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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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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按照国家的规定,学费不能少,到年龄的娃子也是一定要上学的,这话老早就徘徊在她得心里了,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近人情的。严青青为难了,这件事将会成为她教育生涯里的一块石头。这个时候,魏国华已拖着他的老残腿将钱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涯替那娃子缴费!”跛子这样中气十足的说。
其实,这件事怨不得任何人。
看到老跛子这番铁面表情,严青青似乎琢磨出一股似有似无的东西,但却是一眨眼就消失了的模糊概念。她站起身将桌上的钱悉数捣腾进老跛子的手里,说:这钱您老收回去,那娃子的学费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您这样子做就是给我做难呢!三四番推脱后魏国华这才收下了钱,一双老花眼里重又亮起光芒来,这光芒闪闪以燎原之势很快的从这间学校传送出去。而严青青却是真的为难了,她面临着严峻且不可忽视的,纠缠了上十年的问题。
话说,严青青让学生娃子们自习,偌大的教室里坐了五十几口人,胳膊挨胳膊,后排盯着前排后脑勺,年级之间是以隔了一臂之宽加以区别。先开始那会儿教室里倒还是安静的落针可闻,沙沙的写字声就跟春蚕嚼食桑叶一样让人放心,可时间久了学生们见严青青还没有回来,胸腔里蠢蠢欲动想要溜下座位到别的年级娃子那里,说话声嗡嗡的四起,这里一句那里一句,间或夹杂着笑声,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紧接着就是一大声呼喝,爆发了。
一个比陶秉谦高半个头的学生娃子将陶娃子当成了大马骑在了胯下,两个人伸长了手臂去扣挠对方的面门,一个说你道歉,一个说你赔我作业本,不罢不休的,陶娃子一个翻身将对方当成了大马骑在身下,围观的学生围了一圈,有看热闹的,有拉架的,也有四处退让急于奔走的,乱成一团,当时是,严青青正咋听陶族长话说这间学校,说到这间学校的教师由陶族几户较富的人家凑响钱聘请教书先生,后来改成国家指派老师支教,国家的这条指令是不错,却也是错了,陶族长说,当年涯的阿爷决定将学校重建于这宗祠也是有原因的。当年的陶族人都认为国家的这项指令侵犯了自己族人的利益,就好比私有物一下子成了公有物,为平民愤,他的阿爷才想出了这一招——在宗祠里办教学点。新来的国家指派老师都要给正西殿里的陶族祖先磕头上香。
显然,魏国华不会是第一个,严青青也可能不是最后一个。严青青这才明白开学前一天魏跛子要自己给陶族祖先磕头上香的用意,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长,又将面前的两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在心里骂了一通,正想离开这里去教室上课,一个跑的急喘喘的女学生说陶秉谦和陶旺德打架了。
听闻这话,严青青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见那陶族长就已经皱着眉毛往教室的方向渡了过去。
吃晚饭的时候,陶雪莲还不见自己的弟弟回来,而阿爸也是不管不问的坐在竹席上眯眼看天,她收拾了灶间的菜碗饭锅,回头又看看阿爸,然后在围裙上楷楷手,出了门。沿着盘旋而下的石梯往村中央的方向去了,一路上的包谷杆子叶子泛着葱葱的油绿,陶雪莲先往陶二爷家走,陶二爷和陶阿叔不在家,只有个六岁的娃和陶婶在竹楼上做衣裳,陶雪莲就问有没有看见陶娃子,陶婶说一整天都没有来了。陶雪莲又转去陶四爷家,同样是没有看见陶娃子,她急匆匆的将陶娃子经常去的地方都找了边,最后,她找到陶旺德家,这陶旺德的阿妈也在四处找人,两个人一综合,觉得娃子们肯定还在宗祠里。
还没到学校,老远的两人就看见宗祠的门口有个人坐在门槛上,那人手里握着一杆粗长的水烟筒,咕噜咕噜的响着。陶雪莲走上前去,满脸的笑容,她问道:魏老啊,涯阿弟可在里面?
在呢,都在呢,快进去吧,魏国华站起身来指着供奉陶族祖先的西殿说。陶雪莲两人点点头,进了宗祠,走完长长地走廊,眼光一扫进西殿,两个细瘦的影子就落进了眼睛里。两个娃子直挺挺的跪在蒲团上面,一会子就动动跪的麻木疼痛的腿,时间久了,两个人就干脆坐在自己的腿上。终于是找着人了,陶雪莲二人就问是咋个回事,吃饭了也不知道回家,两个娃子自然是不愿意说,一见家人来了,起身就窜出了西殿,落后的陶娃子还哎哟的叫了一声,差点没被高高的门槛绊倒。陶雪莲又气又好笑,心里到是踏实了。
【四】
入夏了,一场换季的雨将干燥的土壤和成了深沉的稀泥,严青青趁着雨天村民基本都休闲在家的空档到了他的学生卓玛的家里。她打量着这对母女的栖息地:小小的竹楼堆放了不少竹子加工的成品竹篓与半成品,转头就可以看见的厨房是一目了然的空荡,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这屋子就透着一股森然的寂静。女学生羞怯的坐在母亲身旁,低着脑袋不敢看严青青一眼。
卓玛的母亲涨红着月盘脸儿,她有些愧疚的说:“老师啊,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真是对不住啊!卓玛她……”
“阿姨别这么客气,卓玛是我的学生,我过来了解她的家庭状况是理应的,卓玛这么乖巧懂事,如果不读书就真的可惜了,您一定要她读书才是,学费不急着交的,先让卓玛上学要紧。阿姨把钱凑齐了再交也不迟的。”严青青真诚的望着女人,目光打量女学生的时候又变成了怜爱。卓玛的母亲忙不迭的点头说:哎哎,等凑了钱涯一定给老师送去。随后两个人又说了好些话才结束了这次家访。聊得话题中,最多的还是这对母女艰难的生活和卓玛这个可怜的孩子。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泥泞的稀泥铺满了小路,溜滑溜滑的印着各异的脚印。严青青深沉的回忆着卓玛的母亲说的一席话,她说,涯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老好人,一辈子就在地里打滚的,老天他要收人涯们也是没法子的,就是苦了卓玛了,从小就没了阿爸。这些话深深的触动了年轻的教师,她心说,父母是子女的天和地,翅膀硬了的雏鸟终究还是要回家的。她开始想家了。
走进村子的深处,青石板铺就的路径上有斑驳的地衣,湿漉漉的雨水还能把裤脚给打湿。深深的小巷子里,铁匠铺里咚咚的打铁声以及打磨铁器的声音空灵的传出去好远好远,走近了,那嘈杂的声音倒是叫人有些牙酸,打铁铺里一根牛皮尺子、矬子和铁器使劲儿磨着,铁匠将赤红的一把锄头毫不犹豫的丢进烙水里,哧哧的就冒出白烟来,一阵石炭的热浪也就迎面扑了过来。严青青看见铁匠铺外边站了一个人,那人戴着蘑菇一样的布帽子,着深蓝色的家制对襟长衫子,石炭的冲气儿对他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严青青对铁匠说,我要一把剪刀,多少钱?全在摊子上摆着的,那铁匠用脖子上的毛巾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子,说,小的五块,大的八块。
功夫越来越好了哇,铁匠铺外的那人说,越来越有你老子的模范了。严青青没听懂那人说的客家话,选着剪刀,只听那铁匠说,陶公哎,得到你的夸赞可真不容易,都有……都有三十多年了吧?
陶公眯着眼笑了起来,并没有接话,严青青这才侧头看清了身旁的人,可不就是进村头一天遇到的那个人么,陶族长的父亲,陶娃子的祖父陶公!严青青打招呼说,陶公好啊,您也来买东西吗?
陶公依然不答话,眯眼瞅着眼前黑黢黢的打铁作坊,幽幽的说,你老子跟涯是同岁数的啊,他走的早哇!今天,陶公目光里透着赞许望向打铁匠,这门手艺算是没有落下呀!
打铁匠憨笑着点点头,用普通话对严青青说,你是外地人不知道,陶公是我们这里有学问的人,很是看重这些民间手艺。早年我阿爸在的时候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我阿爸走的早,陶公就孤独了,有个空闲就来我这儿看打铁。听完这一番话,她再次看了看这个陌生的老人,而陶公也已注意到了她,正对她笑着,露着黄板板的牙齿。
在住处的外间书柜上,是魏国华多年搜集的各类书籍,整理的整齐干净,泛黄的零碎书页都齐齐的夹在书籍里,这些书籍薄如蝉翼而易碎。严青青此时面对着这些老书,突然觉得陶公就跟这些书是一个档次的人物,都是见证过人世沧桑的,都是要把他们这些小一辈儿从骨子里看的透透的。他们这些小一辈儿在老一辈儿眼里都是透明人。她好笑的摇摇头,从找出书柜上的《窗花大全》看了起来。没过几天,一件麻烦事就出现了,这件麻烦事让她意识到了自己严重忽视了一个问题。
【第五章】
严青青后来回忆起这件麻烦的时候,她的嘴角就不自觉的上翘。她的丈夫白裕总是对女儿说:你妈当年支教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你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你妈,不要气她。说这话的时候,严青青就笑话他,你当年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来,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咯!
当时,她要学生们第二天从家里带剪刀来学校学习剪窗花,而部分家长们并不认为这剪窗花能教给娃子们什么本事,于是都聚到鼓楼吵闹,严重的质疑让严青青倍感不解与委屈,她一个人力战群家长,据理力争的在鼓楼好一通解释说明也不管用,魏国华这老教师也因为这事和严青青闹了好几天,连陶族长都惊动了。
陶族长直直的盯着严青青说,涯们陶族是一个名门望族,是,向来重视娃子们的教育,让他们好好读书就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好,涯们这些长辈也好,他开始痛心疾首的红眼起来,伊是国家指派过来的先生,应当为人师表才是,伊这样不是让学生们玩物丧志吗!严青青更觉得委屈了,便不声不吭的听陶族长坐在对面发表着坚决之声。陶族长坐在那儿看女教师只低着头不说话,暗想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可一想她教学生们剪窗花,这就是要毁了好苗苗呀,他就又想狠狠的批评她,可话到嘴边又吞下了肚子,他说,涯先回去了,以后这些东西能不搞就不搞,最好。甩着两支胳膊就出了严青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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