩。”他说的轻描淡写,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白裕一下子来了兴致,满面喜色,“你是说这个是苗族求婚用的?”
“是的,在芦笙节的晚上,有情的小伙子手捧芦笙吹一首婉转悠扬的爱情曲,心意相通的姑娘听了,就心领神会,以清脆的歌声相对,这种恋爱方式,外行人是听不懂的,内行人一听自明。芦笙在苗族人眼里是神圣的,我能得到它,也是一种缘份。”
“这苗族文化还真有意思,我没白来一趟呀!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这个芦笙节是什么样的。”白裕羡慕的说。
“这芦笙不只是在芦笙节的时候吹,每年大节小节,结婚嫁娶都是要用到的,苗族人家里离不开它的,如果你有兴趣,下个月倒是有一个机会,陶族长家要娶媳妇,你大可以去看看热闹。”
【九】
五柳村陷入了自改革以来最恐慌的时期,县长和村长集合各族长干事骨干开了好几个重要会议,严青青也去旁听了好几次,诚然,这都是狼祸带来的。
夏季来临,酷热裹着雨滴袭来,狼们的踪迹消失了。白裕自从观看了隆重的苗族婚礼后,对苗族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使他成为五柳村焦点人之一。因为他扬言誓要将苗族文化以及五柳村聚集的少数民族文化名传天下。
他的这段豪言壮志在严青青严重无异于异想天开,她拍着白裕的肩膀嘲讽道:小伙子,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白裕古怪的看她一眼,说:“我能感觉到苗族文化对我的召唤,我能来这里并观看了各种苗族文化盛典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是永远都不会懂得。”他的意思是说自己跟五柳村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而她严青青和五柳村的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啪’的一声断掉。
严青青气极,双眼几欲喷火,恨不能在白裕身上烧出两窟窿来才好,“我还在这工作呢,你这理由牵强的就像水往高处流,不害臊!”
“讨厌鬼,还偷偷的给我的学生上课,真是过分。”严青青扭着头开口抱怨,一张脸憋的通红,白裕一见她真的生气了,小心的讨饶,“我这是心疼你呀,一个姑娘家带那么多的学生,还要教那么多门课。”见严青青还不理自己,他继续说,“我不惹你生气了,我都是开玩笑的。”
“这还差不多,”严青青笑了,她总是有办法让白裕先低头认错,“我去看看魏老师的药煎好了没有。”说罢,起身而去。
白裕闻言,心底顿时怅然,他觉得世事无常,魏国华这样的好老师竟然说倒了就倒了,他的生命轨轴就像严青青入住鼓楼那晚的手电筒打出的昏黄光亮,沿着既定的路线往前走着走着就消失了。魏跛子是在狼祸结束之后倒下的,他的身体仿佛是一夜之间颓废下来的,一层层白发银光也似。
他拄着拐杖依旧是在每朝五点多钟起床,围着既是学校又是宗祠的鼓楼转上一圈,再打开鼓楼的角门,坐在门槛上吸水烟,烟铳子里咕噜咕噜的翻着水泡,土黄色的烟水就要淌出来了。然后打开街门,倚门望着乌黢黢的天地,直到第一个来上学的学生出现了为止。白裕每天陪在魏跛子的身边,以防他会摔倒或就这么去了。有时候魏国华来了兴趣,还会给他讲两句五柳村的过往,从陶公修葺宗祠学校一体的鼓楼说到陶族长过关斩将上任陶氏族长之职,从五柳村土地改革讲到下乡运动,从写字台上的芦笙联想到四十年前的狼祸,白裕听着听着,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前所未有的高大,直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崇拜。
他不禁感慨:这样的老人,在这座鼓楼里想来定不止眼前这一位,这座鼓楼有太多的因素,牵扯着这一方土地的心神,这也就是苗族人大爱无疆了吧。
【十】
夜色如水,草蛉子在草根下欢叫,一曲悠扬的的芦笙腔调将躺在床上的严青青唤醒,此时已是莹莹月光笼罩在这片天地上,严青青起身披衣就出门,因为她觉得吹芦笙的就在这鼓楼里。
就着月色,严青青站在宿舍楼的最上面一个阶梯上朝街门望去,她看见一个坐在门槛上的黑影子正捧着低音芦笙吹奏,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魏国华。随即,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严青青的眼前,只见消失已久的一双绿色眸子朝跛子移了过去,一只,两只,三只……一大群狼出现在街门,团团围住了魏国华,‘啊’的一声惊叫,严青青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流浃背。
“原来是梦呀!”她轻声说着宽慰话,遂看外面天色已亮,苍翠的竹林摇曳在窗前,这景色莫名的让她觉得世事无常,时光飞梭。自从发生狼祸至今已相隔一年多,去岁立秋,魏国华的生命体征一点点的萎靡下去,严青青是看着这个跛子一点点陀了背,弯了腰,再一点点的失去光明,她的心底有一丝难过漫出了。
竹林那边一群白鹭在引声鸣叫,严青青来到街门便看见了那抹佝偻的背影依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此时还没有学生来,她回头去望白裕的房门,又是一片宁静,她觉得今日的气氛与往常有很大的出入。
“魏老师,天凉了,你得多穿件衣裳呀。”严青青走向魏国华时说。可半天这驼背都没有理她,依旧靠在门框上,水烟筒倒在一旁,严青青伸手去碰了碰驼背的肩膀,然而,魏国华就在严青青的手下倒下了身子,一探鼻息,已是走了有一会儿了,魏国华的身子已经发凉了。严青青赶紧将白裕叫起,又奔去陶族长家报丧,前来上学的学生们哭成了一片,鼓楼中顿悲鸣声一片。
请来村书记和巫师主事,炮竹一串一串的炸了,乐队也很快的显身吹奏哀曲,陶公杵着细竹竿拐杖言语悲切的说,老魏的一生都在这山疙瘩里面,他的为人正直勇敢,是涯们这一帮老货里面最值得钦佩的人。严青青此时已知道魏国华与五柳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她听闻陶公这样说就觉得天大的不公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她在心底不忿: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为了救陶族长于狼口之下,魏老师也不会跛了一条腿,更不会因为成了跛子导致眼看就要成家的他终身孤苦无依,他这是为了陶家才这样子的,陶公啊,你说这话可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白裕血红着一双眼睛跑前忙后,这里本没有他什么事,他不过就是借宿在这里的一个过路人,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同情魏国华,他买来香烛冥纸,让魏国华的学生们都给这一去不回的跛子磕上一个头,又请来帐房先生计算跛子的身后事花销,严青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低如同吃了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