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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棽有了些底气,慢慢说道:“王充此言有理,却不可尽信。”
“正如本朝,若无高祖的眼光独到,顺势而为,只是笃信自有天道,何来如今的高齐江山?儿觉得,王充所说的命数,过于武断。天道未知,凡人可敬畏,但如若深信,反倒让自己畏首畏尾,甚至是本末倒置,失了该有的分寸。”
高纬默不作声地盯了她半晌,随后说道:“胡庄把你教得不错,继续学下去吧。”
胡棽松了一口气,又等着高纬细细问了小瑞炘的学业后,才在高纬的示意下,牵着小瑞炘告退出殿。
“陛下。”高纬转头,听高彻继续道:“胡棽的前途不可限量。”
高纬敛下眼睑,笑容中透着不容忽视的欣慰与骄傲:“这个孩子,我会让她成为另一个杨愔。”
前尚书令杨愔在高家驸马中算是传奇,当年弘农杨氏嫡系在河阴之变中被杀殆尽,杨愔为避祸,化名刘士安,藏于田横岛。
被高欢寻回后,因才华过人,历任显职,授爵封王,并先后迎娶两位高氏公主(高欢堂侄女——广安长公主与高欢第二女——太原大长公主)。
为官期间,杨愔不但凭借一己之力复兴了杨氏嫡系,还让弘农杨氏的地位在士族中更上一层楼,足可比肩五姓七望。
高彻素来知晓高纬格外宠爱胡棽,却不曾想,皇帝对于那个孩子的期望如此远大。
惊诧之余,高彻脑中闪过魏宁一年前所说的预言:“下一任梁国公将由您选中,但人选不会出自东西二府。”
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胡棽同杨愔,不仅人生际遇如出一辙,就连感情经历也是大同小异。
隆化元年九月十四日,皇帝下诏,燕都宫室及山陵的后续营建罢停一年,划拨半数漕粮至受灾州县;并诏令吏部选派官吏担任巡察使,监督赈灾事宜。
两日后,皇帝又下诏,命苏靖和李德林兼任并尚书省的左右仆射,一同负责官制革新与士子举选之事;同时,采纳苏靖的谏言,改寒士考试为贡举,明确扩展选才的范围。
※※※
朝廷的仁政与孩子的孝心都没能让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
皇帝病势汹涌,九月未完,她已经数次发热,更有两回因此晕厥。
尽管皇帝的脾气温和了不少,但宫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愁云惨淡的氛围中。
穆宁雪拿着信笺到龙乾宫的时候,正好赶上高纬服药。
穆宁雪将信笺交给高纬,兴冲冲道:“玉姨找到中南子了!是确确实实的中南子!”
高纬却在此时吐出漱口的清水,沾湿了信笺,清水中夹杂的血丝晕开了信笺上的字迹。
“阿纬!”穆宁雪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高纬,不经意地低眼一看,白罗中衣衣领处的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赵书庸!”赵书庸下意识想去扶,却被高纬推开。
高纬艰难地说道:“立刻去准备出宫事宜,朕今日就要启程去行宫!”
说这话时,穆宁雪清晰地看见高纬裸露的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和额间的细汗,穆宁雪心中隐隐发疼。
赵书庸离开后,高纬露出轻蔑的笑容:“就算我真的活不了了,我也要让太子成为下一任皇帝!”
161。隆化()
高俨默然站在恭送圣驾离宫的百官前列,看起来非常镇定。
等候途中; 他瞥了一眼站在身旁; 愁容显著的二哥; 虽然不满意兄长的张皇; 但他心中却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泛起忧虑。
尽管皇帝离宫的命令下达得过于匆忙; 但一应人等还是井然有序地在皇帝到达朱明门前; 准备好了一切。
时节刚入孟冬; 尚未严寒; 多数人只是披了披风,皇帝却是裹着白狐斗篷; 被赵书庸搀扶出来的。
因幼女平阳公主尚不满周岁,故皇帝明旨步六孤惠妃和左右皇后一道留在燕宫中; 胡娥英、穆贵妃及冯淑妃三人则随同皇帝前往温泉行宫。
以太子和晋阳公主为首的几位皇嗣也被乳母们带了出来,皇帝毫无血色的脸上立时多了几分笑意。
高纬伸出手,作势要接过小女儿; 但联想到自己大不如前的气力; 只得无奈地放下手。
高紫凝叹息之余,不经意间瞥到腰间的白玉香囊,又想起高纬说过; 佩戴此香囊,会有善缘。
遂解下香囊,命素泠将其呈到高纬面前。
高纬见此; 立刻明白高紫凝的用意; 示意赵书庸为自己系上香囊。
趁着皇帝分心; 高俨悄悄注视胡曦岚,目光恳切。
没过多久,胡曦岚便似有感应地侧头望向高俨。
即使胡曦岚为儿子的眷恋所动容,但高俨如此不知轻重地直视她,仍旧让胡曦岚蹙起了眉头。
高纬已经习惯了一心多用,很快,她也发现了弟弟的异样。
等到香囊被完全系好,高纬先是甚是自然地发出几声轻咳,然后不动声色地用身子遮住胡曦岚大半身体。
高俨眼中晃过震惊与失落,最后只能惆怅地低下头。
众人中年纪最小的小瑞煜由于对父皇的记忆不算多,从头到尾都窝在乳母怀中酣睡,更别说理解方才发生的一切究竟代表着什么。
※※※
由领军大将军韩长鸾统率的百保鲜卑专门护送的车驾队伍离开燕都之后,一路往西,行至肆州,皇帝下令扎营休整。
约莫次日凌晨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车驾队伍中冒出,全速奔向西南方向,与此同时,更有上百名轻骑紧紧跟着这辆马车。
韩长鸾刚听到属下的禀报,下一刻就见到了从容走进营帐的赵书庸。
赵书庸淡淡道:“大将军,可以拔营启程了。”
韩长鸾闻言,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拿起案几上的环首刀,冲着帐外大声命令:“拔营!”
※※※
一路的快马加鞭,加之穆宁雪按照元玉信笺上所交代的拼力施针用药,总算让高纬在再一次晕厥前,抵达了雍州境内的太白山。
在看清元玉身边老者相貌的一瞬间,高纬不禁感叹:“道长果然非凡人。”
身着鸦青鹤氅的老道正是魏宁的师傅,也就是高纬之前两次遇到,而后又寻找无果的道人。
高纬重新发病后,元玉李嫣加大了找寻中南子的范围,但都一无所获。
束手无策之际,李嫣猛然间发现魏宁随身携带着与中南子极其相似的玉佩。
一问才知,这是魏宁师傅特有的玉佩,上面雕刻的纹样是太白山的山型。
两汉之时,太白山别称中南山或是太乙山。
可自后汉覆灭后,世人便称其为太白山,也难怪众人没法从中南子的道号上联想到他的修道之处。
魏宁得知元李二人可能是师傅旧识后,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带着她们前往太白山。
幸亏老道真的依照慧可的嘱咐,待在太白山中,不然,说不定这一世,元李二人都找不到他。
而当初老道对于中南子这一道号无动于衷的原因,也足以让人哑然失笑。
老道声称自己在世间活得过于长久,所取道号、经历之事不可胜数,中南子这一道号与于阗秘药,自己的确是记不得了。
在直面高纬时,老道说辞不变:“秘药虽是我同元医师制成,但我们只能尽力施救,贵人见谅。”
话音未落,老道鼻翼微动,目光落到高纬腰际下的香囊,问道:“香囊内可是阿魏?”
见高纬点头,老道双眼豁然一亮,转身吩咐魏宁,马上去准备阿魏、诃黎勒与茯苓三种香药。
随后老道向众人一一解释了三种香药的用途和用法。
阿魏虽然主治胃腹之病,但它还有一大用处不为人知:除鬼蛊之毒。
而元玉记得当年研制秘药时,他们所用原料中就有于阗宫中秘藏的鬼蛊。
诃黎勒则是一种出自大食的珍稀香药,凡人贴身携带,可除体内恶物,百病消去。
至于茯苓,更是名声在外,此药向来被道家尊为灵药仙草。
阿魏、诃黎勒制成的汤池药浴,辅以茯苓熬制而成的药汁,能够尽可能地达到为高纬洗髓濯脉的目的。
但世事不可断言,所以老道还是提前询问了一遍高纬是否愿一试。
高纬攥住白玉香囊,轻轻抬起眼睑,淡淡道:“最坏不过一死,有何惧!”
※※※
太白山中有一处天然汤池,温度甚高,常人入内,待至一刻,便不能忍受。
老道给高纬选的汤池,便是这一处。
已经服了汤药的高纬,深呼一口气,坐进满是阿魏香味的汤池水中。
衣衫单薄的穆宁雪坐到汤池一旁,拉过放着银针、烛台的木案,细致地做着施针前的准备步骤。
却在施针前,被高纬惨白而纤瘦的脊背狠狠震到,穆宁雪顿时愣住了。
在她印象中,高纬虽相貌、体格与寻常男子相去甚远,但她表现出的精神抖擞与帝王气势,都使人无法轻易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明明是同一个人,那个眼中永远焕发着神采的高纬,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如此羸弱?
穆宁雪心口有些闷,紧接着喉间也感觉又痛又涩。
难过、恐惧、愤怒等情绪夹杂一处,又喷涌而出,化成一根根比手中银针还尖细的小针,一刻不停地扎着她的五脏六腑。
这种感受,对于穆宁雪来说,不算陌生,第一次是在她见到母亲遗体时。
现在,高纬让她第二次产生了这种恨不就死的感受。
高纬心中疑惑,略微侧身,却见穆宁雪眼底泛红,泪光潋滟,以为她是担心施针有误,随即温声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受得住。施针吧。”
元玉叮嘱,要在每次药浴时在几大穴位施针,便于流通血脉,吸收香药。
高纬都开口了,穆宁雪便继续遵照计划做准备。
接下来的施针过程中,高纬确实做到了“受得住”的承诺